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艾坐在轿车后座,倚着车门看着窗外。
高速上车挺多的,兴许都是暑期游玩返家的,可是有多少是和她一样,是朝着完全陌生的方向驶去的。她看见高速指示牌上显示着:h城……200km。
h城是言艾的老家,而他们刚从c城出发不久,是要回去读高中。
但,是她一个人。
言艾爸妈早已在c城扎根,工作,房子等都在c城,自然是不会陪言艾留在家乡。而回去读高中,甚至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的。因为言艾她爸认为,h城是出了名的教育名城,出了多少大学生,当初他也是从那考出来的,自然自己的女儿也要在那里成才,并且寄宿生活能够锻炼成长,他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决定。
以言艾的性格,就算心里有丝丝不情愿,也一样会咬着牙坚持下去,所以当言爸告知她时,她只是点了点头,父母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反对过。
指示牌上的数字一路在减少,三个小时不到的车程,h城就到了。
没有任何停留,言爸驱车直奔言艾即将就学的高中。替言艾交完所有的费用,交待言艾要好好学习,所有过程甚至不到一小时。言艾爸妈都是大忙人,所谓的事业型强人。从言艾记事起就似乎是有忙不完的公事,一周七天,有完整的一天可以见面都是很稀有的,吃穿用倒是从来不缺,家里也只有李阿姨一直陪着自己,唯一的好处就是,很自由?对,自由的孤独。
出了办公室,言礼平就接着diàn huà,匆匆交待,匆匆离开。
看着绝尘而去徒留尾气的车,言艾无奈,却也只能接受,手里握着寝室条,“415……高海拔啊”。
两包一行李箱,言艾站在原地重重的叹了口气,甩甩脑袋,便循着指示牌向寝室楼艰难的寻着找过去。
h高是h市重点高中,较之其他学校不一样的是它初高中部是一体,生源很广,有寄宿有走读,因此,开学之际,学校的路真的是不那么通畅,再宽敞的校园停满了送孩子的小轿车,也变得拥堵不堪。
拖着厚重的行李,几乎是挪着小碎步在走。言艾无力的很,索性停下,拖着行李坐在了一旁的林**上。
九月的太阳,还是极其难耐的,偶尔扫过一阵风也是闷热盖过凉快,言艾抹脸即是汗水,齐肩的头发粘黏在脸上,脖上。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学生家长,耳朵里还一直充斥着迪迪鸣叫的喇叭声,整个世界一片混乱,不由得一阵烦躁。
倒不如来场暴风雨!
言艾抬起头,刺眼的阳光糊了她的眼……什么也看不见。
消极情绪滋生的总是很快。
言艾还没陷入悲天悯人的伤怀中,就……懵。
“啊!”昏天暗地。
大脑静止的瞬间,只感受到两股暖流自鼻腔流出,一阵腥热感,视线是真的模糊了。好痛!言艾觉得整张脸都要痛的皱到一块去了。
“顾汐北!你砸到人啦!”
很快跑过来一个男生,一片阴影投在言艾身上,“同学,你没事吧?”十六七岁的年纪,兴许是刚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吃力有些嘶哑,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稚气。
言艾并没有抬头看来的人,只是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言艾只是觉得痛,痛极了突然就溢出了满腔的委屈。也不顾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狼狈,捂着脸,像是发泄一般大哭,原本就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怎么会不难过,以后都要独自一人,谁也不认识,陌生的城市。想到没有多少安慰嘱咐就匆匆离去的爸爸,想着这一切的陌生,想着就越发委屈越发难过,越发不可收拾。
“那个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顾汐北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看着眼前突然哭泣的女生,想伸手去安慰,又不敢贸然上前,一阵慌乱。
顾汐北长到这么大,最见不得女生哭,面对这般仗势的哭泣,笨拙的有点不可思议,嘴动了半天,再说不出什么话,于是就站在面前静静的陪着,挡住刺眼闷热的光线,时不时的抓耳挠腮,倒是一头的汗一脸的红证明了他此刻是十分着急并倍感抱歉的。
站了好一会,还在球场上等着的男生们看不下去了,“你的球劲你不清楚啊,就是恐怖袭击了!估摸着是痛哭的,看她哭的这么大发,铁定了痛的,正面袭击啊,赶紧把人家带去医务室瞧瞧,别真有什么事!”
这才反应过来。
顾汐北看到女生脚边的行李,又看了看捂脸啜泣的女生,她是住校生吧。
不得已,顾汐北俯身拍了拍言艾的肩膀,此刻的言艾也从哭泣中渐渐缓过神来。手从脸部拿开,才发现手上粘的都是血,然后看到脚边的球,原来是被球砸中了,怪不得这么疼。又是不是什么言情剧本,这么烂俗的情节在自己身上重现也是……扯了扯嘴,好痛!再抬头,汪着两眼眶泪,看眼前的人,糊的……
顾汐北总算是看清楚她的脸,流着鼻血,上嘴唇也破了,白净的脸上红了大片,满是泪痕,头发不知道是被汗还是泪浸湿贴在脸上,甚是狼狈。盈着泪,红红的大眼让顾汐北心里一紧,一阵自责。
眼见鼻血又有留下来的趋势,言艾刚想仰头,就被顾汐北用手把她把头固定住,一只手捏住她的鼻翼上方。“不能仰头,先用嘴呼吸。”
言艾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捏着鼻子扶着站起来拉到篮球场边上的水池处。
顾汐北回头,对着球场上喊,“宸子,你和周禹扬先帮她看一下东西。”然后对言艾说,“以后流鼻血千万不能仰头,我帮你先按压鼻翼,你先把手洗一下。”
言艾一脸懵,她从小到大没流过鼻血,这还是第一次就只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言艾洗完手,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鼻子还在他手上,“我自己来吧。”
“噢,好。”顾汐北立马松手。
“额,那什么,你就轻轻按压鼻翼根部,我经常流鼻血,这样做很有效果的。”顾汐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示意。
“好的,谢谢。”捏住鼻子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
“不客气,还不都是我害的。”顾汐北不好意思的挠头。
“对了,你是住校生吧,你宿舍在哪?我让我朋友帮你把东西送到你宿舍,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严重的话我就带你去医院,总之真的很抱歉。”顾汐北一脸诚恳,一脸歉疚。
言艾看了看他,木讷地用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张纸递给他。
他脸上或许是运动后的红晕,又兴许是自己的大哭吓着他了,浑身是汗。可能是自己刚刚哭的真的很夸张?不由得窘红了脸,可是言艾现在脸的红也看不出到底是脸红还是红肿了……还有他的鼻子上,沾上了的,貌似是她的鼻血
“额……同学,你的鼻子也洗一下吧,有血。”言艾坦白告诉他。
顾汐北下意识摸上去,有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帮她捏鼻子的时候沾上到的吧。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洗了洗脸。
言艾觉得,除了头还有点晕,脸还有点火辣辣的,鼻子有些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事了。就对边上的男生说,“那个,不用去医务室了。我想应该没什么事的。”
“那不行,万一有事呢,还是去看看吧。”顾汐北抹掉脸上多余的水立马反对。
顾汐北把纸条给他的朋友,说了些什么,然后未待言艾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离开。一路上脑袋沉沉的,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一路被拉着胳膊穿梭在人流中。
顾汐北还未进医务室的门,就朝着里面大喊。“张叔,快帮她看看,她被我传的球砸了。”
闻声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白大褂男子立马起身,快步走过去,带上眼镜拉过言艾仔细的检查起来。
“你小子,球会砸啊,人家姑娘漂亮的小脸要毁了,你罪过可就大咯。”张叔一边细细检查,一边不忘数落,顾汐北口中的张叔就是校医。
一番话,说得顾汐北窘迫,言艾脸红。
“还好,没多大事,就是会肿一阵子带点淤青,可能面相有点吓人,但约半个月也就消了。不过这也够呛的啊,得丑大半月。”检查结束,张叔也不放过打趣顾汐北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可要负责啊!”
听到没事,顾汐北算是松了口气,可转瞬又更加不好意思了,脸上得青大半个月,女生什么的,不是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貌……想着好歹和她再说些什么,表示歉意,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言艾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小的意外,何况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冷敷热敷的条件,就只拿了些消炎祛肿的药膏。想起自己宿舍还未整理,还要登记办卡,晚上还得进班级自习,一堆琐事,一阵心躁,轻声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顾汐北和张叔说着话,待他再转过身,那位同学已没入人群没了身影。还没问她是哪届哪班叫什么名字,后续也好关心一下,深刻表达歉意,谁知这位同学这么快就没了踪影,顾汐北淡淡的摇了摇头,笑了笑,和张叔说了声也就离开了。
2006年,9月,炎夏。
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