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往下掉落,以神速掉落,以人看不清的速度掉落,掉落在了哪里了呢,掉落在了神秘之地里。神秘之地里很古怪,周围都是山峰,没有死角。温泉在脚底下流淌,还有几棵小松树插在地面上,在美丽的气氛里好生诡异。
在某一个瞬间内,空间发生了位移,紧接着是撕裂天空的响声,四个人在消失,在出现,消失后会出现,出现后会消失,但最终稳定了下来。
他们四人昏迷不醒,在悬崖的底部就像是死了一样,而他们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很显然跳崖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的伤害。厚厚的云雾笼罩着四个人,将他们悬浮在空气中,进行了一系列的筛选,最终确定了留下李河民和王海生。这不是什么偏心,选择李河民是因为他是神术师的身份,选择王海生是因为他是神术师的小二。
札焰和寒冰此时在哪里呢?
札焰看着眼前的山脉还有自己身上的血渍,明白了些什么,自己跳崖,然后,快要死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浑身骨头破碎,血肉一块连着一块,在灼热的天气里竟然没有腐烂,也算是奇迹。若真的要说奇迹,札焰能够站起来,真是比奇迹还大的奇迹了。他怎么办呢?他没有想到寒冰口袋里的那颗药丸,他第一时刻想的是寒冰的安危。自己都被摔成这个样子了,寒冰岂不是……太可怕了,这不可能是真的。札焰打了个寒颤。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鱼,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做饭的地方,然而,没有。“这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恶心死我了!”札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里的蔑视和愤怒,最后骂人的语句几乎都是吼着在骂人,不,骂的是山。
骂山是没有效果的,只是稍微缓解一下焦躁的心情,他还活着,就不能把生命浪费在骂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他需要生存下去,需要在某个人的牵挂下生存下去,要生存下去,他就不能死,死了就不能生存下去了,札焰清楚这些生命价值观。
札焰饿了,他要吃饭,最后咕哝了几句,便不再骂人。他张开手掌心,想生出一团火焰把鱼烤热,凑合着吃饭,可是,没有火焰。札焰这次是真的愤怒了,叫骂声连绵不断:“去你妈逼,你他妈不让我用火是什么意思?”“想找死你说啊,我和你打!”“我他妈就是看你不顺眼,我他妈就是要生火,我他妈就是要吃鱼!”污秽的叫骂声不绝入耳,这是札焰在陈城的学习成果之一,他现在会老大妈的骂人手段,会老爷们的骂人手段,连那些比较隐晦的青年人的骂法都会。
札焰再次试图点火,可是没有任何效果。他怒极反笑,继续骂道:“妈卖批,连个饭都没有,没有饭连火都不让生了。”“**,我修炼的是火身,你敛去了我的功法想让我死?”“哈哈!好笑啊好笑,我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那我就一直笑笑你吧。”札焰一直在笑,走路也在笑,这里的走路,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走路,他纯粹是在瞎逛。
他笑累了,也骂累了,有些口渴。他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他要搞懂这个世界的规则。远处是山,上面有火灼的痕迹,这就是火山。远方有一片冰蓝色,估计是水源。近处的大地土壤是红色的,札焰给这里的土地取名为“红土”,是按照它的特性取名的。
“至少,我看到了胜利的彼岸,在远方,很远的地方,很深的地方。”水源和火山背道而驰,札焰在这个世界的中间,火山在这个世界的最西边,水源在这座山的对面,最东边。还可以这么说,去了水源处,他离火山就远了,而最东边到最西边的距离最少是五百千米,这是一个大数字,按照普通人的速度计算一天二十四小时持续地走。也需要个五六天才能走完。札焰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没有任何修行者所拥有的巨大能力的。最重要,也是最现实的一点就是普通人走路是会累的,大修行者虽然也耗费精魄,但是不会感觉到累。
札焰累了,与先前的骂累了无关,先前骂累与自己懒得骂人有关。现在的问题是他真的累了,他不会休息,他不知道要休息。这是修行者最大的骄傲,也是普通人最大的悲哀。札焰不明白为什么会累,也不明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肌肉的紧绷感让人酸麻,札焰不停地卷着舌,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真的,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可他还在走着。这是什么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毅力强悍,不是因为他的傻乎乎的做法,似乎是因为,他停不下来了,走路成为了一种习惯。
酸麻感一直刺激着札焰的识海,就像是有人不断地用针头扎着你的小腿一样,很奇怪的感觉。他边走边吐,他很难受,胃里的食物几乎都被耗尽了,他此时此刻就是被抛弃的小孩子。没有食物,就没有能量,没有能量,就活不下去,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规则,神也不能,这个规则不是天定的规则,更不是人定的规则。
能量守恒定律,是人类世界的真理,既然在一直消耗能量,那就需要源源不断地补充身体的能量,普通人能量补充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吃肉,一个是吃素。札焰不喜欢吃肉,无论是驴肉、马肉、鱼肉、猪肉还是鸡肉。原来他只是心血来潮带几条冻死的鱼来,现在他可能真的会用上去,无论是何种办法,总之没有食物,酸麻的身体他受不了了。
札焰长叹一声:“我对这个世界的关心程度太少了,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肉类,今天我要吃肉了,请天地作证人吧。”他剥鱼肉的速度很快,修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鱼骨里,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被冻成冰水的血液把札焰的手指冻得咯吱咯吱响。“嗤”……他撕下一块鱼肉,“嗤”……他再次撕下一块鱼肉,“嗤”……他第三次撕下一块鱼肉……
总共是八块鱼肉,每块一两。札焰自嘲了声:“如果我带的素食种类多一些,何至于我吃不了那些大米就来吃肉?”札焰继续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现在的状态,是人还是鸟?吃,那就吃吧,恶心的感觉我不在乎,鱼里面有寄生虫我也不在乎,只愿寒冰一生安好。”札焰拿起了一块鱼肉,闭上了眼睛,向嘴边送去。
冰凉的鱼肉没有经过加热,就像是冰块一样,冻得发麻。札焰的处境看似又糟糕了些,然则不是。他细细地咀嚼着鱼肉,用唾液的温度将冰凉的鱼肉弄得温热,他第一次品尝到了鱼的味道。这个味道,很奇怪,对于他来说很奇怪。鱼肉,咸咸的,里面有血丝,吃起来还有点甜甜的味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札焰正在思考的情绪被打断,鱼肉被他咽了下去。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另一片鱼肉,先前他连自己的忌讳都不顾,连难吃都不顾,况且现在连味道他都没有品尝出来!鱼肉慢慢解冻的过程很长,过了三分钟,鱼肉才解冻。还是那个味道,咸咸的,甜甜的,没有别的味道,和水果沙拉一类的纯甜完全不同,这个味道很复杂,但札焰确定了一点,鱼肉是好吃的。
他心生喜色,再次拿起一片鱼肉,刚放入嘴里,又拿出一块放入嘴里,现在的他对食物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两片鱼肉在口腔里冻凝了唾液,唾液上面结了一层冰,牙齿上全是霜意。札焰很痛苦,他急忙用手拿出一块鱼肉,才避免牙齿上结冰。口腔里的寒冷气息消失,札焰咀嚼了一口,心想果然还是不能太贪心啊,可是鱼肉,在饥饿的气氛下,甚至是非常好吃。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札焰只剩下最后一片鱼肉了,最后这片鱼肉他吃完了的话,就饱了。只见他极为淑女地挑起那块鱼肉,放入唇边,放入嘴里,冰凉的鱼肉在嘴里被融化。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还是咸味,还是甜味。咀嚼到最后,札焰想起了书上有一段关于鱼肉的记载,这个味道叫做……鱼香味,就是鱼的香味,他吃的这个生鱼在东城经常被做成生鱼片吃。
札焰说道:“人,必须要尝试过才能有新的风景,我的眼界太狭隘了。”“不忍杀生,便要被生命所杀,弱肉强食,乃人间真理。”“这个世界是残忍的,是无情的,是会吞噬你的。”这些话是发自他内心的讲述,没有强有力的证词,事实就是如此,他感慨于人类对鱼的无情,感慨于人shā rén的残忍,感慨于你骂我我骂你的那种冷酷。
札焰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即使如此,与我何干?”“你们要作死,我就要和你们一起去作死吗?”“我还有一个爱我的女人,她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是真心爱她的,难道你们能说我们都是残忍的血腥的吗?”“人类世界,虚伪至极!”这就是札焰,属于李白的豪放派,敢于直言,酒后作诗天下无敌,号青莲居士。诗和书法天下一流。
腿部的酸麻感传入札焰的神经系统里去,札焰闷哼一声,很痛苦。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前方还有四百多公里的水路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现在还有一条鱼,应该能在食物消耗完之前走到水源处,但是会很痛苦,他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的傻。
他看着天空,想到:“寒冰,我在世界的一边,你在世界的另一边吗?”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寒冰,心里很高兴。风雨过后是彩虹,这是个被人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成语,已经没有了什么深意,现在剩下的是这句话的真理。
“我会找到你的,哪怕天涯,哪怕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