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话似乎为夏楚瑜不平,可何瑛哪懂?只是明白这又是一个门派,也是厉害得很,究竟怎样又不得而知,叫人敬畏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自己常年呆在绣楼里很少涉及武事,自然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适逢乱世,百姓“拉帮结派”为求自保是常有的事,这也不难理解,但这个孩子有是怎样的角色,又问:“你是哪里人,为何要来到这里?”
一提这事袁梦便来了脾气,眼睛一瞪,柳眉一立,愤然道:“谁说我要来这里了?我肚子饿,见一户没人便进去找些吃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几个契丹人。我便拿些吃的藏在柜子里,没想到他们却把柜子抬到牛车上拉到这里。”
原来她是去偷吃的,却被契丹人不知不觉中抬到车上的。若不是境遇凄苦这倒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问道“一路上你都在柜子里?”
袁梦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扭脸哼了一声:“当然。幸亏柜子大些,坐卧还算舒坦。还有一道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且有吃有喝的,不然更惨了。”
何瑛哭笑不得,问道:“那你怎么出来的,他们没发现你?”
袁梦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炫耀道:“路上寻不到机会,夜宿荒岭时契丹人围了一圈守着,更是难逃。前天晚上,他们把柜子搬到一个屋子里,我装鬼吓跑了两个看守,便从柜子里逃了出来。”
境遇与自己相同,应是真的。要说这孩子倒挺机灵,可这里毕竟是契丹国土,契丹人又专喜虐待汉人,一个流落他乡数百里,孤苦无依的孩子更加不易容身,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凝眉问道:“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袁梦这才犯起愁来,双眉紧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见那么多人被带走去做苦力,唯有你舒舒服服的住进帐篷里,还在王爷手下谋了一个林牙的差事,便知你有贵人相助,所以才来找你。只要你和他们说我是你mèi mèi,我便可自由出入,有吃有喝了。”
何瑛一愣,自己得了一个差事是刚刚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绷起脸来责备一句:“你在跟踪我?”
袁梦也不隐瞒,说话有些调皮:“不然我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就连你女扮男装的事也是我不经意间偷听到的。看来萧将军是喜欢上你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重情守义,这些话是不会说给旁人听的。”
何瑛羞得面颊绯红,佯装生气,责备道:“鬼丫头,尽在那胡说。”
不过,她的话倒是一个办法,自己虽然也是身处险境,却不必像那些男人们被锁住手脚去做苦力,也不同那些女人遭遇凄惨,指不定寻到机会还可逃回家去。她一个小孩子,若是没人照顾如何过活?可这个孩子顽皮得很,一定要有些约束才行,万不能乱添麻烦。想到这里,她郑重其事的说道:“让我帮你也可,但必须听我的话,断不能任性胡来!”
袁梦千伶百俐,立马举起手来口念誓言,朗朗有声:“我一定听贺林牙的话,有违此誓,叫我活不到死。”
何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这样的誓言,你发来何用?”不过,她也真聪明,说了不把我女扮男装的事说出去,立马便叫起贺林牙来,看来,孺子可教也!可稍一思索便又伤感起来,心道:“这是怎样的世道?竟弄得一个孩子也轻言‘死’字?”
就这样,何瑛找了一个伙伴,袁梦也有了吃住的地方,两个人闲谈到半夜有些困倦,便同床而眠。
毛铮和他三角眼的好友不知何故耽搁了时间,整整迟了三天才到达饶州。转了大半天也没有碰到耶律九斤。找人打听,一连问了几个人,竟无一人识得。想到王爷的府邸直接去问,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王府亲兵拦在门外。道明来意后,人家也没给丁点的好脸色。再想哀求,亲兵却叫来一伙契丹人来,说是要治他们的罪,二人吓得急忙磕头作揖,连祖宗都喊了出来,总算亲兵高抬贵手,赏了他们几下拳脚,远远地撵了出去。
二人一路风尘来到这里,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急的嗓子里直冒烈火,也没有找到耶律九斤,还差点大刑加身,好不懊丧。一口恶气不知找谁发去,本想大骂一场宣泄一下,可这是契丹国土,人家又是王爷,若被听见怕是小命不保,只好以极大地耐性忍了下去。
可肚子却不管这些,饿了便要造反,不知不觉竟咕咕的叫了起来,环视四周,竟无一家酒肆、茶馆。又走了半里路,却见一顶帐篷旁边一个契丹妇女正把一个屠宰好的兔子放在火炉上烧烤,滋滋的直流油,味香扑鼻,馋得二人直咽口水。
毛铮口袋里多是银子,虽知人家不是买卖,料想只要付得起钱,妇人也不会在乎一只兔子,便上前搭讪道:“这位大姐,我二人初来宝地,腹中饥饿,未寻得可供酒肉之处。我们出些银两,这只兔子卖给我们可好?”
妇人正弯腰摆弄柴火,头也不抬,歉意的一笑。说道:“这是自家吃的,不曾卖过。”
毛铮只道她嫌钱少,又补充了一句:“您说一个价钱,我们照价付钱便是。”
妇人直起身子,拍打一下沾着灰土的双手,将二人打量一番,甜美的一笑,说道:“您误会了。您是从南国来的,不了解我们的习俗。这里不比南国,没有酒馆、客栈,只要付银子便不愁酒肉。但凡有客前来,一切都在自家吃住。二位自远方来,识与不识都是我契丹族的客人,自有上好的酒肉招待,不收银两。”
毛铮混迹多年,尽是挖空心思的想占便宜,却头一次听说不用银两便有酒肉,喜得的他内心狂跳不已,嚷道:“即然如此,何劳大姐费力,我们自己动手便是。”上前两步,伸手便去拿兔子。
妇人忙把他拦住,嬉笑道:“客官莫要心急。这只还没熟透,毡帐里有一只刚烤好的,还热着呢,我去给你们倒一杯清酒,到里面慢吃慢饮。”
毛铮一听有烤好的感情好,忙应了一声,跟着妇人朝帐篷走去。三角眼倒是头一回见过此事,心里嘀咕:“这里的人倒是淳朴、善良,有难相求无不热心相助,互不相识也邀请到家里吃酒!”
帐篷倒也朴素,只有两个柜子搭成的床铺,上面铺着一张旧毛毡,倒是干净。门旁挂着几只早日在山中获取的猎物,有山鸡、野兔,还有一大块鹿肉,却是晒干了的,呈暗红色。显然不同汉家百姓。
妇人用一个木制的托盘端着一只熟透了的兔子放在二rén miàn前,说了一句:“寻常百姓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位。二位若不嫌弃尽管坐下来吃肉,酒不够我再去倒些便是。”
有便宜,毛铮的嘴也甜了起来:“大姐客气,这么好的东西,感激尚是不及,哪敢说嫌弃二字。只是叫你烦劳,实是过意不去。”
妇人听着心里舒服,一笑:“既然如此,二位请慢用,火上还有一只兔子,离人不得。但有所需,隔着帘子喊一嗓子便是。”放着二人独自吃喝,也不倒酒作陪,又到外面烤她的兔子去了。
二人连连道谢,目送她离去便动手吃喝起来。
这家人进餐倒也特别,没有桌椅,好在地上铺着毛毡,倒也干净。二人馋的难忍,也不再讲究,席地而坐,每人撕下一只大腿大口的咬了下去,香酥满口,喜得二人手舞足蹈。
二人真是饿了,有此美味也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直吃得满嘴的油渍,双手亦油腻不堪。毛铮一连吞了几大口肉,才想起酒来,端起碗来尝了一口,喉咙里咕噜一声,美滋滋的抬头嚷道:“好酒!”
三角眼也赞了一声,笑着说道:“这胡人烤肉真是好手艺。不来这里,真不知人间还有这等美味,皇帝老子的御膳房也未必见到。”猛然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挂着一把短刀,刀鞘为金huáng sè,上面镶嵌一颗豆粒大的钻石,还刻着一行小子,细看却是“贞观二年制”。手柄的末端做一个虎头状,极为精美。许是吃了一些,忘记了饥饿,立马来了兴致,裤腿上擦了两下满是油渍的手,起身过去摘了下来,口中嘀咕着:“这刀在哪见过,怎会这样眼熟?”
毛铮也起身凑了过来,问道:“什么刀?你又如何见过?”
三角眼一言不发,愣了一会,突然间猛地一用力,便把短刀拔了出来,一道阴森森的蓝光游离不定,二人只觉得一股凉意透骨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毛铮哪见过这等利刃,心中一凛,不由得后退一步。就听三角眼说道:“对了,这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陪葬品,如何到了这里?”毛铮甚是惊奇,问道:“你可看好了,真的是太宗皇帝的陪葬品?”
三角眼拿刀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几眼,肯定的语气说道:“不错。温韬盗昭陵时曾挖出大批的稀世之物,其中便有这把短刀,竟被辗转贩卖到了这里。”
温韬曾任后梁耀州节度使,在镇七年,因唐家皇陵尽数在其境内,便逐个挖掘,唐朝诸帝一十八座寝陵竟被他一一关顾,尽数的随葬之物均他被搬运一空。特别是李世民的昭陵,乍一进去,竟把他惊得几近呆傻,规模宏大,不异人间,尽是旷世奇珍。这把短刀便是当年诸多陪葬品的一件,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