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岭之战后,石达开,冯云山,萧朝贵,杨秀清,韦昌辉等来到江口墟陈宅。
这是江口极为有名的富商大宅,房屋有二百多间,全部用巨石砌成,院子四周一律高墙围筑,墙外有护宅河环绕,院子里面花草极多,漂亮异常,主人陈友谦一年光是租米收入就有百万斤之多,此人平日里勾结官府,鱼肉百姓,乃至放高利贷,无恶不作,听得太平军来此,吓得连夜逃走,诸多财物也未及带,尽被太平军收入圣库。
洪秀全见石达开几人到来,大喜道:“各位胞弟,朕今日设宴,快快请坐。”
几人坐定,洪秀全先领众人祷告道:“感谢天父皇上帝,祝福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魂得升天。”
祷告完毕,洪秀全才举起筷子道:“各位胞弟,昨日大胜清妖,实乃大快人心之事!今日放开了吃!”
石达开等开怀大笑,大吃起来。
冯云山道:“自思旺墟迎主之战,金田鸡母潭会战,此次牛排岭血战,我太平军三战三捷,斩杀清妖已经六七百,妖头也杀了数十个。如今圣兵们个个精神振奋,更加相信我主乃是天命真主。”
洪秀全笑道:“此次作战,清胞,山胞居中指挥,功不可没,理应多吃一点。”说完亲自夹菜给杨秀清和冯云山。
杨秀清忙道:“小弟惶恐,此次乃是天父皇上帝保佑我主,我做这些算得了什么?山兄,妹夫,正弟,达弟皆是大功劳。”
冯云山笑道:“清弟说的甚是。此乃我主有洪福,是以战战皆胜。”
洪秀全又笑道:“妹夫和达胞,正胞整日带人查看地形,不辞辛苦,亦是劳苦功高。”
韦昌辉道:“感谢天父,感谢我主,才有昨日大胜清妖。”
萧朝贵道:“我主有天父皇上帝在高天保佑,这些清妖哪里走的过天父手段!我主有福!”
石达开道:“如今我军士气高昂,清妖龟缩不敢出战,沮丧混乱,小弟以为应乘胜追击,反攻清妖。”
杨秀清摇头道:“不可。清妖人多势众,此次虽败,仍然我军两三倍,若是反攻,损失重大。”
萧朝贵道:“四兄说的甚是。如今之计,我军可修整几天,并不必急着作战。”
石达开道:“我军修整,清妖亦在修整。此时清妖新败,不应给清妖修整补给机会。我两万人马在此,四面围困出不去,若是能达开打开清妖一部分缺口,夺取清妖军资打通北进思旺墟,东至平南之路,定可获得大量补给。又或者在思盘江和浔江之间派圣兵出击,假装南进浔州,清妖必然分兵来此,我军趁机北进,扩张地盘。”
洪秀全道:“达胞所想虽好,但是目前还是防守较好,不宜轻出。”
石达开见自己建议被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三人反对,冯云山和韦昌辉不说话,知道坚持也是无用,心里叹息,觉得浪费了一个最好的战机。
冯云山道:“曾经我和我主商讨过起事之后,以何处为基地。如今我说出来,请几位兄弟商议。”
石达开道:“三兄请讲。”
冯云山道:“两广天地会,诸多起事之辈,多以广东广州府为最终基地以对抗清妖。我和我主深以为然。广州丰饶富裕,远离北京,清妖鞭长莫及。若是我太平天国以广州为都城,设立东京,据此灭清妖,诸位兄弟以为如何?”
石达开道:“甚好!若占了广州府,天时地利都有了,何愁大事不成!”接着兴奋地道:“如今我军在江口墟,不如拼死力夺下浔江,渡船而过,夺取梧州,沿西江水陆并进,直去广州,岂不绝妙!”
杨秀清却默然不语,半响才道:“我军里面尽是广西人,只怕他们不愿离开家乡太远。”
萧朝贵道:“广州毕竟太远,不若直取桂林。”
韦昌辉也道:“小弟亦觉得桂林更容易取一些。”
其时桂林是广西首府,杨秀清和萧朝贵,韦昌辉三个是广西人,石达开听他们所言,那是不愿意取广州了,只是想留在广西而已,这倒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广西人,自己虽也是广西人,可是对他来说,只要有利于灭清,去哪里都不是问题,他道:“桂林虽也是首府,但是不管哪一方面都远远比不上广州,夺了桂林,最多占有广西,夺了广州,却可以占有小半个南方。”
六人里面,冯云山和石达开,洪秀全偏向于夺取广州府,暂作太平天国都城,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却更远离留在广西,夺取桂林,此事极为重大,事关日后太平军往哪里走,是以六人饭都忘记了吃,讨论起来。
自上午直到下午,也未讨论出一个结果。接着六人一连讨论了十余天,仍不能统一,杨秀清便召集所有大小头目来此讨论,其时太平军中除了洪秀全,冯云山少数几个广东人之外,几乎全部都是广西人,因此大部分的头目全部赞成夺桂林舍广州。
此时全军中基本都知道此事,每日都有人来,要求见天王,言道不肯去广州,洪秀全万般无奈,他纵是全军之主,却也知道不能背逆人心,只得道:“东进广州一事暂且不议,我军可南进桂林,以桂林为太平天国之都城。”
因着六人讨论太平军进军方向十多天,太平军粮草难以为继,毕竟两万余人齐聚于一地,每日消耗巨大,北面,东面,西面皆被清妖堵死,杨秀清只得天父下凡,道天父为考验天兵真心,以食粥试之。
太平军人人每日只食两粥,甚是凄惶,对面清妖自牛排岭血战失利之后,坚守不出,石达开等人心急如焚,这一日,六人在洪秀全住处议事。
石达开道:“如今清妖拔营佛子岗,断了思旺墟粮道,意图将我太平军困死江口墟,不可再等,坐以待毙了。”
杨秀清道:“我探知情报,清妖如今在浔江江面每日巡逻,增调了船只,防我强渡浔江。”
萧朝贵道:“如今三面被清妖困住,只有西面金田无妖。只是再撤回金田,亦无粮草可用。”
韦昌辉道:“再过得几日,恐怕日食一粥都办不到了。幸而现在人心仍然未散,只是不可再拖。”
杨秀清道:“清妖在浔州亦增调一千余名兵勇防守,怕我太平军攻击。”
萧朝贵道:“如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战,死破清妖大营。北面,南面皆不可出,我意带兵直扑向妖头大营,为大军东出平南打开缺口。”
杨秀清道:“向妖头大营驻扎皆是精兵,人马又多,以硬碰硬,我军吃亏。”
韦昌辉道:“向妖头龟缩大营不敢出战,需得将他诱出大营,再攻其大营破之。”
石达开几人点头称是,几人便商定计划,以便进攻。
次日早晨,韦昌辉,秦日纲,胡以晄,罗大纲等以九百人一队出阵,分别扑向荣大营旁边的夹洲,鹅颈等处,太平军此为诱敌,是以摇旗呐喊,声势巨大,向荣果然中计,急调李能臣和周凤岐的两千黔滇之兵移扎佛子岭,他却亲率楚兵八百与太平军杀战。
太平军此时已经占了屈甲洲,向荣急命新募的瑶壮营之瑶勇攻打,太平军用大炮轰之,瑶壮一时之间难以攻破。
石达开和萧朝贵所带两千伏兵自金匏急出,冲杀瑶壮营,瑶壮急忙回营,奈何被太平军林凤祥,李开芳队牵制住,此时石达开和萧朝贵已经占了瑶壮营,石达开萧朝贵军和林凤祥李开芳军两头夹击瑶壮,瑶壮死伤无数,大败而逃。
石达开和萧朝贵左右两军见瑶壮溃逃,为绝后患,断清妖后路,抛掷huǒ yào罐,烧了瑶壮营,分兵直取黔滇兵营,石达开带队直扑鱼鳞塘向荣大营。
向荣大营游击福谦持大刀出战,石祥祯长枪迎战,两个人都走的刚猛一路,兵刃相交,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云南武举李祥麟持流星锤相助,被石镇吉截住,四个人走马灯厮杀,石祥祯和石镇吉配合极为默契,十多回合间将二人斩杀。
楚兵大惊,不敢再出去迎战,只用大炮轰击。
此时向荣得报,急忙赶回营中,也不出战,只用火器,大炮迎战。
石达开见清妖火器猛烈,难以攻破,徒留无益,只得率队撤回。
萧朝贵等攻黔滇之兵,黔滇之兵极多,且此前已有向荣号令,只守不出,太平军冲上前来,便用火器,大炮猛烈攻击,太平军这边huǒ yào无多,难以对峙,也只得撤回。
石达开等来到洪秀全住处,六人愁眉不展。
韦昌辉先道:“如今我军粮草只供七天之用,huǒ yào亦殆尽,清妖即便不来进攻,我军亦将饿死了。”
萧朝贵道:“如今形势,不是妖死,就是我亡,不若发动全军和向妖头决一死战!若再失利,那只能退回金田,以图西进。”
石达开道:“向妖头楚兵防守严密,火器众多,不若避实就虚,迂回包抄为好。”
洪秀全道:“朕有天父上主皇上帝保佑,何惧那向妖头!号令全军出动,和向妖头决一死战!”
一日之后,石达开等五军齐出,直扑向荣大营和黔滇兵营,此次太平军破釜沉舟,是以所有能打仗的圣兵全部出动。
只是清妖极是狡猾,一律坚守营中,将所有大炮,火枪对准太平军,太平军亦用大炮还击。
此次双方炮战,互相轰击持续八个时辰,太平军huǒ yào快尽,只得撤回。
经此一战,太平军粮食huǒ yào食盐已经几乎用光,无力再战,只得紧急商讨往西撤退,直商讨道凌晨时分,还未有个比较满意的结果忽听得炮声隆隆,不禁大惊,早有御林侍卫陈承瑢进来到:“我主,清妖刘继祖率大头妖等在水岸前用跑船轰击我们。”
洪秀全大怒道:“清妖如此可恨!派人出去斩杀这些清妖!”
石达开忙道:“不可。如今清妖火炮威力巨大,我军不可轻出,亦怕清妖诱我出兵,另有埋伏。”
杨秀清道:“妹夫,不若你前去指挥,以炮还击。”
萧朝贵当下出去指挥与妖炮战。
忽听得炮声又起,又有人进来道:“我主,诸多妖头率清妖分三路向我开炮轰击。”
接着又有一人进来道:“我主,有清妖五百名左右在大湟江对岸向我开炮。”
洪秀全怒极,道:“即刻点全部圣兵,将所有huǒ yào大炮迎敌,今日誓和清妖拼个鱼死网破!”
石达开道:“是否可先命人查看?若是清妖只用炮轰,则是佯攻,诱我出战,若是炮轰,又有清妖出兵,则是真攻。”
杨秀清当下命人出去查看,回来报道,果然清妖只用炮轰,并无妖兵出战。
石达开道:“果然清妖虚张声势,意在诱我出战。”
杨秀清命人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正弟,开弟前往指挥,只用大炮还击不出战即可。”
石达开和韦昌辉当即出去,用大炮迎击清妖。
双方都用大炮对轰,一连轰了两日,石达开忽然想到一事,急忙来到洪秀全处,让人找来杨秀清,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的,他道:“清妖这是以攻为守,意图消耗我实力,如今已是第三日,我料定这几日之内清妖必将总攻,我军实在不可与之对战,必须立即撤走。”
杨秀清道:“如今东西南北四路,只有西路可退。”
韦昌辉道:“不若仍旧退回金田,占四周村墟,那里乃是我天兵大本营,清妖难攻。”
萧朝贵道:“我之意是回紫荆山去,那里地势险要,更为安全。”
石达开道:“金田紫荆都可以退守,但是这两个地区已经无粮草可用,即便回去,也仍然如今日这般,一旦没了粮草huǒ yào,等于坐以待毙。不若我军直接一路西进,直往武宣象州一带,那里是众多拜上帝会众家乡,一旦开辟新地,亦可以有新的粮草补充。”
杨秀清道:“我赞同达开之言。”
洪秀全道:“只是一旦西进,乃是朝桂林相反方向而去,大业难成。”
石达开道:“可以暂夺象州武宣等地,待得天军修整补给充足,仍旧北进桂林。”
杨秀清道:“若是占了象州,取道修仁平乐北攻桂平,亦是可以。”
几人议定,便决定晚上撤离。
石达开道:“我军两万人马。老弱妇幼极多,若是全部撤离,清妖必然追赶。我请自带一军在此留守,挡住清妖。”
几人默然,都知道石达开此举意味着什么:万余清兵一旦攻来,留守在此的太平军等于是拿命来挡。
冯云山道:“达开,你还是跟着撤退为好。此地可留他人在此。”
石达开道:“此次留下来防守抵挡清妖,非比寻常。一旦抵挡不住,清妖追上我军,后果不堪设想。若我在此,能换来我军万人平安,生死何惧!”
洪秀全眼中泛泪,道:“达胞,你对天父皇上帝一片虔诚,天父一定在高天保佑你平安无事!”
石达开回家便和黄月桂说了此事,黄月桂哭道:“那可不行!你若在这里死了怎么办?”
石达开笑道:“我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别说丧气话。”
黄月桂道:“不行!你留在这里,清妖攻来,一定会被清妖杀了的!我要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石达开道:“别说孩子话了。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快收拾东西,我去天军里找不畏死者和我一起留守。”
杨秀清等几人召集太平军,天父下凡道:“众小听着,今与清妖作战,朕以食粥试众小之心,众小心甚诚,朕心甚慰。但是朕亦有不高兴处,因象州武宣尚有众多会众,尔等何以不等象州武宣至兄弟姐妹前来也?今朕命尔主秀全带众小前往武宣,会合那里会众,再与清妖作战,不可违逆,朕回天矣。”
洪秀全道:“天父下凡,秀全遵命。”
圣兵们也都跪倒,道:“我等遵天父命。”
石达开道:“如今大军遵天父命前往武宣,清妖必定追赶。我在此留守抵挡清妖,还需一百人同我一起,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杀妖么?”
林凤祥,李开芳同时站出来道:“我二人愿意。”
当下石达开集合了一百多名石镇吉,正在布置防务,黄月桂带了三十多个女兵来了。
黄月桂本是女营头领,她此时拉着石达开道:“跟我来。”
黄月桂拉着石达开来到洪秀全住处,此时杨秀清,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皆在此处。
黄月桂道:“我主,大军撤退,要留人防守。我有个主意,并不需有敢死兵士在此。只需要有几十人在此敲鼓一夜,清妖必不敢攻来。明日凌晨,大军就已经撤离此地,清妖在来追时,已经晚了。我已经挑选了四十五名女兵在此,今夜大军撤退,我留在这里带她们敲鼓,清妖必不敢来。”
石达开道:“月桂,不可!”
黄月桂道:“我是大湟江人,这次挑选出来的也都是此地人。明日一早,我们就四散潜逃追上大军。我们熟悉这里地形,清妖根本发现不了我们。”
石达开哪会同意,他知道黄月桂这是代他赴死呢,心里感动万分,但是他不可嫩让妻子代自己赴死,两个人争执起来。
洪秀全等几个人却觉得此计甚好,石达开道:“既然如此,你我同留此地。”
冯云山道:“达开,既然弟妹执意如此,你就别留在此地了。”
洪秀全道:“达胞,朕命你必须跟着大军撤退,不然就是违抗朕旨!”
黄月桂道:“你若是留在此地,我这就带着女营下去杀清妖。”说完就要冲出去。
石达开知道她的性子,说到做到,只得道:“此次撤军,我率左军断后,明日一早,你定要逃离牛排岭,迅速追上大军。”
黄月桂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
当天夜里,太平军举军西撤,将大营焚毁,黄月桂等按预先布置连夜击鼓,向荣等眼见火光冲天,又闻得鼓声阵阵,不知道太平军意欲何处,便命人连夜持续用大炮轰击,施放火箭,枪炮,只是不敢出兵,次日早晨方知太平军已经全部撤离,气恼不已,率兵追赶,一路纵兵洗劫村落,抢掠财物,捕杀百姓,上报朝廷只说这些是太平军所为。
太平军连夜赶往金田,次日赶到古林社,石达开焦急地等着黄月桂的到来。
中午时分,只见黄月桂带着两名女兵浑身是血的来到,石达开跳下马来,两个人忍不住紧紧相拥。
黄月桂受了些皮外伤,留在牛排岭的四十五名女兵有十余人不知去向,二十余人被清妖所杀,只她带着两名女兵自小路逃跑,活了性命。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太平军有数十名兵士被王谟村团练刘星旋,刘上珍捉去,洪秀全下令速去营救。
韦昌辉等人带兵赶到,却发现被捉的太平军十几个全部被吊死在树上,太平军不禁怒极,攻入王谟村,将刘星旋等十几个团练头目全部斩首。
下午,太平军继续西进,进入紫荆山,王作新率团练阻挡,被太平军悉数歼灭,次日太平军攻破双髻山关隘,西出猪仔峡进入武宣境内,进而占领东乡,在此设太平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