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细看方才知晓,他的左耳已被那人一刀砍了下来,丢在了地上。耳朵原本在身体的一侧,对于一个正在奋勇格斗的官兵,常人断难在不伤害头部和躯体情况下砍的如此精确。众人都是行伍出身,一看便知,此人的刀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此时施展绝技,大有略微小惩以示警戒之意。
余下的几名官兵见此人刀法了得,虽有些胆怯,却在吴良的严令下,依然不知死活冲了上去。骑驴的人已是恼怒,只见他双手狂舞,众人只见眼前寒光一片,似有好几把钢刀在面前闪过,官兵们有的头颅被削、有的四肢残缺、更有甚者则破腹流肠,眼看难以活命。顷刻间,只见血肉横飞,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饶是慕容景、朱宗远等人久经沙场,见此情形也不免心中惊颤。等官兵们悉数扑倒在地,再看来人此时已是左手握刀,右手空空如也。原来他双手均能持刀,交战当中数次易手,才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人稳坐驴背之上,竟一连杀了十余名官兵,武功已是精湛之极。吴良不用细看便已经猜到来者是谁,情知不妙,只好硬着头皮大声问道:“易大侠向来不插手官府之事,今天为何阻我擒拿叛贼?”
来人正是易天行,听到这话,他冷哼一声,翻身下驴,扬手摘下斗笠,话语中带着讥讽:“事有凑巧,今日之事关乎我的私事,不能不管。再是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若不加以惩戒哪有公道可言?”
“难道这些人里有易大侠的故人?”挨了骂的吴良并没有气恼,却对易天行的话很是诧异,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这些人大打出手呢,按理应该不会有他所认识的人才对。
“那就请吴将军网开一面。常言道‘任事不可太过绝情’,我虽不想把你们尽数杀光,但要取你的项上人头还是易如反掌。”易天行见他依然顽固不化,不如索性和他把话挑明。
见吴良如此殚忌来人,何灵玉低声询问慕容景:“慕容大哥,这个人是谁,吴良为何如此怕他?”慕容景小声答道:“江湖人称‘金刀千佛手’的易天行。此人纵横多年,至今未遇敌手。”他对此人虽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在昨天晚上。
吴良也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棘手,虽然自己人多势众,但稍有不慎,依是性命难保,不得不做退让,可这样被他吓倒也太过窝囊,略微沉思一下,说道:“今天看在易大侠的金面上,我便饶他们一次。不过,我们也要有一个君子协定,下次若被我碰见,还请易大侠不要插手。”
不料易天行本是直爽之人,根本不买他的帐:“哼,我今天饶你性命便是给足你的面子。你要是没了头颅,还有机会和我讲什么协定吗?”
吴良听到此话顿时怒不可遏,但又殚忌对方武艺高强,又不敢发作,只好强忍怒火,铁青着脸看了众人一眼,极不情愿的一勒丝缰,马头倒转,一扬鞭,骏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余下的官兵已被易天行吓破了胆,见吴良先走,唯恐慢了性命难保,也不管死去的弟兄,急如丧家之犬,仓皇逃命。
不见了吴良一行人的踪影,一直略有所思的何罡走上前去,抱拳施礼说道:“多谢易大侠仗义相救。恕我冒昧,易大侠看似相识,却不知在哪里见过?敢问易大侠和我们哪一位称作故人?”他说的话本就自相矛盾,既然相识不是故人又是什么?何须再问?
易天行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一会儿就有人告诉你了。”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自己却找到一块干爽的地方瞑目而坐,调理起气息来。
众人也只是久闻其名,平素里并无半点往来,见他乐意相助打心眼里高兴,只是他不肯透漏半句实情,也不好过于细问。见他话语蹊跷,心中不解,只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两名护卫得到空闲忙着去准备食物。忽然,从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只因当年技差一筹,一赌气离家出走,数年未归,今天又悟出什么绝技了,竟然跑到我的门前卖弄起来了?大哥,才几年未见,你居然认不出他了。”她的前半句固然话有所指,后半句却说得众人一头的雾水。正在愣神的功夫,从屋里走出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来,身穿墨绿短襦,外罩粉色臂,下身墨绿长裙,脚蹬乌皮靴,头挽高妆发髻,容颜俊美,虽过而立之年,风韵却不减半分。
刚才外面血雨腥风,她居然悄无声息的呆在屋里。更令人费解的是,刚才众人均到室内看过,又往来数次借用餐具,始终没见里面有人,那么她从何而来,刚才又身在何处?
何罡看到女子顿时眼前一亮,惊呼道:“沐瑶,你如何住在这里?”倒是何灵玉反应机敏,忙欢快的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亲切的喊了一声:“姑姑!原来是你?这些年找不到你,真是想死我了。”竟是晶莹满眶,话语哽咽。
女子正是何罡的mèi mèi何沐瑶,也喜得双目垂泪,抓住何灵玉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夸耀道:“哎哟,一晃数年,我侄女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大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标致。”
一句话羞得何灵玉脸色绯红,举手拭泪,撒娇道:“姑姑,你一见面就取笑我。”又转身呼唤何罡:“爹,赶紧过来,是姑姑。”何沐瑶也动情的喊了一声:“大哥,近来可好?”
众人至此方才恍然,为他们高兴,纷纷奉上贺喜、赞誉之词。
亲昵的话说了半晌,何玲玉突然间想起易天行来,紧着鼻子用手一指,小声的问道:“姑姑,他——他——他是谁呀?如何在你的住处?”
何沐瑶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看你这记性,他是你姑父!”又转过头来招呼何罡:“大哥,你不认识了,他是你的妹夫易铭,易天行啊!”
众人本是新奇易天行与几人中谁有渊源,忽听何沐瑶这么一说,均惊得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万没想到,这个纵横多年,威名远播的‘金刀千佛手’竟是何罡的妹夫。何罡也只知道自己的mèi mèi当年由她的师父做主许配给易铭,哪里又想过竟是久闻其名的易天行,弄得他一时之间迷惑不解,喃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只晓得易铭,却不知道他的妹夫本是姓易名铭,字天行。世上流传的多是他的字号,很少直呼其名。
何沐瑶走到易天行的身旁说道:“数年未见,你的武功真是进展神速啊!看起来我应该恭喜你才对呀。”可易天行对她的恭维并不领情,回道:“在小卒面前卖弄几下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高手相逢岂容卖弄,不知我这移形换影之术能否比得上你的纤云手啊?”
“纤云手?”众人闻听此言又是一惊,这名字本应该是极为阴柔的武功,非常适合女子练习,它可是天山圣女门的绝学,这位女子又是何人,怎么会这种武功?移形换影之术本是易天行独门所创,是为至上神功,他二人分别掌握这两种绝技,若是联起手来,世上岂不是没了敌手。
何沐瑶走到易天行的对面坐了下来,话带恳求之意:“我们都比试五年了,夫妻不像夫妻,难道你还放不下这些得失吗?”
易天行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行走江湖数年,苦思冥想,便是希望找到能够应付纤云手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验证一下。”何沐瑶深情的望着他,说道:“那我们要有一个约定,无论这次比试的结果如何,都不要去计较了,我们一起去做我们想做的事,难道你不挂念那个五年前的何沐瑶吗?”何沐瑶的性格和她的武功一样,极善于以柔克刚。
易天行看了一眼何沐瑶,答得爽快:“好吧,我们明天再行比试。”何沐瑶见他起身要走,急忙把他拦住:“既然来到了这里,何不进去看看?”
“我眼下有要紧的事要办,明天再来。”易天行说完也不理会他人,飞身骑上小驴,只听他一声吆喝,小驴扬起四蹄,飞驰而去。忽来忽去,犹如神龙一现,何沐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摆脱了吴良的追杀,众人又累又饿,困倦难当,总算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蓄养精神。何罡兄妹相逢,自然要有一些话要说。朱宗远、张涛他们本就好奇,在屋里听他们细说兄妹轶事。
何灵玉不见慕容景,转身来到了屋外。见他正悠然自得的躺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一副惬意的样子,很是可笑,悄悄的拾起一块石头扬手扔了出去。石头正好落在慕容景身边的小溪里,四溅的水花淋了他半身,冷不防的吓了一跳,急忙翻身坐起,瞪圆双眼大老远的瞧见了何灵玉,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是她所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正要用力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