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声温软如玉,恰如微风拂过薄纱,喃喃的低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p>
女子黑色长发及腰,身着一袭海蓝色长裙,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银色的发簪,两道紫色的流光在发簪上那颗趋于透明的珠子里游走,交融,分离。</p>
海蓝色的长裙上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只有腰间系着一颗碧绿色的玉坠,散发着光晕。</p>
女子梨花般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这种红,并不艳丽,也绝非庸脂。这种红是桃花半放,是清梅露雪,是人间春色的初始,是凡尘冬日的归兮。</p>
细细的眉毛下是略略忧郁的双眸,微展的眼神如一潭秋水将整个竹林包容在了其间。</p>
玉脂样的鼻子微翘,在其下是朱砂一般的红唇。红唇微启,是作为一个娇柔女子看见壮汉的惊讶,显然壮汉狰狞的外表让女子有些害怕。</p>
但女子还是向壮汉前方的那条路走着,和她身旁的男子向壮汉前方的那条路走着。</p>
女子跟在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身后,男子目光炯炯,不若刀锋,却如暖阳下的寒冰,冷淡中带着温柔,他脚步稳健,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在竹光氤氲中微微摆动。紫色的衣袍不长不短,腰间的玉带上镶嵌着一颗如同眼珠一样的蓝色玉珠。他的脖颈上戴着一颗和腰间的玉珠相同,只是小了很多的玉坠。</p>
男子白色的脸旁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麦色,两只手臂上各缠绕着一条蓝色的嘴里吐着尖牙的毒蛇。但这毒蛇并非实物,而是两道灵,在淡淡的月光照印下显得晶莹剔透。</p>
男子握着那女子的手,脚下的黑靴走的坚定,他们从壮汉身旁走过,男子熟视无睹,那女子看了看壮汉,一把搂住了男子的胳膊。</p>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女子的眼神更为忧郁,男子抿嘴轻轻一笑。</p>
男子与那女子在前,壮汉走在之后,不为人知的巨山罅隙中,竟然短短时间来了三个人。</p>
月色当头,竹青微揺,三个人走的缓慢,但终于还是步出了茂密的竹林。</p>
路还没有完,依然在黑夜中蔓延,恰若良辰美景,又有小桥流水。青石小道一直铺上了不远处的灰色拱桥,灰色的拱桥与褐色的土地显得层次分明,却是浑然一体。矮矮的青苔从竹林里流了出来,一直爬上了灰色拱桥。</p>
那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踏着青石走上了拱桥,女子轻踏莲步,灰色的拱桥竟然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p>
桥下的河流是银色的,如一条星河,亦或许这就是一条星河。河流潺潺,从中跃起了一条红色的小鱼,这鱼儿蹦的很高,一头撞在了灰色的拱桥上,然后,这鱼儿居然就这么游进了拱桥里,在拱桥中游动。鱼儿轻快的游着,它游到了拱桥的边缘,却怎么也出不去了。</p>
那女子快走几步,走到拱桥边的鱼儿跟前,她俯下身子,轻柔的触入拱桥中,捧起了惊慌失措的小鱼,本是胡乱碰撞的鱼儿此刻在女子的手中变得安静无比。</p>
女子玉指轻柔的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将手中的鱼儿抛向河中。</p>
小鱼离开了拱桥的束缚,顺着女子玉指划过的弧线,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托着半空中的小鱼,鱼儿如同舞倦了的蝴蝶飘飘然而下。</p>
兴奋的在空中打挺的鱼儿就在快要触到河面的一瞬间,突然向河的另一岸飞了过去。</p>
接着,灰色拱桥下银色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一丈宽的漩涡,这漩涡越转越急,慢慢从河面上升了起来,变成了一道在空中旋转的水柱。</p>
无数大大小小的鱼被卷在水柱中,随着银色的水柱一起旋转。十几只不肥不瘦的鱼慢慢离开了水柱的束缚,它们排成了一字队形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朝刚才那只红色小鱼飞去的地方飞了过去。</p>
岸边,一竿,一石,一翁,一蓑衣,一渔筒。</p>
厚厚的青苔上,一个身披蓑衣的老翁捏着一根鱼竿垂着眼睑倚在一块石头上。</p>
蓑衣,很破,挡不住多少风雨,但总归还是可以挡住一点。</p>
老翁的脸上生着许多皱纹,脚下的芒鞋也有些破烂,但老翁快要垂膝的白胡却极为顺溜,整齐。</p>
老翁手中的鱼竿在月光下如同琉璃一般晶莹剔透,鱼竿竿头在河面上一点一点,泛起了一朵朵细小的涟漪。鱼竿触水,其上却没有一根鱼线。</p>
空中那一排大小整一鱼正是向老者飞去,向老者身旁的渔筒飞去。</p>
不过一尺长的渔筒,竟然将这十几条鱼都装了进去。</p>
老翁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眸子异常有神,比这天上的皓月还要明亮几分。</p>
老翁提上渔筒,捡起了地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p>
天上,忽然就落下了小雨,很密,很细。</p>
桥后一人,狰狞壮汉;桥上两人,俊男měi nǚ;桥前一人,白发老翁。</p>
老翁也踏上了青石小路,向着更里处走去。</p>
细雨蒙蒙,月光却没有黑,还是那么惨白,在密密的雨丝折射下甚至更亮了些。</p>
拱桥上,女子一手轻轻依着桥栏,一手无力的垂下,她呆呆的看着老翁的背影,看着老翁渐走渐远。</p>
女子用手触了触腰间上挂着的碧绿色玉坠,手中忽的出现了一把油纸伞。她转过头走到男子身旁,将伞轻轻的举在了他们两人的头顶。</p>
一纸油伞,遮住的不只是蒙蒙细雨,还有漫天惨白的月光。</p>
伞下,并不昏暗,女子腰间的碧绿色玉坠,男子的蓝色玉珠,此刻正莹莹发着光,交辉相映。</p>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女子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男子的手。</p>
男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头。这双手很白皙,但不软弱,每一根手指的微微颤动,都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p>
纸伞轻斜,细雨微揺,丝丝雨水点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幽深的曲径上吹来一丝风,撩散了撑伞女子的几缕长发。</p>
天,有些凉了。男子的手上虚影一闪,出现了一件长衫。他轻轻的把这件长衫披到了女子的肩上,女子感受到突然传来的温暖,身体微微一颤,然后红了脸。</p>
他们并排走下桥,踏上了方才白发老翁走过的路,也是他们本来要走的路。</p>
壮汉还在桥后,他也踏上了拱桥,魁梧的身体在拱桥上留下了更大的涟漪。</p>
“呤呤”的锁链声又响了起来,壮汉依旧两眼无神。</p>
壮汉走下拱桥的一刹那,他身后的拱桥即刻化为了细小的辉影,漫天飞舞,一点点落入了银光粼粼的河水中。</p>
男子和女子撑着伞消失在青石小道更深处的黑暗,惨白的月光里本有的丝丝蓝色荧光也随之消失了。</p>
蒙蒙的小雨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飘忽的白霜。</p>
僵白的雨丝落到壮汉脚腕上的脚镣上并没有顺势滑下,却是结在了脚镣上。</p>
白白一层。原来这雨确实是白的啊!</p>
脚镣连绵不断的撞击声已不再纯粹,只是壮汉不会感觉到,他依然毫不动容的走着,向着青石小道更深处的黑暗,无所顾忌。</p>
拐过三道弯,男子与女子就撑着伞站在远处,背对壮汉,在旁边还有方才的白发老翁。</p>
他们静静地站着,站在篱笆外,站在院落前。矮矮的茅屋,破旧的篱笆,一个小小的院落。篱笆上的柴扉开着,只是谁也没有进去。</p>
壮汉走到院落外,他停下了脚步,脚镣的“呤呤”声平息了。断断续续的蛙鸣声从远处遥遥的传来。</p>
白雨霏霏,四个人,并排而立,静静地盯着面前的院落。蛙鸣在四周回荡,院落内,一张石桌,两墩石凳。石凳上坐着两人,对立而坐。石桌上燃着一盏油灯,油灯里的灯花不时的落下,使得灯盏里孱弱的火苗颤了一颤。</p>
二人对坐,微弱的灯火下,一人食指中指间夹着一粒黑子,在石桌上刻的棋盘旁不停地敲着……</p>
雨,还在下着,女子手中的油纸伞上依旧“沙沙”声不断,而壮汉脚镣上结着的雨水却慢慢的在融化。</p>
总会有人来的迟些,但还是如期而至,黑漆漆的夜里,青石小道上也出现了一挑灯盏,橘huáng sè的光晕蔓延出来,把四周的白雨也滤成了橘huáng sè。</p>
灯盏的后面,是一双干枯的手。一个佝偻的身影挑着一盏灯,从远处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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