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何灵玉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本来约定在今天比试,没想到竟然这么早,也不和大家打一声招呼。”
今天的何沐瑶穿着一身蓝衫,披散着头发,一条彩带从额前向后把头发扎紧。易天行还是一身灰色长袍,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戴幞头,只是头上挽了一个发髻。二人一灰一蓝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来来去去,时上时下,忽左忽右,转眼间又穿梭在山林里薄稀的晨雾中,宛如世外修炼之人,动作之快,直看的慕容景、何灵玉二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何沐瑶的纤云手剑法确实精妙,从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破绽,简直是见缝插针。她见易天行右手钢刀急舞,化作道道寒光护住了全身,根本无懈可击,料想他扬臂之时右肋处必然暴露无疑,便屏气凝神紧盯着他的右臂。
果然,易天行舞了几刀,见她只守不攻,以为她已无还手之力,求胜心切,大踏步向前一迈,又挥刀劈了下去。可就在他手臂将抬未抬之际,右侧门户已经大开。良机稍纵即逝,何沐瑶想都未想,毫不犹豫的挺剑直刺过去。
这一击只在电光火石间,常人断难掌握,又因是身子一侧,出剑时必须绕行半步,劳力不说又极不顺手。且对方只要收起钢刀向右一隔,便会化解你的攻势。如果非要在此处出剑不可,那你出剑的速度必须要比对方快出许多才行。否则的话,对方根本不必回刀自救,直接用力下劈便可把你的手臂砍下来。
何沐瑶的剑法真是快捷无比,未等易天行的钢刀举到半空,长剑青光一闪便已到他的左肋。眼见凶险,易天行不敢大意,急忙脚步后移,挥刀隔开刺来的一剑。何沐瑶一剑击出便攻守易位,半途中长剑收回,趁势向前踏上一步,又挺剑直刺过去。
哪知易天行刚才看似后移,其实只是一个障眼的法子,身子后倾之时右脚只是向后虚划了一圈后又移到了左方,随即左脚踏出,整个身子便向左移了半步。何沐瑶明明已经分辨出他的位置,可长剑一出却发现他已移到别处,速度之快令她始料未及,这一剑自是刺空。
疑惑之时又接连刺出两剑,可每次都是落了半拍,均是剑尚未到他已经移了位置,弄得她惊愕异常,以为是自己常不练剑出手迟缓所致,心下一急,便一剑快似一剑,疾风骤雨般刺个不停。
哪知这本是易天行所创的独门绝技移形换影之术,要诀便是要拿准时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的移动身体,让对方对自己的位置接连产生误判,出招失利时也好寻机反制,且变化万端,攻守兼备,用到极致时竟越来越奇,越来越妙,这要无数次的勤学苦练才能使一切成为自然。
听起来像是常说的虚晃身形,但虚晃身形只是一时的灵机一动,若碰见武功低微的还可应付,能够迷惑对手出手反制。但动作难以连贯,太易被人识破,如果形势骤变往往弄巧成拙。且高手交锋,出手之快难以想象,任意一招皆是必杀之技,岂能容你有半点它念或虚晃之时?
今日刚一交手便发现何沐瑶的剑法比以前更加精湛,深知即便用尽平生所学也难胜她,便使出这独创的绝技来。
何沐瑶数次刺空,心下已是烦乱,挥剑再次横削。可易天行在她刚才刺剑之时又向前迈了一步,已和她并肩而立,只是一个面朝南,一个面朝北,即使她抡圆了手臂,也只是饶过易天行的背后,手腕刚好到他的左肋处,长剑却长长地伸在外面,根本无法伤及易天行的半点肌肤。
易天行嬉笑一声,半转身把她的长剑夺了下来,顺势双臂缠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何沐瑶又惊又羞,呆呆地站在那里。
何灵玉见此情景羞得脸色绯红,急忙一拉慕容景,悄无声息的弯腰溜出老远。
过了好一阵子,何沐瑶才从易天行的怀里抬起头来,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功夫?为何见你明明站在那里,每次出剑之时又都是空的?”
易天行抚摸着她的头发,爱怜的说道:“这便是我苦练多年的移形换影神功,我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何沐瑶倒不急于一时,问道:“这样说来,我以后再也抓不到你了?”
易天行笑着说到:“那倒未必。其实你的剑法高明得很,刚才我一连变幻了五次,前四次都被你识破了。倘若这次再不奏效,我便黔驴技穷了。
见他二人不再打来打去,何罡也放下心来。朱宗远急于返回顺州不便久留,,歇足了脚力继续上路。离别时,何灵玉与姑姑竟是哭得泪眼婆娑。
崎岖几日,一行人终于踏上了顺州地面。
何沐瑶的医术有妙手回春之效,何玲玉的伤势经她精心医治早已痊愈,却依然装作行动不便的模样坐在马上,缠着慕容景为她牵马、递水。慕容景倒情愿受她驱使,兴高采烈的走在前面,还不时的回头和她调侃几句。
拐过一道山梁,老远见到一个村落。众人多数不熟,听护卫讲才知道叫禾良村。原本沿着官道便可直达顺州,无需绕到村里。何灵玉却说这里有人贩卖她家乡特产金丝小枣,要解解口馋,非催着慕容景给她买一些不可。何罡埋怨女儿少不更事,朱宗远却看出了一些眉目来,笑着安慰道:“何大叔,儿女的事就由她去吧,我们也好歇息片刻。”拉着他的手找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坐下,若无其事的扇着衣襟驱赶燥热。
见有人给她撑腰,何灵玉更加得意起来。慕容景拧不过她,本想叫上张涛一同前往,可愿意chéng rén之美的张涛却装作扭伤了脚,坐在地上任他如何苦求就是不起。慕容景见众人如此也有些察觉,无奈,只好一人前往。
禾良村几十户的人家原本不大,又偏僻的很,若不是为了躲避吴良的追杀绕道于此,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村子。村子小店铺更是稀少,今日却不知怎的,近半数闭门谢客、余者虽能听到买卖声,也是少见有人进出,街上行人更是寥寥无几。慕容景腿脚勤快,言语客气,见到开门的进去便问,可转悠了老半天也未找到卖金丝小枣的人家,想着何玲玉的话如圣旨一般,哪敢空手而归,只好继续沿街去找。
将近十字街头,忽听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想着热闹的地方毕竟人多,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刚拐过街口,却见一群人围在一栋草房门前,人群中间,一个村正带着几名官差正在殴打一名中年男子,一个民妇带着两个孩子,只管哭喊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却无计可施。两个孩子早已吓得抱着民妇嚎哭不已,凄惨无助的样子甚是可怜。周围的村民站在一旁表情淡漠,始终无动于衷。
官差却毫不理会母子三人的苦苦哀求,继续殴打中年男子,也不顾男子已经血溅当场,下手一次比一次凶狠,不一会儿的功夫,男子便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眼看官差没有停手的意思,正好赶来的慕容景伸手拦住官差便要下落的木棍,厉声喝道:“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村正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官府中人,待理不理的说道:“这贼人偷了官府的珠宝不肯承认,我们正要把他送到衙门里去。”见有人出面,民妇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样,哭喊着爬到慕容景的身旁:“不是的,大爷!我们冤枉啊!”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人浑身发颤。
村正哪里会让她道出实情,见民妇开口便厉声喝道:“臭婆娘,还想诬陷大爷不成?”说着话抬脚便向民妇踢去。
慕容景来不及拔剑,便用剑鞘向他的小腿一敲,目露威严直视村正:“让她说下去!”村正只觉得一股千斤之力压在小腿上,一时无法抬起,只好把腿收回。他踢腿受阻,见有人强行出头不由得破口大骂:“小王八羔子,你想多管闲事吗?”慕容景见他骂人,心中已有怒火,“刷”地一声长剑出鞘,摁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村正到底是一个无赖的德行,平常骄横惯了,到了此时,虽利剑加颈动弹不得却也毫无惧色,心中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一会儿寻到机会定然叫他好看。”一旁的官差刚要上前,见此情景,呆立着不敢乱动,民妇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半个月前,有一伙契丹人看中了村西的一块良田,要把它买下来改成草场。收到huì lù的保正便强迫村民卖掉良田。可值十两银子的良田,契丹人却只给了二两,村民们哪里肯卖?有明白的人说:“这些良田本是先辈们一代又一代的辛苦劳作开垦出来留给他们,赖以活命的。也是依靠这些,他们才会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世代相传。契丹人说话倒是大方,张口便要把百年的租金一并付了,听着人人有份,也只是眼下活着的人,日后出生的人怎么办?契丹人给的银两迟早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后世出生的子孙钱无一文,地无一垄如何能活?若能把地留下,只要有地在,再盼一个风调雨顺便不会有人饿死。”村民们听懂了道理,均打定主意不再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