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生一溜小跑，好不容易到了四马路，左右张望，却不见张謇人影。只见一处地方人群聚集，这个8岁的小屁孩心思倒挺多，他认定张謇应该就在人群之中。
他死命的往人群中挤：各位老板，请让一让，让让。
“哟，哪家来的小赤佬，快滚一边去。”一个西装革履却金钱鼠尾的四眼田鸡说道，嘴上碎碎念不断，还想动手。
张謇起身握住那人扬起的手臂，呵道：“你这人，钱场不捧，还想毁了我的人场，是何道理？”
那人讥讽道：“赶紧放手！”收回手臂，田鸡一脸厌恶的捋平了衣服，继续说道：“瞧你这穷酸样，当官发不了财，卖字也卖不出去！”
“你给我滚！”说罢张謇便想抄起砚台砸过去，不过还没扔出，那只田鸡便溜了。
看热闹的人见状，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只留下几个诚意求字的。张謇按照主顾的意思，泼墨挥毫，不一会便完成几幅不同风格的书法。
张謇今天是丢了大面了，心想收摊另寻他法。当却发现小孩还站在他身边，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
“这赛里斯使馆，你可认得路？”
“认得，认得~我给先生带路。”
张謇收拾好东西，向借出宝地的老板道谢后便出门而去。
囊中羞涩，何况从小孩口中得知领事馆不远，因此两人一路步行。
两人走到使馆门口时，一人迎面而来，问道：“请问阁下是否张季直先生？”。
张謇看来人年轻异常应该不是正主，略微点头说道：“正是。”
“先生请稍等，我先去门岗登记。”姚启明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想让状元公明白，赛里斯人的规矩。当然，一会的谈话，还是会亲切友好的进行。
张謇停下，仔细打量赛里斯使馆的模样。大门正中，竖放着一块长条漆板，上书：请勿越线冲岗。与漆板为界，内侧划有几道白线，空白处写着：警戒线。左右两只石狮子外侧各有一个岗亭，里面有人站岗，手臂上的红布袖套上书两个大字‘警卫’。
正对大门是一栋5层小楼，古典与现代材料结合，在张謇看来，还不算太丑。
“先生久等了。领事先生每日进出也许在此登记。”
“嗯…”嘴上是没什么意见，但好歹也是本朝翰林，何况不是你赛里斯人请我来的吗，张謇心里难免有些不爽。
进了使馆楼，沿梯而上至三楼，通道最底，便是一间套房。前厅是会客室，内厅是办公室。
咚咚咚~~“请进。”
张謇昂首而入，姚启明、曲靖波两人一前一后迎了过去。“季直先生，久仰大名，快请坐！”
“招待不周，请季直先生见谅。”曲靖波说道。
“小李，带杜月生去后面玩玩。”
三人落座后，便有人送来三杯茶。
“季直先生，本人姚启明，这是本地副使曲靖波。”
“幸会。”翰林的架势拿的挺足，张謇水波不惊的说道，然后便稳如泰山的坐着。
姚启明暗想：真是个老油条；反正张謇是山穷水尽，也懒得废话。“季直先生，大生纱厂我国倒是有意参股。”
“不妥吧？”
“贵我两国可是有条约在先，可以互设工厂，参股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贵使可以去和朝廷另设一厂。”张謇怕被架空，之所以官招商办、官办就是为了确立自己的管理权。
“季直先生放心，具体投资方式多样，我国官、商投资或者是找我国银行借款均可。而且，季直先生大才，我方企业只会派出财务人员监督资金使用。不会参与经营。一些经营上的想法也会以建议提出，与季直先生协商。”姚启明直奔主题。
“财务便是‘帐房’。xiāo shòu业务，我方也可协助撮合。”见张謇面带疑色，曲靖波补充道。
“哦？贵方想占多少股？”张謇心想，能让我自由施展就好。
“一半股份。”本来姚启明是想趁机压死，拿下六成股。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吃相不能太难看。
“出价几何？”
“50万元。”
“英镑？”
“季直先生说笑了，赛里斯新币。”
“太少，而且钞票总没银子让人放心？”
“季直先生，赛里斯货币可是实打实的金券。贵国银票不也是钞票？相比银号，赛里斯银行可是由我国政府背书，毫无风险。先生招股已有半年，可曾有收获？我们则不一样，只要先生在合约上签字，xiàn jīn支票便可以带走。”
见张謇沉默不语，曲靖波说道：“不如这样，机器设备我方来出，按市价冲作股本。差额以赛里斯元支付，季直先生先用着。用不掉再拿来找我们换等值银元或他国货币。”
“大生厂若是扩大生产，我们还可以优惠贷款，加注本金；季直先生若是想回购股份，我们可以商量；想卖出也可以，但是必须卖给我们或者是我们认可人的。”姚启明再给张謇上个保险。
相比桂嵩庆和盛宣怀，无疑赛里斯人要爽快的多。开价也算合理，言谈举止，也看得出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张謇犹豫了一会，他走向窗边来回踱步。
姚启明两人则端起茶杯，点上烟静静的等着。
资本市场自有他的游戏规则，张謇心想，赛里斯与北洋的合作商场上也是有口皆碑，旋即拿起合同，再次逐页翻看。确认没有陷阱之后，便拿起给他准备的毛笔，写上名字，盖上印信私章。
“季直先生，商业事宜有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曲靖波。不方便也可通过李双辉转达，他将带一个财务组协助先生。”
“李双辉，小李…？莫非是门口迎接我那位年轻人？”
“是的。”李双辉穿越时才17岁，财会专业学校毕业，现在也不过27岁。在钦博特商业学校照本宣科当了几年老师，觉得无聊便请求调岗。正好神舟工商业规模扩大也需要一些专业的财务人员，便给派到这里来了；人事关系也转到经济部，归外交和经济部双重管理。
“贵国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季直先生过誉了，比不得贵国。”
……三人事必，姚启明叫来李双辉，叫他准备出发。
“月生啊，今天这事干的不错，将来想干啥啊？”
“我要青帮大佬！”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读书吗？”姚启明很好奇。
“阿妈舅舅老是被青帮欺负，当了大佬他们就不敢了。难道读书就不可以当大佬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有道是liú máng不可怕，就怕liú máng有文化。姚启明不想干涉杜月生的成长，时刻提醒他管住他，别跟凯申物流瞎混，当刽子手就成。沪海这个地面上，还是得有些地下势力，很多事情才更好办。
“这个是给你的，先去读几年书。至少能读书看报明理。”姚启明拿出那支赛里斯产钢笔，和100块赛里斯钞票。
杜月生结果钢笔和钞票，乐滋滋的摩挲着钢笔。
姚启明接着说道：“有事就来找我，请门口的叔叔帮忙通报。记住，财不露白。”
“知道了。那我怎么叫你呢？”
“要不要做我干儿子？”姚启明来了点恶趣味。
杜月生扑通就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干爹~~~”
“等等，先听我说完。不许借我名头惹是生非，不许欺负穷人！对外人也不能说我是你干爹，能做到吗？”
“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