堰塞关,甫字营中军帐内,一个满脸黑泥的小个子正颤颤巍巍的跪坐在甫哲瀚跟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也不说话,只是隔三岔五打个响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按理说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是不可能被请到中军帐里来的,可偏偏眼前这个家伙是一路飞进了甫字营,然后就啪唧直接摔在了中军帐外,动静还不小。
刚刚接到谈立新信鸟传书的甫哲瀚,正在帐内紧张的来回踱步,就听得门口一声肉响,想不被惊动也难。
那个飞来的家伙正是牛二蛋,他现在虽然被一群亲卫用长枪顶着脖子,全身因惊惧而颤抖,却和这些士兵没有丝毫关系。他刚刚经历过人生中第一次飞行,虽然在练修班上,听修士教习吹嘘后,他也曾经向往了一阵。可当他真的飞起来了,才发现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最关键的是,整个过程他还完全不受控制,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球,任人踢着玩。
一分钟,两分钟,牛二蛋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里默默数着数字,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当他数到一百二十七时,就感觉身体往下一沉,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整个人就摔到了一个泥塘里。
末世几乎所有的军帐外都有这种设置,是以前战时防傀人用的,后来就作为惯例保留了下来。据说是因为普通人和异兽都懂得绕开不明障碍这件事,傀人不同,他们永远直来直往。
甫哲瀚之所以把这不请自来的家伙直接请进了帐中,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颗不明肉弹被拖起来搜身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一枚龙字营的信官徽章。
真华帝国的士官徽章自然都有统一的制式规范,但到了各府各乡各营,又会加上一些特殊的标识予以区别,类似于前世部队番号一样的东西。这样那些客死他乡的军卒才能及时确认身份,尸体得到更好的收殓。
一个明显身材打扮不象是军卒的人,却握着一枚龙字营的信官徽章,甫哲瀚当然不得不重视。更何况,今天的很多事情都透着蹊跷。眼前这个人,和老谈那封密函之间是否有着某种联系,他现在都有几分怀疑。
不一会,一名亲卫端了一盆水进来。立马又有两名亲卫上来,架起了牛二蛋的胳膊,一块毛巾往他脸上一抹,顿时一张还没长开的圆滚滚的脸蛋露了出来,小眼睛怯生生的四处飘忽。这一幕,让在场众人一愣,一群如临大敌的军人顿时觉得无比滑稽。如果眼前这个家伙也叫危险,那么wěi zhuāng的技艺也太过高超了吧。
甫哲瀚更是差点把一嘴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觉得奇怪的小个子,原来本就是一个小屁孩子。可跛龙岗的孩子此刻应该都在光合院参加季讲日才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胖子,莫非是从光合院那边直接发射空降过来的?
“嗯。”甫哲瀚冲周围警戒的亲卫示意了一下,众人退开了几步,大家都是一脸憋笑的神情,这小胖子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脖子以下糊着黑泥,只有一张白白胖胖的脸蛋顶在上面。
“说吧,小朋友,你到堰塞关来有何贵干啊?”
因为还不知道对方来意,又来得这么蹊跷,甫哲瀚虽是以一种长辈的口吻在问话,但语气里还是比较和善的。
牛二蛋此时算是回过些神来,但明显嘴巴还不太利索,哆哆嗦嗦张了几次嘴,愣是没办法从牙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来。
甫哲瀚在那里看着牛二蛋张嘴又闭上,似要开口又没法咬字,差点自己也急得背过气去。遂没好气的再唤人端了碗水过去,牛二蛋也没含糊,端起碗来就是一通猛灌,还没喝完,就哇的一口又喷了半碗出来,喘着粗气,好像看上去恢复了一点气色。
“小朋友,那能先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吗?”甫哲瀚以为前面那个问题让这孩子有点难以回答,决定先换一个简单的,你怎么来的总归是知道的吧,看上去又没有傻。其他亲卫也都十分好奇这一点,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坐在地上的牛二蛋。
没曾想牛二蛋这次是真的傻眼了。他本来已经准备将龙七嘱咐给他那些话,先倒豆子一般倒给眼前这个统领再说,可还来不及张口,对方就又问了一个他跟本没法回答的问题。
这怎么解释?牛二蛋又咿咿啊啊了起来,本来他就不是巧言善辩的人,脑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难道和他们解释自己遇到个怪老头儿,然后就被一阵风刮到了这里,这就是鬼估计也不会信吧。
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罪恶的使命感,牛二蛋撒了大概是平生的第一个谎:“是龙大统领把我送过来的,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某种术法吧。总之我是来传信的,有獴兽军团正在围攻龙溪镇,情况非常紧急。龙大统领希望甫字营能够派精锐横渡堰塞湖,在北岸使用车网阵给予龙溪镇支持。”
就这么一股脑把他想说的都倒完了,然后才赶紧换气,一口气把谎撒完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气喘匀了,发现一屋子人仍在死死盯着他看,才又补了一句:“就这些,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还请甫统领尽快发兵。”说完还像模像样的坐那儿给甫哲瀚来了个抱拳,虽说模样很滑稽,但甫哲瀚却也神情肃然的向他回了一礼。
实在是牛二蛋说出来的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里面的信息量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化的,偏偏按这小胖子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他们消化。也是,如果龙溪镇真的遇袭,那就是千钧一发的事情,哪容得了片刻耽搁。
“看坐!”甫哲瀚沉声来了一句,“再给这小兄弟来点吃的。”他也是一时脑子转不过弯,虽然象是抓到了什么东西,但又不是很真切,只能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个所谓的飞信使者拖上一拖。
果真,看着眼前案几上的一大碗白粥,两个馒头,一碟子小青瓜,牛二蛋顿时两眼放光,稀里哗啦的开动起来。
见了他这副样子,甫哲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这胖小子没心没肺的样子,至于飞这么老远来和我开这个玩笑吗?
关于眼前这个小胖子的身份,甫哲瀚自然是不会把他和什么信官扯到一起去的。但他知道龙令山今天就在龙溪光合院。莫非是事态紧急,所以大统领才临时把这个小胖子丢了过来?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小胖子,是他看起来天然呆,不象是骗子吗?
就在他心中无数疑问无法化解之时,帐外又有传报,谈字营的一名探目带密信来报。
“老谈这是搞什么鬼?刚刚有信鸟送了密函来,怎么又有探目来了。”甫哲瀚狐疑道:“让他进来。”
探目入关时就验过了身份,然后被一路引到了中军帐外,又在两名亲卫的带领下进了帐内。见到坐在正上方的甫哲瀚后,探目立马单膝跪地道:“谈字营侦信二队探目刘力拜见甫统领!”
在甫哲瀚示意他起身后,这名叫刘力的探目取出一封贴身的密信来,恭敬承上,由一名亲卫转交到了甫哲瀚的手中。
甫哲瀚仔细瞅了眼信上的火漆封,的确是谈立新的没错。立马拆开信来察看,没想到信中并没有什么新鲜事,信上的内容,早在之前的信鸟密函中,都写得清清楚楚了。
刘力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人一定是先出发的,传信斥候再快怎么可能有鸟儿飞得快,等于是信鸟后发先至罢了。
可谈立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这般想着,甫哲瀚又不由朝着还在那里嚼着大白馒头拼命往肚里咽的牛二蛋瞟了一眼,大统领也让人来送信,老谈也让人来送信,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那个刘力显然也主意到了牛二蛋的存在,看这小胖子泥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比他吃的苦还多,莫非也是来送信的?来了就吃饭,而且还是在这中军帐内大快朵颐,这算是什么待遇?看这年纪,也就是光合院的一个高年级学生,不会是从龙溪光合院过来的吧,那他几时出发才能赶到这里?不愧是做探目工作的,一会儿时间,就观察出了不少信息。
乘着没人搭理他的空挡,刘力正准备凑到牛二蛋身边打听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差点没吓得他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再一瞅甫哲瀚身前的那张桌子,终于解答了他前面观察到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这张桌子有八条腿,原来这个甫统领是个暴脾气,喜欢拍桌子。
甫哲瀚一拍桌子后,就已经站起身来,双目圆睁,刀眉挑起,沉声道:“难怪老谈一开始要派个探目到堰塞关,而不是放信鸟过来,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我这里有可能出事了。但后面他收到了我的信鸟传书,知道我这里并没有出事,才又用了信鸟。如此看来,老谈的判断应该没错,只是那帮畜生并没有到老子这儿来,如此,去龙溪镇的可能性最大。”
“来人!”甫哲瀚一旦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雷厉风行的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侦信一队先给我探大东田的情况,带上五只狐狲,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侦信二队,探堰塞湖,主要方向以北岸为主,再放两只月鸮,两只雪鸮去龙溪镇,有任何异动尽快传讯回来。”
“曾副统领,我要你尽快准备快船二十艘,同时让全营在演操场集合,我要亲自点兵。”
……
一通军令下达后,甫哲瀚才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吃得没心没肺的牛二蛋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小胖子的名字,遂问道:“这位小兄弟,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牛二蛋这时正艰难的下咽着最后一口馒头,在之前他已经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桌上的所有吃食,看得一旁的刘力直咽唾沫。
听着统领好像是在问自己,牛二蛋才抬起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留……二蛋……”
什么?甫哲瀚一时没听清楚,又好似听岔了,脖子向前伸了一些。站在牛二蛋不远处的刘力不愧是探目出身,马上清楚的补了一句:“甫统领,他说他叫牛二蛋。”
“哦,好,牛二蛋小兄弟,根据你带来的情报,我决定立马向堰塞湖北岸增援,你可否与我一同前往演操场点兵?”甫哲瀚快刀斩乱麻的说完,起身就向中军帐外走去,显然也没给牛二蛋什么考虑的余地。
虽然这只是一个来送信的小屁孩子,但他带来的军情非同小可。甫哲瀚此时并非需要牛二蛋做什么,只是需要他这个信使做一回见证人。
牛二蛋只知道自己把龙七的话带到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所以前面才吃得那么香甜,突然发现好像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顿时又慌了。
然而还没等他有任何推辞的意思,两名亲卫已经把他又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往外面带去,几乎是双脚离地如腾云驾雾一般,弄得今天已经飞过一回的牛二蛋再次恐慌起来。
牛二蛋那慌乱的神情全都被一旁的刘力看在了眼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一行人后面,去到了演操场。
然而一行人还未行到演操场,就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全营各处响起。堰塞关的塔楼上有尖锐的号子声两短一长吹着,刘力当即傻眼了,我怎么就赶得这么巧,跑到哪里就立马遭遇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