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的几位尽是劣徒,常行不法苟营之事,均受过张县令的惩罚,自是对他恨之入骨。今日听毛铮替他们不平,便燃起fù chóu之心,均想借着他的能耐出一口恶气,无不愤慨,一人一句扯着嗓子乱嚷乱叫,“这老头可恶之极,平日里专找我们的晦气,不惩治他一番哪有我们的活路?”,“勾结权贵,放任大恶之人为非作歹,只知道欺压良善,guān chǎng恶黑无比,哪有公平?”要说这位本事也是了得,为了报复张县令,竟把他惩治不法之事说成欺压良善。
三角眼常惹是生非,数月前便因斗殴伤人被张县令押进大牢关了几日,所受的屈辱与苦楚依然记忆犹新,今日有办法雪恨怎能错过?又怕没有把握,追问到:“毛兄,真的有良策整治张县令?”
毛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下巴一扬,说道:“办法嘛,只要用心去想总会有的,你不见今日何家如何?不过,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把何家的美人弄到手才行。”想起美人又勾起他的**来,淫笑一声又道:“那美人肌肤细嫩,似是吹弹一下即便能破。看容颜也知她通体白嫩,搂在怀里定然**的不得了。”谈起这事,俨然美梦成真一样,木凳上自我陶醉,一脸的迷荡之色。
几个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专喜谈一些事涉男女的风流韵事,灰短褂笑道:“那美人看上一眼便彻夜难眠,娶到家中即便是龙马精神也会虚抛出去,毛少爷娶得如此的宝贝,真是艳福不浅呐!”
三角眼最有心机,想方设法要套出他的底细,乍听一句觉得没趣,又听他们说起美人来,心想“细问几句,没准能探出事情的原委来。”饮了一口温茶,嬉笑道:“自古měi nǚ配英雄,毛兄洪福齐天自不必说。只是兄弟有一事不明,何员外自命清高,你们是怎样的交情,竟收了您的彩礼?”
毛铮饮酒过度,思绪已乱,听他又提起这事来,有心炫耀,性狂之时便说了实话:“你有所不知。何叫本事?难道非要那个老头子收了我的彩礼才成?他又怎能收我的彩礼?凡事要不由他做主才行。”
众人原以为何父贪财,瞧他不起,便要昧着良心骗一些财物,不想引来祸端。一听这话方知事有蹊跷,顿时来了兴致,灰短褂心急,抢先问道:“那十两金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余下几人均瞪眼瞧他,等待谜底揭晓。
毛铮话匣子一开便难以关上,见各位目光渴求,忍不住哈哈一笑:“你们未免太缺乏谋略,若不是事先做了手脚,我又哪知道他藏在何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何白两家并未退婚,何家也未收他的彩礼,是他贪恋女色,自知无望,便想了一个阴损的主意,先藏下金子,再来一个“栽赃陷害”,叫何父百口莫辩!这招虽说毫无新意,可为达到目的常常有人用起,且屡屡凑效,被他坑害之人也是有冤难申。远了不说,就眼下这毛铮与何家所谓的“骗婚”一事,结果如何,还真的难以预料。
一桌人全是乡里的祸害,坏事做绝,只要损人虽不利己也是照做不误,一见有人倒霉遭灾便欢喜的不得了,只差鸣鼓庆贺一番。若事涉己利更是不择手段,哪里还在乎良心的谴责?你若和他们谈“良心”不是被他们斥为迂腐便被说成傻子。还把这些遭人不耻的行径说成技高一筹,常常沾沾自喜。毛铮一招栽赃陷害便拆散了人家的一桩好姻缘,又抢了一个美人回家,立刻被他们奉为良谋,灰短褂大拇指一竖,咧嘴奉承道:“毛少爷真是好手段!”
一个人抢过话来,说道:“此计甚是高明,何家仗着富贵,总是轻视我们,这次还不把毛少爷奉为上宾?还有白家,恐自此结下仇怨,凡事千万小心,要设法让他们畏惧才行。”
终有一个头脑清醒的,指头轻叩桌面,提醒道:“何白两家势大,毛少爷虽有登门之计,若无威信,恐怕要多受委屈。”
毛铮岂能受那样的窝囊气?轻笑一声:“仁兄勿要担心,我自有主意。”
一人酒乱,为替毛铮打气,口气也大了起来:“毛少爷一朝握权便可行令,何人不服?不过,听你之言也有一番道理,想何白两家多年欺压乡里,但凡经由他们主持的事务不是损人肥己,便是偏向至亲,乡里早有人看不惯,若不狠心整治他们一番,真不知这涿州到底是谁家天下?”
何白两家世居涿州,素有威望,乡里人家但凡有事多数要shàng mén请教,甚至邻里纠纷,刑狱大案也要请他们过去主持公道,或由他们代为周旋。俗话说“越是管事越有事”,一件事情处理的公道,涉事双方满意便是一切都好,免不了有人为了表达谢意要送去一些稀罕物,虽说不值几个银子,也被一些小人说成损人肥己。遇到不讲道理的,吃了亏便说他们处事不公,偏亲偏向。
这样的话传到这几个人耳朵里的自然不少,被他们罗织起来一看,这两家都成了坏人,就是闭口不提人家做的好事。再加上这些劣徒早就想在乡里呼风唤雨,不满何白两家多年把持乡里事务,非要和他们争个高低,自是要挖空心思的坑害两家。如今无赖们得了势力,总要设法扬眉吐气一回。
毛铮酒意甚浓,闻言又自夸起来:“等哪天我娶了何家的女儿,又继承他家的家产,何员外还不任我摆布,如何能张狂起来?”几个人已有几分醉意,正为何家倒霉一事心中解恨,一听他又谈起美人来,便要胡来,三角眼说道:“何必非要等到哪天?那美人早晚都是你的,干脆今晚就过去睡上一宿,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愁那老头不应允你们的婚事。”
几个人虽有恶行,还真没干过抢男霸女的事,想想也是刺激,几杯浑酒下肚,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乱嚷,“此计甚好,先尝尝那美人到底是何等的滋味,洞房花烛也算有了经验。”,“我们替你把住房门,你尽管在里面享受便可。”
毛铮自从见到何瑛便昼夜不忘,此时被他们撩起欲火,再也按耐不住,当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不可一世的说道:“去就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难道我还怕谁不成?”
与坐之人均是惹祸的主,见他肯去,也跟着一道起哄,有的摔杯,有的拍桌子,伴着“啪啪”几声轻响乱嚷起来,“走”,“我们随你同去。”
突然,“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毛干手拎着一根二尺来长的木棍冲了进来,睁目切齿,一指毛铮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本以为你有些出息能好好做人,哪知你还是恶习不改,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疾走几步瞧准毛铮的脑袋抡棍便打。
毛铮带着契丹人在何家大闹之时,毛干起先并不相信何父能够“骗婚”,可等他们搜出金子来,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变得不确切起来。本想找毛铮细问,可回到家里不见人影,知道他去了县衙。老爷子自己闷想了半晌,也没有弄清楚子午卯酉来,却多了一个心眼。他晓得就自己儿子那样的品行,若是当面问他,他断然不会实话实说,应该找几个人多多了解一下才成。但整件事情都是毛铮一人设谋和实施的,他人根本不了解内情,自是问不出什么原委来。多方问询无果,他便来找终日与毛铮一起鬼混的人。
无计之际,忽见毛铮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前呼后拥的走向酒馆,便灵机一动,暗想,何不跟上他们?何家“骗婚”一事已经轰动整个涿州,这帮人聚众饮酒怎能不谈此事,酒席间大吹大擂定会听到一些的只言片语,没准还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来。等几个人蹬上酒楼进了房间,便在隔壁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酒楼装修简易,并不隔音,毛铮和几个劣徒的谈话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一开始听众人吹捧毛铮,简直把他恶心的肠胃快吐了出来。可等他听到那十两金子本是毛铮事先藏在何家的,顿时气得他五内俱焚,又听他们今晚要去糟蹋何家xiǎo jiě,再也忍耐不住,找了一根大棍子冲进来便打。
毛铮见老爹突然闯了进来,先是一惊,又见棍子打了下来顿时吓得醉意全无。但他本就身强力壮,又身俱武功,怎能被一个年迈体弱的老头子伤到?身子一歪,蹭的一下便向后窜出数尺,毛干棍子落空,“当”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凳子上。毛干见他竟然敢逃更加来气,骂了一声:“似你这样辱没祖宗之人,留着何用?”上前两步又追了过去。
毛铮的几位无赖好友忽见毛干握着棍子进来,早已吓得一哄而散。有一个人还算仗义,拦住毛干便欲劝架:“毛老爹,有话好说,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毛干本就恨透一群人整日游手好闲,却怂恿毛铮为祸乡里,怎能听得进去?本想将他摆脱去打毛铮,无奈没有年轻人力大,两次硬闯都被他强行阻拦。老爷子气愤已极,瞥眼看见脚底下放着一个凳子,猛地一用力,一脚踢出,凳子凌空飞起,径直的向毛铮的身上砸去。
毛铮瞧得准确,右手随意一拍,凳子在半空中被他拍落在桌子上,噼啪乱响,几个盛着汤菜的盘子、碗被砸的粉碎,汤水飞溅,桌子、地面、墙壁上尽是污渍,就连屋内的三个人的身上已溅了一些。凳子在桌子上蹦了一下,又“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四脚朝天仰立在那里。
毛铮安然无恙,他爹却因为用力过猛闪到了腰,疼得他一咬牙,一只手捂着后腰,满脸的痛苦之色。毛铮哪里管他爹如何?本想找机会逃出去,无奈一直被他爹堵住门口绕行不过,站在那里双眼瞪得溜圆干是着急却是毫无办法,不由得心里有了怒气,暗道:“你就是我爹,不然我两掌便把你送进阴曹地府里去。”
一低头看见了凳子,眉头一皱便有了主意,暗道:“老爷子腿脚不便,若引他来追,一不小心被凳子绊倒在地,自己便可溜之大吉。”不退反进,上前两步,说道::“老爷子好无道理,我是想给你娶上一房好儿媳妇,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