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远正等他们凯旋而归,见到于雯倩心里纳闷,救回百姓即可,如何又带回一个人来?问出详情后也觉得可怜,有心想帮,便问:“你可否愿意留在府中给夫人当一个丫头?”见她目光闪烁,似有疑虑,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当丫头看的,以后你就叫我伯伯,叫他们哥哥好了!”
于雯倩已无家可归,有人肯收留她总比流浪街头的好,虽说有些差强人意,但突逢变故家破人亡之时也算有了安身之所。
此时的中原已分为唐、吴、汉、闽四国和吴越、荆南、湖南三镇。前时安重诲激反两川,又是大乱了一场。安重诲死后,孟知祥占有两川,被封为两川节度使,加封蜀王,也是远在边陲,鞭长莫及之地,指不定哪天又弄出个皇帝来。似此板荡中原,竟弄得支离破碎。
当时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已经夺取扶余城,改名东丹国。留下长子突欲镇守,称为人皇王。阿保机死后,皇后述律平立次子耶律德光为皇帝。突欲怨恨母弟,于后唐长兴元年逃到唐国,被唐主李嗣源赐名李赞华,授予怀化军节度使,镇守慎州。契丹国卢龙军节度使卢文进背叛契丹投奔唐国。这两件事怒了耶律德光,多次派遣使者向唐国索要,偏偏唐主不应。契丹国则屡次入侵边境,掠夺人口、牲畜。唐主便用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防御契丹。朱宗远镇守顺州,多次击败契丹人。正在这时,寻找薛王的慕容景来到顺州城。
“光天化日的,契丹人来顺州逞凶,看起来边境很不太平啊?”慕容景想起今天榷场上的事,便想问个究竟。见他这么一问,朱宗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解释道:“也不是外人,我就详细的告诉你吧。唉!世事变迁哪!”他叹了一口气又把当前的局势诉说了一遍。
原来,契丹立国后,国内有大量的汉人,他们在汉人居住的地区用汉人治理汉人,依然采用汉人的生产方式,垦荒种地。各行各业无不齐全。设置官吏、各级衙门、甚至典章制度均效仿中国,一个奴隶制国家雏形就此形成。后唐天成元年(公元926年),便是契丹国天显元年,又攻占了渤海国的城府扶余城,改为黄龙府,增加了农业产区,国势大增。自山后五州被契丹人占去,没了长城屏障,顺、檀等州便成了边陲重地,首当其冲,经常有契丹人过境打草谷,掠夺人口、牲畜、和财物,百姓屡受其害,损失惨重。
晓得边境形势日益严峻后,慕容景暗中思量着,却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今日在边境遇见身穿黄袍、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是什么人?”他数年来屡立战功,所向皆克,遇见强敌不得不多加留意。
“叫胡哲,原本是契丹人。却取了个汉人的姓氏,真名倒是无人知晓。此人先前是银鞍契丹直的首领,盘踞幽,涿两州呼风唤雨。其精锐早年间在与李嗣源交战时损失殆尽,也亏他武功高强,竟只身一人从乱军中冲杀出来,靠着耶律九斤生前为他搭桥,投靠了契丹贵族耶律柔格。你们在榷场上斗殴之时,他就站在一旁,应是来刺探军情的。”罗杰先前见过此人,抢过来说道。
“怎么还会有一个汉人帮他们作孽?”慕容景指的是那个身穿黄衫,手拿折扇的汉人。契丹本为异族,常来此间行恶并不为奇,可恨的是帮他们作孽的汉人,慕容景心中气愤,很想问个明白。
“啊!你说的是他呀!此人说来话长。”罗杰故意卖了一个官司。
朱宗远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慕容将军要问,你便告诉他好了。”
“手拿折扇的浪荡公子名叫杨希平。他的父亲姓杨名忠,本名杨槐。原是莫州小民,四处沦落,家资只够温饱。生有二个儿子,大儿子便是杨希平,吃喝嫖赌无所不好,十足的败家子。在外面欠下赌债,竟不顾廉耻想出了让媳妇陪讨债人同房的办法来偿还债务。可巧讨债的是个光棍,媳妇一气之下与讨债人连夜私奔去往他乡。这样的品行哪里还能讨到媳妇?没了管束他倒落个清闲自在,整日的游手好闲。”
罗杰说起风流韵事也是眉飞色舞,咽了一口水又道:“二儿子杨希文为人诚恳,娶了一个贤能的媳妇。结婚几年,辛劳肯干,攒下了一些家产。公公杨槐丧妻多年,见二儿媳妇长的俊俏,竟起了色心,伺机威逼二儿媳妇与他同寝。二儿媳妇虽面若桃花,却节若冰霜,宁死不从。老色鬼偷腥不成没了颜面,便和杨希平到处编造谣言,说二儿媳妇不贞不洁,是个dàng fù。还编的有枝有蔓,并教唆杨希文整治儿媳妇。二儿子老实厚道,在外面听惯了闲言碎语早起了心疑,回家又见二人这么一说,也不辨真假,一气之下便杀了媳妇后又自杀身亡。就这样,老色鬼和大儿子霸占了二儿子的家产。”罗杰本就不耻杨氏父子的行径,在讲诉他一家丑事之前也未给杨槐用个好名。
后来,杨忠拿着霸占来的财产到梁将段凝那里大行huì lù,做了一个管理兵器的小吏。他却通风报信,与段凝一起勾结权臣陷害大将王彦章。以致王彦章被梁主猜忌,在与庄宗皇帝交战之时只给少许兵马,终于兵败被俘,不久遇害。大梁国风雨飘摇之时丧失良将,再也无力支撑,不久便亡国了。国破之时城中大乱,他带着杨希平偷偷的潜入宫中偷盗珠宝,并把梁国的御玺一起盗走献给了唐军。唐军本厌恶这种小人,但看在御玺的份上,把杨希平打发到边塞之地的顺州,做了一个县令的录事。
此人行为不端,奸诈恶毒,到顺州后也是时常的欺压良善,手段卑劣,即便是禽兽也比他有三分的良心。最近又见他和契丹人勾结在一起。弟兄们恨之入骨,本想伺机把他除掉,但见和他长相往来的不是恶吏便是通敌的官员,打算从他身上找出罪证来,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且要想除他需找一个借口,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却一直机会难得,这才让他残喘偷生活到今日。罗杰已说的口水四溅,慕容景听得仔细,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十余天里,慕容景和朱宗远除了派人打听薛王的下落,谈论国事外,便是着手布置边疆防事。
这一天,朱宗远和慕容景在府中散步,忽听后院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似是有些生气还带着几分哀求:“罗杰,快把胭脂给我。”二人听得蹊跷,忙快走两步,却见后院的池塘边上,罗杰一手拿着胭脂在前面不急不慢的跑着,于雯倩心急火燎的跟在后面边追边喊。
就听罗杰说道:“你的胭脂都是下等货,胭脂盒又不好看,不如扔了算了。”可于雯倩依然不舍,急道:“你把它扔了,我上哪去找胭脂?没有了胭脂我怎么出去见人啊?”罗杰手握着胭脂就是不肯给她,依然若影若离的绕着池塘来回的奔跑。眼看于雯倩就要追了上来,他却佯装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手中的胭脂“咕咚”一声滑落到水里。
于雯倩一见没了胭脂,顿时柳眉倒立,嗔怪的打了他一拳:“你把胭脂弄到水里了,还我的胭脂!”罗杰故意惹她着急,把手一摊,嬉笑道:“我又不是故意丢的。再说,那样的胭脂丢就丢了,要它何用?”
于雯倩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恼了:“你说的轻巧。以为我有金山银山,哪里有钱去买?”依然神色黯然的蹲在池塘边上向下张望,期盼着能找到胭脂。罗杰看她生了真气,忙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一拉她的衣袖。于雯倩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一眼,用力把手一甩。
罗杰见她不理,只好哀求道:“于姑娘,我赔你就是了,你看这是不是胭脂。”于雯倩闻言转过头来,看见他手中的胭脂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万分,一把抢了过来,嚷道:“啊!太好了,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你从哪里弄来的。”
罗杰依旧逗她:“把你的弄丢了,当然要买一盒赔给你了。”于雯倩已经转怒为喜,嬉笑一声:“你真会瞎说,这么快到哪里去买?”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把胭脂往他的怀里一摔,怒冲冲的说道:“我不要。”罗杰第一次送给女孩礼物,见她不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的站在那里。
眼前的情形被朱宗远看的一清二楚,踱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于姑娘,他赔给你的东西,照理来说还是应该要的,我做主了,你收下便是。”
于雯倩见到二人,立刻羞得满脸绯红,一扭头跑进屋子里。
慕容景见罗杰还愣在那里,忙催促道:“罗杰,我说你小子这几日怎么满面春光呢?还不快送去。”罗杰受他鼓励不再犹豫,忙拿着胭脂追了过去。朱宗远和慕容景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的嬉笑起来。
这时,一名唐军急匆匆跑了过来,握着一封书信递到朱宗远手里。为官多年,见惯了往来公文,朱宗远漫不经心的接过来信,谁知打开一看立马大吃一惊,却是归化州的欧阳煜派人来报:今日凌晨,一队契丹兵马正向檀州方向赶去,看样子像是要进犯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