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直对大厅,中间是一汪碧塘。塘中白莲开得正盛,掩映在月色与灯火之中,愈发的美丽素净。一座拱桥连接其中。越到拱桥,大厅之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莺歌燕舞,鼓瑟吹笙。
厅堂正中,一位红衣女子,正在榻上执者一枝眉笔,精致的勾描着眉角。大堂之中,歌舞伎们正翩翩起舞,羽衣霓裳,长袖飘飘。两侧长几之上,琼浆玉液,鲜果佳肴,不同身份的人箕坐其后。细细观瞧,他们之中有书生,有商贾,有达官显贵,有贩夫走卒,皆是一副依然自乐的神情。穿着不同彩裙的侍女陪侍一旁,丝竹管乐,苼歌不绝,宛若人间仙境。
绿衣女拉着苏踏过池塘,越过白莲,拱桥,在大厅的角落坐下。那厅堂之中的女子,侧头看了她们一眼。苏也偷偷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柳眉弯弯,樱唇艳艳,仿佛是错觉一般,苏觉得她的眼眸有些怪异,好像泛着一股诡异的青色。那美艳的女子只是瞥了一眼,便又回过头来细细描绘着妆容。
苏将背篓放在屋角里,便在长几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绿意女子伏在他的怀里,给他斟着酒。苏本来还有些拘束,不好意思,几杯玉液饮下,便有些忘乎所以了。好在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只是觉得搂着绿衣姑娘是那样的舒服。酒酣耳热,软玉在怀,别的嘉宾可不如苏那边简单,早已宽衣解带,上下齐手,惹着一旁的侍女娇喘连连。空气中有种暧昧的气氛蠢蠢欲动。
苏有些醉了,醉眼迷蒙,他早已看不清周围人在做什么,只觉得胸膛有些燥热,怀中的绿衣是如此的柔软。绿衣女子仰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灼热的气息清楚地打在苏的脸上,一副婉转承欢的娇态。
苏有种想吻下去的冲动,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温柔乡,英雄冢又如何?,能得一时欢愉,忘记所有的悲伤便已足够。苏沉沦了,少女的唇温温润润,软软香香,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了。可是,似乎有双眼睛一直在等着自己。
修了一个月的念力,苏感受到有股目光正盯着自己。绿衣女子意乱情迷地得搂着苏的脖子,苏松开了亲吻着女子的唇,抬头。却发现那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梳妆,正环视着厅内众人,目光落在苏身上。苏感觉到她的目光带着某种的鄙夷与可怜。最惊讶的是,她的眼眸真的是青色的!
红,是血一般鲜艳的浓烈,青,是死一般孤寂的诡异。红衣青眸,说不出的灵异。
苏的酒忽然就醒了一半,却发现自己的唇边温温润润地留着血,挂在自己的身下的女子正舔着自己的脖子,露出一对獠牙。
“啊!”苏一把推开女子。
绿衣侍女有些恼怒,舔了舔唇边的鲜血,狰狞得想要扑过来。红衣女子却却突然开口了,那声音似诉似泣,像是说话,却更像是吟唱。绿衣女子静静地退到一旁。
“小郎君,我美么,”
“小郎君,莫要走,”
“小郎君,你看我这丹青描的可好,青色的眼眸,红的是我娇嫩的唇。”
声音轻柔,却有着难以言明的寒冷从苏的心底泛起,冷汗淋漓,苏彻底地醒了。苏扭头就向厅外跑去,腿一打颤,便撞翻了长几。叮叮咚咚的声响传来,周围的客人却置若罔闻,昂枪立马,驰骋纵横着。苏大声吼道,“鬼啊!你们醒醒啊!走啊!”,人们却好像没有听见,苏的脸色苍白,冷汗簌簌地渗出了脊背。
“小郎君,莫要逃。芙蓉帐暖夜正好,一宵鱼水春尚早。郎君你啊莫要逃,看我娇颜如花青丝绕。”鬼音袅袅,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红衣轻卷,苏不受控制的向着高榻飞去。
“来啊来啊”红衣女子扯了扯嫁衣,露出一侧香肩,红唇微舔,妖异妩媚。落在苏的眼里,甚是惊恐。
苏不由自主的飞向卧榻,情急之中取出一页白纸,双手飞速折叠,双手向前撒出。
“哇呜”一声狼嚎,一只荒原狼着红衣女子扑去。女子意料不及,脸上留下一道爪痕。
“还是个半吊子念师,”女子摸摸了自己的脸,忽然尖声,“你竟敢划破我的脸”声音尖锐,猛地向苏飞扑过来,似乎想要将苏撕碎。巨狼再次向着女子撕咬过去,女子双手划过,修长的指甲划过狼颈,荒原狼转瞬被破散开去,化作碎纸落在地上。苏匆匆向后退去,女子却轻飘上前。
红衣漫卷,脚步轻摇。苏只觉满眼就是鲜艳的红色,冥冥笑语传入耳中,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一瞬间,苏的灵魂仿佛被抽去了一般,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失去了所有抵抗的**。红衣女子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青眸轻挑,樱唇微微扬起,说不出的诡异。“小郎君,你看我娇颜如花,就不想要人家吗?”
却忽然有风起!
风带着空山新雨后微凉的气息,吹散了厅中的鬼音靡靡。
风从何来?
风起于青苹之末,而剑正名青苹。一把幻剑,突然闯入层层红袖之中。左突右击,挑起红衣片片。
“谁!”红衣女子被人搅了好事,怒吼道,四处搜寻着。
凉风贴面,苏有些清醒过来。看见那把幻剑,扭头便朝靠在厅脚的背篓看去。
女子顺着苏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之前一直昏睡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然醒了。此时,正立于厅角,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正在施法。
女子突然暴起,红色的嫁衣暴涨开来,黑色的头发如同箭一样张扬开来,猛然朝老人射去。
老人此时正施术完成,手指立于唇前,骤然开口,有如洪钟大吕,震耳欲聋。
“控·灵·术”老人吼道。忽有气息聚集,凝结成锁链状,朝女子缚去。此时,剑已入手,老人挥舞斩断寸寸黑发。然而黑发斩之不尽,即便斩落在地依旧向老人侵袭而去。
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僵持。女子感到四周的气息越来越凝练,身上的束缚也愈加地沉重。转身,纷乱的黑丝似雕翎般朝苏射去,仿佛下一刻便要洞穿苏的胸膛。
“接着”情急之中,老人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向苏扔去。
入手便有一丝清凉的感觉传来,不及好好感受,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铜镜举起,迎着黑发高高举起。随即便又是一阵炫目的光芒倾斜而出,袭来的黑发顿时被这光芒燃烧殆尽。光芒闪过女子的身体,女子仿佛忍受了巨大的折磨,凄厉的吼声一闪而逝。
而后,便是浓烈的黑暗与寂静。
苏跌坐在地上,粗重地喘着气。俄顷,月光重新将光辉投进密林,刚刚灯火通明的府邸,不过是残败的一座山祠而已。砖石散乱,一件火红的嫁衣凌乱地躺在,老人站在一旁,用剑拨弄着。苏忙爬过去,扶着老者。只见红色的嫁衣之内赫然是一方rén pí,rén pí之上描眉画面,rén pí之下,枯骨成灰。
这一切都超出了苏的认知,他自小觉得世上最凶恶的是黄沙之下各种狰狞恐怖的沙兽,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扶着老人的手都有些发抖。
感受到苏的情绪变化,老人想要缓解一下他的紧张,于是调笑道:“老夫又救你一命,都不见你谢一句,莫不是怪老夫坏了你的好事了吧。”经老人一说,想起片刻之前的**场景,不由得脸色一红。随即又联想到眼前的诡异rén pí,却不知该是那种神情了。
“喏,镜子给你”苏将铜镜递给老人。
老人看着铜镜,神情有些复杂地收下,又放进了怀里。
此时,依旧是午夜,月色如水,夜幕深沉,密林森森,促织鸣鸣。苏不愿再留在此地,便背着老人继续沿着山路前进。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从人间岭两人便时常处在这样一种安静的气氛中。走了一段路,苏突然开口了。
“这一次,谢谢你。”
老人没有回答,看着苏的眼神中却有着一丝赞许。方才这小子居然召出了一匹狼,要知道他才修炼了一个多月啊,难道这小子真是个天才!自己可是足足用了一年才感悟出念力,而后三天施展出式神术,便被人称为天赋异禀了。不过这世上能成为念师或阴阳师的人万中无一,每一个念师无一不是上苍的宠儿,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老人想到。
“我有个问题,”苏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刚刚那红衣女子是鬼,那么我喝下去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东西呢?”苏小心翼翼的问道,想知道dá àn,又怕听到什么恶心的事情。
老人笑了笑,却未直接回答,而是吟出几句是懂非懂的话,落在深林之中,响起阵阵回音。
“月圆花好,山鬼有窑。
一夕欢娱青丝绕,一朝参悟白骨烧。
若知世道艰若此,何妨窑中醉逍遥。”
声音传入密林,投入深谷,散于沧山。山深林密,似有歌声与之应和。细听:“冥冥风过,幽幽古刹
明明红烛,呜呜鬼嫁
遥遥远方,隐隐光华
斜倚沧山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