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奋力搏杀,怎奈契丹人层层环绕,半晌的功夫仍是寸步不前,心下甚急,斜眼看见战马立在一旁,顿生妙计,渐渐的向战马靠了过去。
契丹人已看出他的意图,哪里肯给他们机会?一个契丹人快步上前,挥刀便把他的战马杀死,二人没了坐骑顿时陷入绝境。
情危之时,忽听阵外喊杀震天,朱宗远、何罡、李继、张涛带着一队人马杀了进来,势如泰山压顶。契丹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犹如巨浪遇分水山岭一般急急向两侧退去。何罡来到近前把何灵玉抱在马上,慕容景也趁机夺得一匹战马,五人护着何灵玉合力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原来众人已随着罗杰退到了山林中,回首不见三人,便留下罗杰指挥兵马,何罡、李继、张涛又率军返了回来。先救了朱宗远,又救了何灵玉、慕容景二人。
契丹人哪肯罢休?立刻挥军直追,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追到了山林边上。但铁鹞子军的战马难进山林,犹豫了一会儿,纷纷跳下马背徒步进山。
朱宗远见状大喜,低声命令唐军扔掉长枪、弓箭,一概用短兵迎战,不得后退,违令者斩。眼看契丹人越走越近,朱宗远一声令下,唐军四处伏出,或刀砍、或剑刺、或斧剁。契丹人铁骑精壮,利于野战,但在这山林中却毫无用武之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杀伤大半,余下的见势不妙,慌忙退出山林。
也算他们时运不济,正在此时,檀州城里的那个只爱**的吴良也率领本部兵马倾城来援,刚好赶到山林边上,契丹人不及上马便被他们截成数段,锐气全无,慌忙中皆顾自战,伤亡甚众。朱宗远、慕容景等人也趁势追出,契丹人或逃往山谷、或死于战场,那个身穿黄袍,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胡哲只率领十余骑拼命保护柔格直向北方远遁而去。
战败了契丹人,保住了檀州城,吴良也保住了项上人头,不然的话,他的脑袋不被契丹人砍掉,唐朝皇帝也会灭了他的三族的。除了先前被关在城外的百姓略有伤亡外,城内的百姓安然无恙。
他对有着救命之恩的朱宗远感恩戴德,言语之间极具夸奖之能事,说他是“汉之李广、蜀之诸葛”,有朱将军镇守边垂,契丹人绝不敢再来。直说的眉飞色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说他自己。
作为回报,把从契丹人那里俘虏过来的二百匹战马赠给朱宗远,并要设宴款待一干人等。朱宗远百般推迟,无奈盛意难却,只好留下二十人随身护卫,其余的人马让罗杰先带回顺州。
吴良的镇守府修建的倒也别致,青砖青瓦的深宅大院,小楼重阁的彩檐飞翘,高高低低的隐藏在榆槐丛中。院内繁花似锦,曲径通幽,直达后院小山上还建了一座楼阁,珠帘画栋、雕栏玉砌,说是能接天地之灵气。可知情的人告诉朱宗远,这是藏娇之用。吴良经常出入酒楼妓院,见到容貌娇美,略有才华的年轻女子便带到这里来,整天歌舞不休,醉卧其中。因其高楼望月,别有一番景致,被称之“望月楼”。朱宗远听完只是莞尔一笑。
何灵玉身上有伤需要照料,何罡放心不下无法列席酒宴。与会者皆是和吴良亲近的将佐。酒席期间,吴良尽是一些客套话。朱宗远平日里与他少有往来,guān chǎng上从未共理一事,一直谨言慎语,小心应付着。
无聊之时便要另找话题,吴良见他身旁端坐着一位仪表堂堂、锦衣玉带的青年,便问道:“这位英雄乍眼看去器宇不凡,不知是哪一位贵人?”
朱宗远介绍说:“这是慕容将军,皇帝身边的散员都指挥副使,这次驰援檀州,慕容将军可是立了大功啊!”
吴良纯粹一个势利小人,闻言暗想:“皇帝身边的人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常言道‘宰相家奴三品官’啊!”忙起身敬酒,寒暄道:“原来是慕容将军,吴某眼拙,失礼之处莫要见怪。今日多亏将军大义相救,吴某感激不尽。不知将军现在身居何职呀?”这个人真是庸俗,已经说了为散员都指挥副使,何须再问?难道是嫌人家官小?
慕容景淡淡一笑,说道:“吴将军说笑了。自先皇遇弑,我便出宫寻访故人,眼下尚未回京述职。”慕容景话语含糊,没说自己现在是官,也没说不是官,叫他捉摸不透,不敢小瞧。
吴良本想寻一个高枝攀附,见他不理甚觉尴尬,苦笑一声,说道:“若有机会我定会在皇帝面前奏明将军今日驰援血战之功,还请将军日后多多提携啊!”说完,便热情地邀请大家举杯畅饮。
众人见他语无伦次,心中反感,暗道:“你能在皇帝面前保凑他人,何须别人提携?”朱宗远闻言心想:“这位是属猴子的,给他个旗杆便会爬树。”慕容景本是不耻这种有事装怂,无事便趾高气扬的人,坐在那里一直干笑着。
酒过半巡,吴良吩咐下人:“去把艳玉姑娘请来,叫她演奏一段歌舞,给各位将军祝酒添兴!”接着又转头对朱宗远说道:“这可是幽云之地有名的姑娘,脸蛋俊俏,体态优美,今日大家尽可多情,不醉不归啊!”
各位早听说过吴良钟爱歌姬,又都见识过风花雪月,见他如此抬举这位歌姬,定是一位世间尤物,倒真想见识一下。
不多一时,一名歌姬在四名身着红妆侍女的簇拥下步态轻柔的走了进来。只见这名歌姬,头挽高髻,肌肤如雪,粉胸半露,肩披粉红轻纱。上身穿huáng sè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随步微颤,别有一番韵致。只见她端坐台前,手握琵琶,玉指轻弹,乐音顿起。丹唇微启之时,一支温柔含羞的乐曲如莺啼入耳,众人听了,忍不住内心深处起了涟漪。
“蝶舞梨园雪,鸣啼柳带烟,小池残月艳阳天,苎萝山又山。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词的名字叫《巫山一段云》,作者唐昭宗李晔与唐明皇一样的重色轻国。后宫佳丽虽多,却爱一个宫外女子。词中时节正是暖日如薰,春日入怀之时。本应春意盎然,意气风发,而他却因此女未至,愁闷欲绝,连鸳鸯双结都不忍相看,足见痴情的很。该词喻意新颖,思致深厚,意在倾诉自己爱情的不幸和绵绵长恨。经艳玉一唱更觉曲意悠长,令人遐思。等她施礼时,大家才知一曲已经终了,但依觉余味无穷。
乐音未绝之时,忽听门外有一人高声嚷道:“好一个‘春风一等少年心’,吴将军戎马之时,难得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听此声音,不能分辨来者何人,应该不是常来之客,众人不由的大吃一惊。这里是戒备森严的镇守府,坐中的各位将军也非等闲之辈,此人来到门外竟无人知晓,看起来武功非各位能测。
这时,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人来,头顶灰色幞头,身穿灰色长袍,重眉明目,脸色红润。来人不顾众人诧异的表情,步履稳健来到离吴良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拿一封书信,说道:“吴将军一位送信的弟兄身遭不测,死前让我帮忙把书信送上将军府上。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完,手一扬,书信“刷”的一下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吴良面前的桌案上,轻碰一下茶碗停了下来,信封上还粘有斑斑血迹。
慕容景心中一凛,暗道:“这轻飘飘的书信本不禁风,被他随手一掷便飞出一丈有余,内力亦是惊人!”
吴良正气恼来人擅闯府邸,目光落在信上顿时脸色大变,立马坐立不安起来。这封书信他再熟悉不过,不仅知晓信的内容,更清楚信的内容不能有半点泄露。他委派最得力的心腹bàn lǐ此事,断不会有任何差错。可现在见信不见人,说是身遭不测,到底是他杀还是另有缘故?而来者又是何人?他正想询问,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不行!没准此人已看过这封信。即便不是,有朱宗远、慕容景等人在场,如果细说起来,让他们知道内情,即使不被问罪,这“丧心病狂”四个字足可以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此事万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他拿起书信装模做样的看了一眼,用力一抓把信揉乱攥在手里,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将军从没未让人送过这样的信,你又是何人?拿一封这样的信擅闯镇守府,难道想谋害本将军不成?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他连说了两遍“这样的信”,看来信中所言之事对他极为不利。
朱宗远离得不远,却只隐约的看见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行契丹文字,极难辨认,心中一惊:“难道他和契丹人有所往来?”又因身在檀州,不便插手他人之事,便忍住话语,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