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雨被胖叔撞倒了。那股大力让他几乎腾空,摔下来晕头转向,连滚了好几圈。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离开了队伍,手一撑就想爬起来。
(这是……)掌心传来的触感湿湿的,黏滑而冰凉,然后是麻木。少年下意识地想捏,但猛的反应过来将手狠命一甩、侧头一看:身侧,一张泥色的、凹凸不平的巨脸近在咫尺,两只巨大而凸起的灰白色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
言天雨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一圈湿黏的细长肢体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憋得他直想咳嗽。一股大力传来,少年的身子被猛的下拉,那张顶着巨大白眼的丑脸,撕咧着大嘴凑了上来。眼看就要嘴对嘴对到一起,丑脸却象发现了什么,猛的一顿,大嘴上两个鼻孔样的小洞奇怪地往前探出来,抖了抖。
言天雨眼瞪得溜圆,手脚一阵乱踢乱打,心中却因为怕极而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头脑才刚刚清醒一般,各种念头泛起却又辨识得无比清晰。甚至连充斥脑后的耳语声都——有一瞬间,像能听懂(都这时候还管你mmd在说些啥!)
——(活下去是吧!还要证明自己是吧!——看来沉得住气还真是我最大的优点……)
怕极的意识中,竟然还有闲工夫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两只巨大白眼突突迫来,却又突突地骨碌碌转动——那眼神,是疑惑?还似乎有点,恐惧?!
——(真的,有怪物!还要舔我的嘴吗!想!)
——(没法示警!没人注意到我!要靠自己!要靠自己这个男子汉了——妈妈!爸爸!)
——(手扳不动!脚踢不到它!)
——(别慌!别慌!!踢不到?没有身体吗?那就……踹你的脸!)
……
顾不上细想那张巨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少年扭动身子使出两只手一把撑在那泥泞的脸颊两旁,右膝拼了命地抬起,插进自己和巨脸之间,然后勾起脚狠命一蹬——“噗嗤!”
“啊!!!!——”
两股刺破苍穹的惨嚎声,几乎同时在密林深处和林间草地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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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
在汪医生的提议下,林中的五人分团了。三个男人先行一步。
汪克敏虽然自称是个中医,但他倒握住锈柴刀的焦木状刀柄,那持刀的姿势还真有点儿气势。来自香海的信徒万子滨紧跟其后,三步一回头,两手持着十字架护在身前。跟着两人一阵急走,胖子黄诚似乎突然回过味来。
黄局长跑到路边捡起一根枯枝当作防身棍棒,又紧走几步赶了上来。小眼睛打量了一下大家,看到两人都望向他的枯枝,胖子随口笑着说:“我胖啊,怕跑不动,等会好当个拐。”他眨了眨眼睛又感叹道:“汪医生你这刀还算好,但要真有什么脏东西,最靠得住的恐怕是小万的这个。你可要护着点我哈,小万,这是开了光的吧?”
万子滨:“额?”
汪医生:“我看小万是真信徒,不过他要护也是想护着后面那位吧。”
万子滨:“……我”
黄局长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真的?刚才她还把你拖累得够呛吧。有感觉?”
看着万子滨脸都红了。“真是年青人啊!不过能在七夕遇上也算缘份吧。”几句话说得胖子自己都起了点心事,不知想到谁了,也不再说话。
其实刚才虽然看到了村舍,但大家也不傻,那种没灯没火又静悄悄没个动静的样子,多半还真有点问题。因此虽然硬着头皮要去探一探,三人这一路却都有点神魂不定的,找点话头闹一闹,也是想调节一下心理气氛吧。
突然,身后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惊疑不定,停下来回头张望。
“好像是……”
“……草坪那?”
六目交接,还未等有谁做出反应,紧接着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娇脆的惊呼。
“小雯姑娘!”万子滨几乎下意识地反应,他拔腿就往回跑。
“啊!!啊!!放开我!!救命!!!……万子滨!汪医生!!救命啊!!!……”
“小雯!!!”
其实这个时间,离三人跳下土路急走,也就过去了两、三分钟。只是这路刚刚拐了道急弯转头向下,三人走得急,拐出了百多米的距离。再回头早已看不到后面两人了。
胖子惊疑地回过神来,用眼神向汪医生示意。汪克敏紧张地回视了他一眼,又掉转头望向那边,却象是若有所思。他吸了口气,看了看拼命回奔的万子滨,仿佛自语地轻声说:“真有问题啊!真的,tmd出事了……”
“什么?”胖子狠狠捏着他那根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跟过去。
“那个大叔啊!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啊!”汪医生突然恶狠狠地说:“还没发现吗?md,豁出去了,一定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定要看看,不然……”说着,他喊了声“走”,也提刀急步赶去。
剩下胖子张着嘴呆了呆,回头扫视了一下周围,不禁打了个哆嗦,喊着“等一下我!”也匆匆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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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万子滨。小伙子原本体力就没怎么恢复。入林子那一段一路跑过,小雯姑娘还真是贴在他身上上来的。虽然外人看着还好,但小伙子的胳膊和腰腿早就酸乏了。
当然,姑娘的气息和那柔软的触感,也让小伙子没把那苦头往心里去,反而有一丝丝甜味在心:
在那被女孩拖拽的狼狈中!(——真像她啊!真的,好像!那附在肩背上的柔弱!那冰凉纤细的体温!那声音!也许我不该那样想,但我真的好想你——阿敏!……你在主的怀抱中还好吗?)
有水从眼角溢下……
而在刚才,当汪医生提议分团时,他本能地不太乐意。
但一来觉得不管一起走还是走前面,的确可能先遭遇凶险;再则刚才在林中众人对话的时候,他心头就一直翻腾着羞愧的念头:(阿敏!你也在天上看着的吧!才半年啊!七夕之夜!你会同意我去守护另一个你吗?)
直到他跟随汪、黄跳下土路,先行跑去,心中一丝不安却无由的滋生着。下意识地频频回头,脑海里却乱成一团。
——然而现在什么想法也没了!那声娇呼扫走了一切胡思乱想。
(她在叫我!她叫的是我啊!!)
脚下一软,踉跄着险些摔倒,但有水却再次糊住眼眸。痛咬着下唇,不知哪来的力气:
(我是阿滨!等着我!我是阿滨啊!我来了!)
几个迈步转过土坡的遮挡,万子滨稍稍站定,仿佛看清了什么,接着狂吼一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