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瞪了程亦一会儿, 陈雪已经抱着自己一堆东西转移了阵地。
临走的时候她拍了下许清如的肩膀, 像是安慰, 不过里面的鼓励意味更重。
看不出来…真他妈看不出来!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许清如怏怏地趴在桌子上,算着一道数学题。
大概是和人打了一架, 程亦倒是没有在睡觉,只是不□□分, 一直在翻着书, 弄出点细碎的声响。
没有老师看着,很多人在小声地讨论题目,也有不少人压低了声音讨论程亦。
来例假整个人都没精神, 许清如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 耳边只听见身后碎碎的响动。
她脊背往后撞了下程亦的桌子,声音软软的, 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安静点。”
同学侧头往这边看, 嗓子里吊了一口气。
程亦抬了下眼皮子, 然后真的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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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 许清如在位置上呆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程亦自习上到一半就离开了, 那位置上空空如也。
临着一中的咖啡店里, 周禀义几个人和程亦松松垮垮围在一个桌子上打着牌, 程亦没精神, 眉毛都塔拉着。
有人贱笑着问他, “程哥,一中měi nǚ多不?”
程亦甩出一张牌,偏着头,不咸不淡说,“就那样吧。”
曹瑾伦捅了捅周禀义,“那什么,一中的许清如这次也和咱们程哥在一个班。”
“许清如啊。”周禀义快忘了这茬人,摸了摸后脑。
“昂,你上次说你那小对象。”
程亦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懒洋洋的。
“上次我带人去堵她,可惜给程哥他舅舅看着了,要不……”
‘啪’的一声,程亦手上的牌全甩在了桌子上,不轻不重踹了下桌子腿。
他斜睨了他们一眼,声音里暗含警告,“别动她啊。”
“哎哟!”曹瑾伦阴阳怪气喊了声,暧昧难言,“有情况啊。”
走了个顾青青又来了个许清如。
程哥这几天审美偏向一中的小měi nǚ学霸了?
“乖乖,可以啊程哥。”有人跟着瞎起哄。
贱的慌。
程亦嘴角牵了下,顺手抄起桌子上两幅牌甩了过去,“滚你妈的。”
许清如站在咖啡厅里的玻璃窗外,静默地看他们在里面打打闹闹,而后两手空空地转身回去。
一整个下午程亦都没来,也并没有老师来管,不过陈雪耸耸的愣是不敢回来,只好坐在新位置上和同学克制地低声八卦。
“程亦不是转学吧,听六中的人说他是被勒令回家反省一个月,结果他爸还把他送过来旁听。”
陈雪诧异:“真假啊?他居然也肯来?”
“不知道呢,你没看咱们班的老师都不管他啊,只是过来混混,他爸估计是指望让好学生带带他吧。”
“那个样,什么好学生都带不了啦。”
许清如手腕转了转,笔尖险些把纸面划破。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
楚子烨也没有来上课,据说是回家了。
懒得管。
今天一整天都有点不舒服,许清如没上晚自习,自己买了杯热饮边走边喝,感觉小腹的冰凉被缓解了不少。
校门口有个男的站了起来,冲着她喊了一声:“如如啊。”
许清如眯着眼睛看了看,眼熟。
明显这个男人是在专门等她,一路小跑冲到她面前,笑了笑,“放学了?”
是她姑妈的男朋友,不过许清如只见了两三面。
许清如往后退了一步,打招呼:“姑父好。”
今天天气不错,干燥且温暖。
“你姑妈让我来接你过去吃饭。”这个男人看着三十来岁,穿着黑西装,长得还可以,名字叫孙景,冲许清如笑。
“啊?”许清如本能地表示疑惑。
姑妈和她很亲,可是从来没让她男朋友来接许清如。
而且最近姑妈不是分手了吗?
孙景不由分说拉过了许清如冲旁边的商务车里走,“来,快迟到了。”
“等下……”许清如手臂挥了下,那杯热饮滚落在地上,洒出点黑色的液体,她力气到底是小,挣扎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跌跌撞撞被塞进了商务车里。
旁边咖啡店里,程亦眯着眼睛看窗外。
他有点近视。
“看啥呢?”曹瑾伦顺着那方向望过去,登时来了精神,“哟,那不是一中那小mèi mèi么?那男的不对劲啊……诶程哥?”
他话没说完,程亦拿起了自己放在桌上的shǒu jī大踏步往门外冲。
孙景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开车的同伙,他手里拿着刀子,许清如也就乖乖地安静下来,不敢挣扎。
“你姑姑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老子就是出去玩玩就要老子扫地出门?”他表情凶恶,流里流气地踹了下前面的座位,“□□全家的,老子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许清如没吭声。
姑妈养了一个小白脸男朋友她是知道的,这事儿还经常被亲戚拿来说道,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过。
这个男人应该不会伤害她,如果只是图钱的话。
孙景骂了一会儿,瞄了瞄许清如,目光在她的领口上晃悠,猥琐地笑了下,“我这小侄女长的不错啊,来,姑父看看。”说着就上手,将许清如的下巴掰了过来,欣赏她这冷冰冰的表情。
许清如强忍着恶心,知道这是激怒他没好处,一言不发。
“老刘,这丫头长得可以啊。”孙景冲着前面怪叫了声,而开车的老刘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许清如,也笑了下,“可拉倒吧,就你们家那老娘们,你要敢动她侄女,她不得把你皮扒了。”
他还叮嘱了句:“咱要钱就行了啊,反正你这两年陪她,也该多捞点。”
孙景嗤笑了声,“真他妈懦夫一个。”
“小mèi mèi胆子可小呢,叔叔把你怎样都不敢告诉妈妈的,对不对啊?”他手往下伸,扒开许清如的领口,色眯眯地调笑,“不然老子杀你全家啊。”
许清如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开了孙景的手,冷声道:“滚。”
她这劲儿下的大,孙景手给拍红了,火辣辣的疼,反手就甩了她一耳光,“小□□,和你那姑姑一样,欠收拾。”
许清如脸被打,连带着头也往旁边磕,碰到了坚硬的玻璃,脑子登时嗡了下。
老刘忽而急刹车了下,车内一阵晃荡,他大骂,“哪个小王八蛋不要命了啊,□□妈的。”
一辆摩托车就停在车的面前,而那人连头盔都没带,就堵在面前冷冷地看这车。
许清如勉力往前面看过去,心跳的很快。
程亦。
他一直不让开,老刘怒了,打开车窗冲前面破口大骂,“喂,小兔崽子,你他妈想死啊?”
孙景这时候倒是紧张了起来,掐了掐许清如的脖子,眯着眼睛问她,“你是不是认识这人?”
许清如没来得及回答,车窗已经被人给一下子砸开,老刘的脑袋没伸回去,直接被飞过来一头盔砸的头破血流。
而后程亦绕过破了的车窗将车门打开,孙景慌了,刀抵着许清如,“你他妈谁啊,滚一边去,不然我弄死她。”
天已经黑了,马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车灯晃人眼。
程亦站在车门处,胸口有点喘,看见许清如脑门被磕破了一块,脸颊也肿起来,他闭了闭眼睛。
“把她放开。”他说,“不然我杀了你。”
山雨欲来的沉静,孙景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老刘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留学的伤口缩回了驾驶座,冲着孙景使了个眼色。
“我是她姑父,又不能怎样,带着她回去吃顿饭而已啊。”孙景喘了口气,虚弱地笑了笑,把许清如往外面推,“犯不着啊,不愿意就算了,也别动怒。”
许清如给一把推到了外面,程亦将她拽了出来,她踉踉跄跄扑进程亦的怀里,而这时候老刘顺手从车里摸出一个装满水保温瓶,一股脑冲着程亦砸了过来,许清如下意识伸手去挡,手骨和金属瓶子接触的瞬间就麻了,抬都抬不起来。
商务车趁着这一会儿的兵荒马乱,连忙倒车绕过前面的摩托,快的几乎看不清。
程亦也没准备去追,撸起许清如的袖子,看见手臂上隐约渗出了血,怒的想打人,“操,你他妈有病啊,伸手挡什么?”
他心里也知道,许清如要是不挡一下,自己这会儿没准得跪了。
许清如没说话,脸疼得发白,偏偏又流血又肿起来,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被骂了也没说什么。
程亦感觉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偏偏又没处发火,他深呼吸一口气,“你还能走……”
“算了。”
路上不少车呼啸而过,程亦一把将许清如抱起来,脸好像是化不开的冰,阴沉地吓人。
“我腿又没事。”许清如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但还是顺从地,坐上程亦的摩托。
程亦转头把许清如脑袋塞进了头盔里,接着翻身骑上,许清如还在后面说着话,不过头盔隔音效果不错,程亦听不清。
他吼了句,“老子听不见。”
许清如急了,直接把头盔摘下来给程亦,鼻子红红的,“你骑摩托,你戴啊。”
在前面眼睛吹风,应该要带上。
许清如就坐在后面,身子紧贴着程亦,手臂伸长把tōu kuī递给他,呼出的气息温热而静谧。
“这是哈雷……别叽歪,戴好了。”
许清如摇了摇头,“你戴。”
她说话有浓重的鼻音,要么哭了要么拼命忍着。
程亦忍无可忍,腰身一转,掐着许清如的腰把她摁向自己,嘴唇不由分说贴上,狠狠地吮吸研磨。
很短,只是几秒钟程亦放开了她,一言不发重新把头盔给她戴好。
叽叽歪歪,毛病。
许清如不说话了。
哈雷骑行在路上,疾风好像要把人往后面扫,许清如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程亦的衣服,指尖泛白。
医院不远,程亦迅速停了车,将许清如弄下来,带着她往里面走。
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话里还隐约压抑着些阴冷,“刚才那两人谁?”
许清如顿了顿,有点疲惫,“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亦带着她转了个弯,不知道往哪里走,烦躁的狠,那几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顿,“杀了他们啊。”
许清如停住了,干巴巴地拉住程亦的衣袖,“要先去挂号……”
脸上倒是无所谓,只是手好像流血了,大面积的皮肤呈现青黑色,血已经洇到了衣服上,非常吓人。
即使是晚上,医院人也还是不少,程亦让许清如坐在一旁,自己去排队挂号,心里焦躁的很。
大概是表情太过阴冷,周围人都离了他远点。
许清如安静坐在一旁,看见程亦打了个diàn huà,不断分神想其他的事情,以此让自己不是那么关注手臂的疼痛。
得告诉姑妈,不然她这个男朋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一定。
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瞎担心,不然还会怪姑妈。
嗯……
程亦拿着挂号单走过来,看了下许清如,睫毛闪了下,“疼吗?”
“还行,你shǒu jī能借我下吗?我先打个diàn huà。”许清如站起来,尽量不碰手臂,眼睛看程亦的shǒu jī。
程亦自然地牵着她还好的那只手,有点急,“先去看医生。”
“我先打diàn huà,不然我家里人担心了。”
程亦睨了她一眼,威胁道:“你再叽歪?”
这里是医院。
她不说话了。
伤口处理的还算好,许清如额头上又给贴了个大号创口贴,出来的时候脸肿起来的那部分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手臂也被包扎起来。
程亦坐在外面等,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一扫往日懒散的姿态,眼神锐利,正在把shǒu jī收起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许清如走过去,问程亦要diàn huà,“我没事了,shǒu jī借我。”
程亦检查了下许清如缠着纱布绷带的手臂,接着把shǒu jī放在她手上。
许清如转过身去打diàn huà,现在这鬼样子是不能给家里人看见的,只好撒谎说住在了姑妈家里,而后立刻和姑妈打diàn huà,提醒她注意孙景,顺便不要露馅了。
姑妈在那头大惊小怪,“我在国外呢,不知道那怂蛋敢动你,你没事吧宝贝儿?”
许清如锤了锤自己的肩膀,轻声道:“我没事的,姑妈你自己要注意一下。”
用别人的shǒu jī,她不好说太多,简要又说了两句,接着把shǒu jī挂掉。
她不小心瞥见了通话记录,前面两个都是祝川。
“给你。”许清如把shǒu jī递给程亦,看着他接过去。
今晚程亦好像除了发火就是沉默,还坐在座椅上。
医药费也是他出的,许清如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麻烦你了,那个,医药费多少,我给你。”
程亦直接站起来,略过这茬,“饿死老子了,你吃饭没。”
许清如跟着站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饿,大概是脑子里被惊吓过以后影响了胃里的神经,并不想吃东西。
孙景原本带着她是要往郊外开的,这里距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许清如原本想住姑妈家里,可是她人在国外,只好决定回学校住。
原本她是住校生,在学校里有床位的,只是不知道校门还让不让进了。
他们出了医院,程亦冷不防问许清如,“那两个人,一个叫孙景,一个叫什么刘禹飞?”
许清如摸了下自己还肿着的脸,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
程亦磨了磨后槽牙,告诉她,“车牌号。”
他记忆力很好,刚才那种情况下一下子就记住了车牌号,之后顺着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联想到他之前说的杀了他们,许清如有点心惊。
“谢谢你啊,不过你不用操心,我……”
“我不用操心?”程亦嗤笑了一声,不知为何脾气又上来了,语气有点刻薄,“我不操心等着看你他妈送死去啊。”
其实许清如送死什么的,和他也没关系。
许清如抿了抿唇,感到一阵疲累。
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今晚一直绷着没让情绪扩散,可是刚经历过那种事,胸口就好像闷得喘不过气来,只想一个人呆着好好哭一场。
他们沉默下来,许清如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良久小声说了句,“你脾气真差。”
“你不早就知道。”程亦瞥了她一眼,看见她委委屈屈的表情,只觉得所有脾气都烟消云散了。
那么蠢校门口都能给人绑走,傻逼一样帮他挡那瓶子,一幅强撑着没事的鬼样子。
程亦静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你怎么不哭啊?”
“哭有什么用啊。”许清如闷闷的,也没计较程亦的话。
医院附近有不少餐馆,两人都不饿,不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
许清如的嘴唇红红的,程亦嘴角不自觉扯起来,想到了之前那个吻。
她嘴唇有蜜一样,吸引着人想舔一口。
正想着,许清如却主动后退了一步,眼睛低垂着,“今天谢谢你了,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
程亦眉毛皱起来,有点不耐烦,“你就惦记着这个?”
许清如眼睛湿漉漉望着他,不然还能惦记什么?
他喉咙突然就干了一下,喉结那块有点发痒。
许清如揉了下眼睛,更显得眼尾有点红,“那个……你回去学校吗?”
程亦顿了下问她,“去什么学校?”
“我今晚想住学校,不然被我妈看见了不太好。”许清如摸了摸鼻子。
程亦举起shǒu jī看了下,晚上九点半。
学校早关门了。
他莫名有点开心,晃了下shǒu jī:“看来你去不成了啊。”
晚上,风吹得有点冷,许清如不自觉紧了紧自己的袖口。
程亦大少爷难得注意到了,也没要他的哈雷,招了辆计程车和她一起进去。
司机问去哪儿,程亦随便报了个地址,是市中心,离学校也很近。
许清如望了望他。
程亦解释了下,“我舅舅的房子,空着没人住……”
“不用,我去学校就行。”
“门都关了,你怎么进?”
“我fān qiáng啊。”
还好穿的校服,没区别。
程亦短短地笑了一声,“许清如啊。”
许清如回她:“嗯。”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以前都是这么死倔的么?”
许清如不高兴理他,心里默默地说:这叫有原则。
“老子真是多管闲事。”程亦轻哼了一声,有点不高兴。
许清如唇角弯了下,“嗯……这不算吧?”
程亦仰着,从后面看许清如的侧脸,声音很懒,“怎么不算,你是我女朋友么?”
女朋友?
顾青青吗,她亲眼看见了程亦是多敷衍的。
许清如嘴角瞥了下,“你女朋友都不见得你会上心多少。”
说完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程亦在后面闷笑了一声,声音坏坏的,“你说的不错啊,不过老子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尽心尽力?”
以他来说,的确算是尽心尽力了。
他忽而起身,唇角好像要擦过许清如的耳廓,气息好像吐在她的脸上,逗她,“你心里没点数啊?”
许清如稍微侧开了一点身子,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的一板一眼,“因为正义感。”
前面的司机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他调侃,“小伙子,不行啊。”
程亦磨了磨牙,想狠狠欺负一下许清如。
司机大叔还在继续,“你们这小年轻真活泼,猜来猜去的。”
“大叔,你好好开车……我们没什么的。”许清如心里有点虚,冲着前面司机说。
司机变本加厉:“小姑娘容易害羞啊,小伙子你别气馁。”
许清如噎住了,程亦无声地笑开,闲的,“传授下经验啊前辈。”
说罢瞟了下许清如,轻佻道:“我这媳妇不好追……嘶,我操。”
许清如不动声色踩了下程亦的脚,端着一张脸,隐约不高兴了。
大叔呵呵笑了下,“哎呀,这种事情哪有什么经验嘛,就是要看你心诚不城了啊。”
程亦没有心的。
一路无言,许清如坚持要回学校,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弄得程亦有点上火,想直接一走了之得了,临了却又放不下心。
他抱着胸,万分的傲慢,跟着许清如摸到了学校的围墙附近。
“fān qiáng我有经验的。”许清如跟他保证,末了赶他,“你回去啊,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黑灯瞎火,许清如声音又软又甜,即使是在唠叨,听着也不烦。
他只有一个念头:亲上去。
程亦没有心的,不过他今天随随便便为了一个人连命都不要。
这本身好像代表了什么东西。
他一言不发跟着许清如,呼吸声也很浅,隐在黑夜里。
围墙比起六中来说很矮了,但是比许清如高不少,程亦就站在一旁看着许清如手脚并用往上面爬。
许清如忽略掉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胳膊此刻光荣负伤了,自己刚伸出手的时候,就被程亦不客气揪了回来。
程亦一手圈着她,微微低下头,斥道:“你不要命了?”
许清如也后知后觉,手臂因为刚才那番动作有点疼。
“我高一的时候住校,经常翻。”许清如看着这墙头跟程亦辩解,察觉到自己正在他怀里,略微动了动想挣扎出来。
“别动。”程亦的鼻尖被许清如的头发扫过去,痒痒的,好像也香香的。
许清如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身体紧绷着,压低了声音,“怎么啦?”
为了防止有人fān qiáng头出去,晚上有时候会有巡逻的体育老师,许清如以为他们来了。
程亦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圈着她,声音也同样压低了,带着一丝黯哑,“跟我回去,嗯?”
有点意乱情迷的味道。
许清如越发僵硬。
而后她胳膊肘往后推,自己慢慢地站稳,没理程亦,自己琢磨着怎么一个人上去。
这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程亦瞥了下嘴,“你真是自找罪受。”
“程亦。”许清如声音有点闷,“我不是你以前那些……女朋友。”
也不是随随便便亲吻上床,再随随便便分手的女孩儿。
程亦承认,自己在刚才的一瞬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
克制不住。
没说什么话,程亦手一撑,自己就先翻上了墙上,接着坐在上面,冲许清如张开手。
面无表情的样子,许清如怕他半路把自己摔下去。
但她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在程亦的帮助下跌跌撞撞上去了。
程亦不可避免地揽着她的腰,两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她克制地不去想,拍了拍程亦的手,“谢谢了,我自己跳下去就行。”
不高,但是跳下去还是有点发怵。
程亦坐在围墙上,不知道为什么很安静,看了眼这个高度皱了下眉毛,许清如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准备往下面跳。
“什么人?!”
一道手电筒的光直直射过来,许清如被吓得一个没站稳,失去重心直接脸朝地栽下去,程亦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却没控制住自己也掉了下去。
半空里他转了个身子,将自己垫在下面,狠狠砸到了地上,上面还有个许清如。
他shēn yín了声:“我操……”
许清如在黑暗里戳了戳程亦的脸,声音里很惊慌,“你没事吧?”
她身子挺软。
手电的光在下面乱扫,老师循着声音一路冲这边小跑着过来,许清如方才压到了手臂有点疼,可是这时候也不得不站起来,拉着程亦就跑。
一中的地形她熟悉,程亦跟在后面抱怨,“你慢点啊。”
今晚真他妈刺激。
老师在后面追着,许清如声音都快破了调子,“你快点快点。”
被抓到写检讨不算什么,可是家里人知道了简直就不得了。
他们迅速抛进了学校的小花园里面,许清如拉着程亦惊魂未定地躲了起来。
老师追了一会儿也就没追了,骂了两句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走回去。
刚才跑的实在是太着急了,许清如拼命的喘气,这会儿倒是觉出饿了。
刚想要说点什么,程亦的手已经悄悄捂住了她的嘴唇,接着她听见程亦意味深长地一声:嘘。
又有老师?
许清如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紧张的窝在程亦怀里,两人蹲在小花园里面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
十点半,是高三的住校生下晚自习的时间。
有脚步声接近,接着是很急切的……亲热声音。
许清如目瞪口呆。
小情侣最喜欢下课的时候腻歪一阵子,程亦明显笑了,贴着她耳边问她:“一中的?”
他还真是不放过一点嘲讽一中的机会。
记仇成这样,真是没谁了啊。
她黑着脸听外面的响动,那男的手脚不干净,那女的呼吸有点急促,接着接吻的声音和低声絮语……
好在他们没持续很长时间,几分钟也就离开了,听着他们走远,程亦漫不经心点评:“这男的是不是萎啊?”
许清如炸了,从他身边跳起来,“你瞎说些什么话呢。”
“不然?”程亦也站了起来,嘴角若有若无噙着一丝笑。
大半夜小花园里的一对情侣,他刚才还真以为要做什么,满肚子不正经地等着看许清如到时候什么表情。
这个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许清如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要回宿舍了,你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啊,本来这时候我早躺我床上睡了,犯得着在这破学校里面挨冻。”程亦开始冲许清如抱怨,分不清真假。
不过说真的,他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
大半夜的fān qiáng头进学校里?
“对不起啊。”许清如是真的在道歉,刚才因为他们那一出,值班老师怒不可遏,加强了巡逻,眼下是别想要出去了。
让他等等再翻出去显然也是很不好的提议。
许清如想了一会儿,问他,“要不,你去体育室那边待一会儿……?”
她知道文体馆的体育器材室,窗户坏掉了,可以翻进去,好过在外面受冻。
程亦盯着许清如看了会儿,他倒是可有可无,耸了耸肩膀。
想了想,他还是告诫道:“你别又坑了我啊。”
不过就算坑了,他也无所谓。
至少不那么无聊了。
“不会的。”许清如这次跟他保证,心里也有点虚。
体育器材室没人,许清如做贼一样把程亦带过去,两人跳了窗户从里面进去,许清如拉了厚厚的窗帘才敢开灯。
器材室里有空调,还有值班人员平时睡午觉的睡椅,正好两把,只是乱了一点,各种器材都在乱丢。
许清如一进去就开了空调,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冻死啦。”
程亦鬼使神差的也想搓一下她的脸,然后被硬生生克制住。
墙壁上有挂着的钟,夜里十一点。
宿舍都关门了。
“喂。”程亦喊她。
许清如回头,“你能不能不要喊人喂?”
很没礼貌。
程亦huó dòng了下脖子,斜看着许清如,“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提这提那,要求还不少,曹瑾伦他们敢这么和他说话,早就准备要去见他的圣母玛利亚了。
“那你以后对人别那么坏了。”许清如走过去,先念了句对不起,接着躺在了睡椅上,头往后面仰。
这叫个什么事儿。
程亦也学着许清如躺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啧了一下,“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许清如没吭声,她也在反思自己有没有太矫情。
好像……也没?
她开始振振有词:“是你自己要翻上去的啊,我本来一个人慢一点也可以的,然后我还能早一点回去宿舍里。”
程亦没料到许清如还有这么强词夺理的一面,一时间倒是乐了。
他们两人并排躺在睡椅上,安静地说着话,声音都有点低,灯都被许清如关掉了,只剩下一盏小台灯,散着点温柔的光。
许清如的声音染了点困意,程亦适时地沉默,感觉到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低了下来,最后化为浅浅的呼吸声。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把台灯给关了。
真是有点奇妙,fān qiáng翻窗滚进了一个破器材室里,老旧空调运作发出嗡嗡的声音,而许清如安静地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她的睡容很好看,睫毛印在了白皙的皮肤上,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温和无害。
程亦舔了舔牙尖,又想起在哈雷上自己对着她不管不顾吻下去的时候。
亲完连自己都惊讶,却一点都不后悔,现在想起来,嘴角都会不自觉扬起舒心的弧度。
他盯着许清如看了一会儿,伸手帮她整理了下毯子,接着拉灯躺回去。
什么也没做。
程亦佩服自己。
并且暗暗地夸了自己:老子真他妈是个君子。
嗯。
在睡椅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腰酸背痛是难免的。
许清如是被吓醒的。
她没闹钟,程亦当然也不会设一个shǒu jī闹钟,知道文体馆里有人开门了,工作人员开始走进来发出很重的声响才把许清如惊醒。
程亦还在睡,被魂飞魄散的许清如一把摇醒,“程亦醒醒,有人来了。”
程亦睡眼惺忪,这台词怎么他妈的跟tōu qíng的人一样?
器材室是在文体馆里面,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许清如迅速收拾好了躺椅上的毯子,做贼一样瞄了瞄窗户外面没有人,直接跳了下去。
外面是草坪,许清如在下面招呼着他:“快点啊程亦。”
越来越像tōu qíng的了。
程亦故意不紧不慢地动作,看着许清如急的不行暗自发笑,随后在器材室的门被打开的前一秒钟准确跳了下去。
还早,这时候赶去学校连早自习都还没开始。
许清如舒了一口气。
程亦却直直地跟她走了相反的方向。
许清如还有点楞,问他:“你去哪儿?”
程亦头也没回,“困成狗了,回去睡觉。”
许清如就睡在旁边,他挨到半夜才睡,刚眯了没两个小时又被摇醒了。
程亦头一次知道就在嘴边却吃不到是什么感觉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可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