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jǐng chá与宪兵发生冲突的事屡见不鲜,且呈愈演愈烈之势。冲突发生的地点大多为赌场、舞厅、剧院等属于jǐng chá管辖范围的公共场所。随着宪兵带着巡视督察的授权走上街头以后,jǐng chá的指挥棒就开始不灵了,以往的威势不断受到宪兵的挑衅,双方为争夺势力范围屡屡发生冲突。这种冲突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警宪之间个人争强好胜,骨子里却属于管辖权限界定不清所导致的利益之争,根子在上面。一旦冲突发生,吃亏的往往都是jǐng chá,不是被殴打致伤,就是被扣留关押。最惨的莫过于上个月水警和宪兵在“更俗戏院”发生的冲突,宪兵悍然开枪,当场打死水警一人,打伤多人。
孙美琨带人在二楼的小黑屋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胡坤。
其实,接到diàn huà时,他只知道是治安jǐng chá被打,并不知道是胡坤出事。此刻,看到昏迷不醒的胡坤,骨子里的匪性瞬间爆发了!他大声喊道:“找!给我找!一定要找到这两个王八蛋!老子非杀了他们不可!”
此时孙美琨的爆发,不仅是看到胡坤被殴打至此的愤怒,也有对杀害孙美瑶的仇恨!还有对杀害孙兰晋的仇恨!孙美琨心中一直压抑着这些情绪,只是无处释放,而这次胡坤的被打,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藏有怒火的大门而已。
在孙大队长的情绪感染下,众jǐng chá一时间群情激愤,吼叫着要找宪兵报仇。看戏的观众悄悄告诉他们,刚才打人的两个宪兵还在戏院里。孙美琨便带领jǐng chá对各个楼面逐层展开搜索。两个宪兵此时已避到三楼,并且通过diàn huà向宪兵队报告了他们遭jǐng chá围困的险境,请求火速增援。
孙美琨发现了两个宪兵藏身的房间,但房门已被锁死,短时间难以砸开。两个宪兵深知一旦落入这群愤怒的jǐng chá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他们早已用桌椅等物把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此刻,他俩正汗津津地攥着shǒu qiāng,眼巴巴地盯着窗外,只盼援兵早一点赶到。午夜时分,救星终于赶到。一卡车全副武装的宪兵,对大戏院的jǐng chá实施了反包围。
躲在屋子里的宪兵看到援军来了,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冲着门外泼口大骂道:“你们他妈的jǐng chá,谁敢进来,老子就开枪打死他!”其中有一个宪兵是越骂越上火,终于按捺不住,右手食指狠狠地扣下了扳机,然而,在击发的一瞬间他还是犹豫了,枪口没敢冲着房门,而是指向了窗外黑黝黝的夜空。
“啪、啪”两记清脆的枪声,在午夜时分的街头响得格外惊心。
孙美琨听到枪声,马上命令道:“开火!”十几条抢同时射击,子弹穿过门板,里面的两个宪兵即刻毙命。
戏院门口,高度紧张的jǐng chá听见楼上的枪声,没等宪兵应过来,便立刻向宪兵开火,虽然jǐng chá的wǔ qì不如宪兵,但是人多,是宪兵的五倍。一轮枪声过后,宪兵死伤大半,其余的四处逃窜。
最后的结果是jǐng chá死一人(胡坤),伤五人。宪兵死七人,伤十七人。还误伤行人四人。
这就是发生在一九二九年的民国第一例警宪火拼案。由于案件性质严重,地方政府无法处理,最后上报时任江苏省主席顾祝同处。军阀是靠军队起家和巩固地盘的,所以顾祝同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严惩肇事jǐng chá,首犯枪毙。
此令一出,引起全省jǐng chá不满!纷纷罢警抗议!南通一度出现交通堵塞,治安混乱,盗贼风起,老百姓都不敢上街的局面。
顾祝同所代表的江苏省国民政府一看,局面不好收拾,改令为:交江苏省高等法院审理。
案件发生后,孙美琨一直躲在张镜湖府上,张镜湖是青帮“大”字辈大佬,来到南通的第二年,孙美琨就拜张镜湖为师,是青帮“通”字辈门生。
张境湖对孙美琨说:“其实,这些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上次的走私案,虽然你是秉公执法,但是,你的行为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都是手握大权,其内幕错综复杂。一开始我是不想让你趟这滩浑水,可是转眼一想,这烟土可不是别的东西,他可是祸国殃民的毒品,这些人也太过分了,所以我就想借这次机会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有些收敛,看来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如果他们要是走私其他物品,只是赚点钱而已,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管。他们知道你是我推荐去的,并且还是我的门生,也不好当面对你怎么样。把你调到治安大队,我是默许了的,想想也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对你的将来也许有好处,所以就听之任之。”
听了张镜湖的一番话,孙美琨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以为调任治安大队任大队长是自己努力的结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看来光闷头苦干不行,还要学会投机钻营,察言观色,该查的查,该放的放。该查的一查到底,绝不手软。该放的就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糊涂,最后得利的还是当权者,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张镜湖继续对孙美琨说:“这起案件,表面上是jǐng chá和宪兵的矛盾,实际上是中央和地方矛盾。你可知道宪兵是国民党政府的贴身小棉袄。无论是什么法院审理,jǐng chá都占不了便宜。特别是这次宪兵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我也保不了你,你必须离开南通,我安排人送你出城,马上就走!”
孙美琨问:“师父让我去哪里?”
张镜湖答道:“去济南,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也是我的徒弟,我写封信给他,看我的面子,他会安排个职务给你。”
孙美琨起身给张镜湖磕了一个头,说:“谢谢师父的再造之恩,美琨给师父磕头辞行。”
张镜湖嘱咐说:“以后行事,要瞻前顾后,审时度势,遇事三思而行,不能鲁莽冲动。”
孙美琨说:“弟子一定牢记师父教诲,不辜负师父对美琨的一片期望。”
张镜湖道:“还是年轻啊!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有点我年轻时的影子。吃几回亏你就明白了,到了济南给我捎个话回来,我好放心。”
孙美琨说:“美琨还有一事请师父应允。我在来南通之前,在运河上遭土匪抢劫,到了扬州身无分文,又得了伤寒,多亏一江湖艺人相救,一家三口,日夜服伺方能活命。这次去济南,路过扬州,我想去看看他们。”
张镜湖说:“知恩图报,理所当然,”
孙美琨说:“还有一事,本来是想我自己去办的,可现在风声这么紧,我肯定不能露面了。就是同我一起来的胡坤,我想给他在南通买块墓地,把他安葬了。我回山东以后,也好告诉他的家人,以示心安。”
张镜湖说:“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安排人办好,给他立个碑,以便他的家人将来可以给他烧烧纸,上上香,让他入土为安吧。”
孙美琨说:“谢谢师父,美琨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