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笑了笑，一把扯过张小天便向外面走去。
“我告诉你，这刘门卫人特别好。你呀，以后就跟着我洗衣服，洗面包吧。姨保你有碗饭吃。呵呵。”
“谢谢姨。”
两个人欢天喜地走到了门边的小屋。
“这就是我们的屋子。你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干活吧。我们的活有三个：第一个，等大院里的后勤部门把那些宗门的大爷奶奶的衣服送出来，我们就分门别类把衣服洗好，再按人按份分别包好送给后勤部门;第二，把农务部门从面包树上摘下来的面包给洗好，再送给后勤部门，由他们把面包送进厨房；第三，我们跟着后勤部门去那边的三道码头去买菜。你听明白了吗？”
“啊。”
张小天这时候顾不上问别的。他想：只要你让我住下来，我就算逃出了虎口。
胖女人这份工作还真就不太轻松。
从洗衣服，到买菜、洗菜，洗面包，每天倒在床铺上，张小天都要龇牙咧嘴地喊上半天。等听不到他叨唠时，他就已经呼呼入睡了。
胖女人本来对张小天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曾经跟她干活的跟班多了去了，有男的，也有女有，但是没干几天都给累跑了。现在跟她干的，只剩下三个女的。就是这三个女人，也已经多次向后勤部门提出调到其他部门的申请。
女人不愿意跟着她干，大抵是因为她的脾气。胖女人的脾气不好在整个无极门都是出了名的。
她厉害到什么程度？她骂人一般能骂半个时辰，而且她能做到刚骂出口的单词一个都不会重复。不但如此，她还能骂得条理清楚，理直气壮。所以，只要她一开始叉腰骂人，大家都知道今天又有人要哭鼻子了。
男人不愿意跟着他干，那是因为她是个寡妇。真元大陆的男人都以练功升级杀神兽为自己的光荣事业，有谁愿意一天天像个孙子一样伺候一个寡妇呢？
所以，你别看刘寡妇在八道大院外面横膀子逛，但是也颇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张小天从小就有眼力架，这一阵子他把这一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她见这个小孩子虽说岁数不大，却总是能和她想到一起，帮到她。几个月下来，她也为他暗暗称奇。
“小天，你想不想参加无极门的'门生kǎo shì'？”
刘寡妇一边洗着衣服，一边随口问道。
“啊？”
张小天一愣，眼珠一转，却又不敢直接回答。他当然怕这个刘寡妇是在试探他。
“什么'门生kǎo shì呢'？”
“咦？小鬼头，什么'门生kǎo shì'？哼，真元大陆有谁不知道‘门生kǎo shì’？”
刘寡妇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小天。
“我……我……”
张小天涨红了脸，开始犯起口吃。每次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就会这样红着脸口吃。
“哼。”
刘寡妇冷笑一声。
“各宗门的'门生kǎo shì'是我们真元大陆每一个人族小孩子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说着说着，刘寡妇感到被张小天捉弄了，马上发起了光火。
“小鬼头，你少他妈跟我装蒜。我告诉你，你一歪歪屁股，我都知道你今天能掉下几个巴巴蛋。想骗老娘，你可远了去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胖女人怒不可遏。
“姨，我真的不知道。”
张小天哭丧着脸。
“姨，我从小是在王家沟长大的。你想想，那个山沟沟是个什么地方啊？那地方才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哪。你看，我长这么大，以前都没见过你们内院大人们最爱吃的那个什么大米呢。真的，我们王家沟那边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张小天感到有点紧张，真有点结巴。
“你真不知道？”
“姨，我真的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门生kǎo shì’是啥？”
“姨，你就别考验我了。我真不知道。”
张小天都快哭出来了。
“那我告诉你吧。”
胖女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也开始缓和下来。
“真元大陆的生灵有四种，有兽族、神兽族、人族和仙族。以前，真元大陆的修炼法门是阐教定下来的。兽族修炼后能成为神兽，神兽就是妖族。人修炼后能成为仙族。再由少量的仙族经师门推荐，到天庭成为神。但是前两年出现的截教改掉了这个规矩。据说修炼截教的法门，可以直接让仙族、人族，甚至妖族成为神。”
“啊？”
张小天听得目瞪口呆。他其实知道截教的法门，也知道‘门生kǎo shì’，但是阐教的这种法门却是他闻所未闻的。
刘寡妇看到张小天吃惊的样子，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阐教的法门是从兽到妖再到人族，最后才能到仙族。至于神，根本就不是修炼能修炼出来的。可现在截教真接提出‘有教无类’，这在真元大陆可真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你别看现在真元大陆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现在各个教门宗派都在苦心排队呢。是继续跟着阐教走，还是跟着截教走，这是个问题。”
“眼下真元大陆的人族一共有9601个派，这9601个派呢，分属于1949个宗。这1949个宗又归属于376个门。376个门归属于108个族，108个族又归属于9个国和5个帝国。”
“这都什么啊？好乱啊。”
张小天听蒙了。
“你说对了，是有点乱。也正因为乱，所以我们真元大陆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战争。我听说上个月，这9个国和5个帝国的王到天庭开了一个会。会上做出了一个决议，说是要把这个‘宗’去掉。”
“去掉‘宗’？”
“对啊。我们现在不是有1949个‘宗’吗？这些个‘宗’管着9601个‘派’，又归属于376个‘门’管。”
“那，取消‘宗’的话，会出现什么事呢？”
“那就是说，各‘宗’要么下行一级变成‘派’，以‘派’的名义行走江湖，要么上行一级变成‘门’，以‘门’的名义在江湖上扬名立腕。”
“噢。”
“问题是‘门’不是他想设的就能设的。”
“那怎么办？”
“上天给真元大陆的‘门’指标一共就376个，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行。这就叫上天的定数。”
“上天的定数？”
“对呀。”
“那就是说，一共就这么些个‘门’了。不能随便增。”
张小天喃喃自语。
“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门’必须……”
“对。他们必须和现有的这些‘门’合并。要么打一架，来个你死我活，要么由门主跑到新门主门前跪在地上求现在的门主收留。”
“天啊。”
张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残酷吗？”
“什么天啊地呀的。”
胖女人白了张小天一眼。
“这种事不是天天都有吗？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和兽被别的人和兽生吞活剥。你闻闻真元大陆上的风，随便你什么时候闻去，那里面都是一脑门子的血腥味。”
张小天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你叹个啥气呀？”
刘寡妇白了他一眼。
“真元大陆崇尚武力。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千年门派，如果你打不过别的门派也是枉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的门派不多了去了吗？各个门派要想生存，就必须有人才。要想有人才，就必须招兵买马。所以，各个门派都非常重视每年一度的‘门生kǎo shì’。因为这，直接关系到门派的生死存亡。一样的道理，如果哪个小孩子成为名门大派的门生，那可真就是一夜之间鲤鱼跳龙门，祖坟冒青烟。真元大陆，有哪个汉子不想通过‘门生kǎo shì’，成为一名响当当的武士呢？”
刘寡妇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却把张小天看呆了。
刘寡妇猛地发现张小天正在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冷笑一声，又撇了撇嘴。
“我听说呀，以后连‘门’能不能存在都是个事。”
“‘门’也要取消？”
“对呀。你想啊，现在天下这么大乱，不就是因为门派太多了吗？等‘门’取消了，就该取消‘族’。然后再由这些个‘国’打上一仗，最后由一个帝国统一真元大陆。据说，到那个时候真元大陆可就天下太平喽。”
“拉倒去吧。”
张小天冷笑一声。
“嗯？”
胖女人一愣，看了一眼小张小天。心想，这小子怎么突然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顶嘴？他前天刚挨一回揍，应该不至于是皮子又发紧了吧？
“你想想，取消掉这么些个单位得打多少仗啊？以前还只是小战争，小械斗，照这么下去，将来得打国与国，甚至帝国之间的大战争呢？那不是更得血流成河了吗？”
张小天好像没看到刘寡妇shā rén般的眼色，仍然慷慨激扬地发表他的演说。
“可也是。”
刘寡妇听蒙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眼中那个半大的小屁孩居然能说出这样高深的话来。
“真元大陆就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强者。这个强者应该超越人族和兽族担当一个讲天理的角色。我们得承认人要想生存必须吃兽，兽要想修行也要吃人。但是这终究应该是单个修行的问题，而不是群体性械斗的问题。因为，一切生灵都是值得尊重的。”
胖女人有点没太听懂，眼睛里一片困惑。
“好了。”
胖女人站起身，把手上沾水的面包果抖了抖。
“这些也就够吃了。”
然后，又瞪了张小天一眼：“小天，有一天要是你出息了，可别忘了你姨。”
“姨，你可……别……”
张小天又开始结巴起来。
“姨，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这时候早已经是平原上的孤魂野鬼。那些野狼如果把我啃到连骨头渣剩不下，我怕是连轮回之道都进不去了。姨，我现在没有父母，你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么说吧，只要你说话，在这我里就是圣旨。你相信我，姨，一切我都听你的。而且……”
张小天长出了一口气。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张小天一边动情地说，一边用眼睛灼灼地紧盯着刘寡妇。把刘寡妇看得脸一红。只见她笑了笑，撇了撇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