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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姐姐,你看,天鸾是不是要退走了?”</p>
柳柔芝北望天空,两只赤火天鸾在天空盘旋数匝,犹豫徘徊,却不知道是否准备离去。</p>
“不知道!看样子有点不服气啊,呵呵。”赤火天鸾嚣张气焰被压,柳柔芝心情大好。</p>
“一张蟒皮做的鼓就能把赤火天鸾吓走,这吞天蟒好厉害······”小玉感叹道,却没等她说话,仿佛应景一般,又一声鼓声传来。</p>
“嘭——!”</p>
这一声比之前两声更加凶猛,浓浓怨气中仿佛夹杂着凄厉的嘶吼。</p>
鼓声余音不绝,在天地山峦间回荡。</p>
“呜喔——!”这一声鸾啸终于显出一点颓势。小玉望向北方天空,希冀天鸾就此屈服离去,大家也好松一口气。只是那天成年天鸾似乎尚未决心离去,展翅凌空,在夜空中定住身形,望着下方剑院朱墙。</p>
“它不走么?”小玉看不太清楚,问柳柔芝。</p>
柳柔芝也疑惑,猜测说:“天鸾性情骄傲暴躁,吃了亏不服气也正常,我也不确定,再看看吧。吞天蟒威能无边,尚且在祖师手下饮恨,赤火天鸾该不会犯蠢吧?”</p>
果然,那成年天鸾慑于恨天鼓的威势,不敢轻易进犯,可叫它就此离去又不甘心,正恨恨望着剑院。不论是小玉或者柳柔芝,又或者剑院内的诸多门人,都静待赤火天鸾决定。</p>
让众人意外的是,小天鸾围绕成年天鸾盘旋三匝,见成年天鸾静默不去,居然很不耐烦,冲成年天鸾鸣叫起来。鸣叫声显得惶急不安,似乎只想快快远离此地。</p>
赤火天鸾本是天地间的灵兽,性格骄傲暴躁,小天鸾先前吃了大亏,尔后又战败受辱,本该是暴怒不已的。只是它连番战斗,即使不服输,也明白敌人强大,自己非是对手,此时又听到恨天鼓声,感受到这怨天恨地的滔天威压,自然明白就算有大人撑腰,想要扳回一城那也是绝无希望。一时间斗志全无,只想快快走开,再不想见到这群讨厌的卑鄙的人类。</p>
听得小赤火天鸾威风尽丧,大局已定,剑院东墙上有弟子一时没能忍住,轻笑出声。小玉和柳柔芝都是新为人母,感触与他人又不一样。彼此对望一眼,心想大事不好,只盼小天鸾收了哀鸣,静候成年天鸾决定,否则只怕事情有变。</p>
此时小天鸾惶急不安,恰如受了委屈挨了欺负的孩子。一般情况下,父母见了孩子打架归来,如果孩子打赢了或者打输了却斗志不减,只怕还要给孩子一顿暴揍,教导孩子不要太皮。但是,如果孩子被打得萎缩丧了志气,即便是窝囊的父母,也必然不惜一切为孩子找回场子,否则只怕孩子就此失了斗志,长大成为窝囊废。</p>
赤火天鸾通灵,骄傲更胜常人。如此情状,成年天鸾会做何反应?</p>
小玉本只是个旁观者,天鸾和剑院之间自然亲近剑院,可她也不讨厌赤火天鸾这世间灵兽。此时事情尚未闹大,小玉只盼它就此完结。</p>
心做此盼,事与愿违。你越是害怕,它越是发生。</p>
成年天鸾原本收敛了羽翼上的烈焰,静默不再攻击,已经有离开之意。见得小天鸾斗志尽失,一股怒火高烧,此时是万万不能退了。不然岂不是给孩子做了一个临阵脱逃的表率!</p>
正在那些轻浮弟子得意之际,成年赤火天鸾双翼一震,熊熊烈焰应力而生,缭绕两翼,烈焰之后隐隐透出金光,长长的尾翎的末端有一片片翠绿的水滴状翎花,如今隔得近了许多,小玉可以看到那翠绿的翎花宝光耀眼,美丽非常。</p>
除小玉和柳柔芝之外,地上诸多人物,大多数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讶。</p>
小玉心里失望不已,柳柔芝也是难掩叹息,只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赤火天鸾全力一搏,后果难料了。</p>
当次情势危急之际,突然一条身影忽闪,出现在赤火天鸾面前,直面天鸾的慑人威势,傲然不屈。</p>
小玉一惊,距离太远,眼力限制,看不清楚,急忙问道:</p>
“那人是谁?”</p>
“是徐副掌院。”柳柔芝答道。</p>
“他要干什么?”</p>
“不知道。他没说话。”</p>
“徐副掌院要独力对抗成年天鸾?”小玉奇怪的问。</p>
柳柔芝也很不解,仔细观察片刻,奇怪地说:“看不出来,他没理会成年天鸾,只是对着幼鸾。”</p>
小玉和柳柔芝都不是好事的人,此时也被激起了好奇心。小玉继续问:</p>
“他说什么了没?”</p>
“好像没说,只是看着幼鸾,那幼鸾被他吓得后退了。哎哟,赤火天鸾要走了······”</p>
小玉不再问,她自然也看到那成年天鸾跟徐副掌院对峙了片刻,终于收敛了气势,长啸一声,冲天而起,画出一个弧线,折向北方飞去。来得生猛,走得干脆利落,小天鸾急忙跟上。</p>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东墙上众人还迷茫不解,小玉突然领悟,惊叹一声:“呀,我明白······”</p>
“徐副掌院这是拿小天鸾恐吓它呢!”柳柔芝也明白了,成年天鸾即便是冲冠一怒,总还是要为小天鸾想想。小天鸾生命受威胁,赤火天鸾不得不退走了。</p>
小玉嘻嘻一笑:“徐老头真是太卑鄙了!”</p>
战事至此,终于尘埃落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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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前夜的战事成为剑院内外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p>
小玉卖完豆腐收摊,进屋来,柳柔芝正在家里逗两个孩子玩。</p>
“伍教习回去了?”小玉随口问,柳柔芝伍进轩夫妇天刚亮就来了,估计昨夜处理好伤口,今天一睡醒就过来了。</p>
“刚走,你没看见?晚一点他请了黄长老,还会回来。”柳柔芝头也不抬,正逗着小鱼儿开心。</p>
小玉洗手揩干,伴着柳柔芝坐下。忙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歇一歇,长长的舒一口气,显得甚是惬意。</p>
“小玉,累吗?”柳柔芝柔声问。</p>
“哈,习惯了。”小玉开朗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p>
“小玉,你帮我照看孩子,我们修仙之人,有钱也用不上,这个乾坤袋里有些钱,你留着使。乾坤袋的印记我抹掉了,扯开带子,伸手进去就能摸得到。”柳柔芝语速慢,音调柔和,真诚不虚。</p>
小玉坦然而淡然的一笑:“我有钱,真不需要。”</p>
柳柔芝好奇地打量小玉,小玉笑得轻松,说话更是比自己还柔和。柳柔芝忍不住感叹道:“小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自然的喜欢和你亲近,却很奇怪,我居然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和你亲近。现在看着你,我忽然觉得你好特别,姐姐真的好像从来都不够了解你。”</p>
“除了特别老,我还有什么特别的?”小玉笑得很甜。</p>
小玉确实是老姑娘了,怎么她自己好像从不在意?</p>
这一点柳柔芝完全不能理解,柳柔芝不是不好奇,只是她不好问。阳光从hòu mén照进来,小玉笑得轻松愉悦。感染到柳柔芝,柳柔芝忽然也觉得生活轻松愉悦起来。</p>
小玉真是个很妙的人。从初次见面就觉得她非常的亲切,在她身边特别的舒服。似乎其他所有的人都跟自己一样,剑院内外所有的人,都喜欢小玉,不论是认识多年的,还是新到镜湖剑院的。柳柔芝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她不过是平凡的农家女子,为何这么多人都喜欢她。如此想着,越发觉得小玉妙不可言,最妙之处在于,妙到让人弄不清楚妙在何处······</p>
“柳姐姐。”小玉说话打断柳柔芝胡思乱想,“幼年赤火天鸾的血能治好小暖馨吗?”</p>
“啊?”说到女儿,柳柔芝的心又被拉回到昏暗的一面,“只是能缓解病情,黄长老说,血寒之症是患者的骨血天生阴寒,除非骨血枯竭,否者生命力越是旺盛,寒气越是深重,可人一旦骨血枯竭,岂不就是死了?相反,如果病情好转,等于是患者生命力变强,生命力越强,血气越是旺盛,患病者的寒毒就会越烈······”</p>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病,那不就是说,不治不行,治病,还不能治好?身体越是好,病情越是重?这怎么可能?”小玉被这奇怪的病的震惊了。按照柳姐姐这样说,小暖馨前几天奇寒袭体,岂不是因为自己放暖水瓶造成的?暖水瓶的温热刺激了续命水晶,使得续命水晶的生命力加速流逝,水晶消耗生命力,增强了小暖馨体内的生机,小暖馨生机强盛,气血转旺,反过来又使得血寒症更加严重。</p>
小玉发觉自己陷入一个循环,差点绕不出来。</p>
“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平衡,既保证孩子生机不绝,又不能激发她骨血里的寒气。暖馨现在的情况就是生命力不足以抵抗寒症,最需要的,就是生命力充沛的宝物,如果还是属性为阳热的,那就更加好了。”柳柔芝陷入苦恼,之前的轻松愉悦荡然无存。也怪不得,遇到这等事,若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日日悲戚怨恨痛哭流涕了。</p>
小玉内心别有思绪,一个声音压抑不住地在心底呼喊:“我知道,还有一个希望,或许可以救暖馨。我······”</p>
但是,小玉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知道可能有效果,具体怎么做才能救暖馨,一点主意也没有。而且,小玉还有别的顾虑······那个奇怪的梦,说儿子是得了一个宝物,才脱胎化chéng rén,一个真正的人。这个梦如果是真的,那儿子······,他得的宝物,又是什么?真要有法子救暖馨,会不会伤及儿子?一旦说出儿子的特异之处,对于其他的秘密,还能不能瞒得住?</p>
黄三两都看不出儿子有什么不妥当。对于儿子的身世,我绝不透露半点就是了······不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孩子受到伤害。</p>
小玉抱着孩子坐在hòu mén框上,两条腿伸直了,脚尖磨着地上的细砂,把细砂扫落进镜湖里。小玉痴痴望着镜湖,想着心事。初春的阳光,晃得人两眼发花。</p>
柳柔芝也陷入痛苦的愁思中,抱着病重的孩子,痴痴望着,内心是何种滋味,难以想象。</p>
“小玉,这个乾坤袋你还是收着吧,里面除了一些钱,还有很多暖馨的衣服。进轩憨厚傻气,孩子还没出生,他连十几岁的衣裳都买好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福气穿上······”最后一句话是对怀里的孩子说的,说到伤心处,话音低得几不可闻。</p>
小玉转头望向柳柔芝。</p>
“收下吧,都是给孩子的,你也只是保管。”柳柔芝收拾情怀,轻声劝说,末了居然轻浅一笑,“不要忘记,儿子我也是有一半的!”</p>
小玉抿嘴一笑,伸手接过。也不看,顺手揣进儿子的襁褓里。</p>
“柳姐姐,暖馨会有办法治好的,你不要太忧心了。”小玉安慰道。</p>
柳柔芝却不搭话,自顾自的说:“天下的宝物灵药多得是,剑院所藏也很丰富。只是宝物多是死物,含有生命力的灵药宝物极少,含有生命力而且属性阳热的就更为稀少了。如今虽然有了天鸾血,也消耗不得多久。等到进轩身体大好,我们打算尽快动身出发,天涯海角,为女儿寻医觅药。小玉,外面风险难测,我和进轩又不懂医术,不敢把孩子带在身边,所以,小玉,以后孩子还需要你照顾。你能帮姐姐这个忙吗?”</p>
柳柔芝话语柔情动人,让人难以拒绝。小玉心里感动,想的却是其他事情,一时间没有答话。</p>
这一次托付女儿,与上次又有不同,上次只是托付十几天,而这一次,期限漫长无尽。孩子尚未断奶,正是最难照顾的时候,何况女儿身患奇症,时刻命悬一线。柳柔芝是个极通情达理之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过分,会给小玉带来无穷多的麻烦。可是,即使心里愧疚却也别无他法,因为还有一个不得不把孩子留在剑院的理由,就是剑院有黄三两这样的神医,更有胡心慈这样的医道中的神仙人物。有黄三两照看,孩子就要多几分生机,一旦寻得胡心慈出关,孩子得救的机会就会大上许多。</p>
见小玉不说话,柳柔芝只道是小玉为难不肯答应。心里不免失望万分,连小玉也不肯接应,还有谁能为我照看孩儿。</p>
柳柔芝不敢怨小玉,反而觉得特难为情,自己要求确实过分,让人陷入不愿答应又不忍心拒绝的难堪境地。</p>
“小玉······?”</p>
小玉回过神来,发觉柳姐姐窘迫,清爽一笑:“你想什么呢,衣服我都收起来了,暖馨自然是跟着我了。”</p>
小玉说完,用安慰的眼神望着柳柔芝,打量着她。柳柔芝头挽堕髻,鬓角斜插一枝蓝宝石头花,面容圆润,肤色白皙,柳眉淡淡,双眼有若明珠,一对嘴唇不厚不薄,穿一身白丝锦缎,衣襟两边各点缀两朵细碎粉色小花。如此仪容,当真是神仙贵胄一般的人物,此时却要低声下气的来求自己。小玉心里也不禁为她难过。</p>
柳柔芝听得小玉欣然答应,暂时忘却了忧愁,做嗔地瞪小玉一眼:“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吓我一跳。你个死丫头······”</p>
“嘻嘻,柳姐姐,要不你把暖馨分我一半好咯!”</p>
“就怕你不肯要,喏,现在就全给你!”柳柔芝说着就把孩子递向小玉。</p>
小玉嘻嘻一笑:“你那一半分给我了,剩下一半是伍教习的。你可做不得主!”</p>
“呵呵。你怎么叫伍教习,叫伍大哥或者进轩,也不要叫柳姐姐,叫我姐姐或者柔柔,不是更好?好生分。”柳柔芝对小玉的称呼很不满意。</p>
“哈哈,改不了啦,习惯了,就这样吧。自在。”小玉无所谓的笑笑,心里还想着心事。</p>
柳柔芝也不再计较,气氛又变得轻松愉快。</p>
但是有些话,小玉不得不提。</p>
“柳姐姐,不是说成年赤火天鸾体内有个金丹暖馨很需要吗?”</p>
“赤血金丹,确实对暖馨很有好处。”</p>
“那为什么成年天鸾都到剑院了,还让它跑了,请内院的高手甚至是山上的长老出手,将它擒下不是好很多吗?”</p>
“哪有那么容易。修为超凡的尊长常年闭关不出,以徐副掌院的修为,都不是那成年天鸾的对手,要战胜天鸾,内院以下,必须要群殴才行。打退跟生擒又是两回事,成年赤火天鸾以命相搏,生死之战,剑院之内,必然会有死伤。本是为了救命,反而伤了性命,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行!”柳柔芝说到这些也有些气馁。</p>
“这样说,即使那赤血金丹能治好暖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小玉问。</p>
“如果能治好,那又另当别论啦,不论有多难,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不惜一切给孩子弄到。”柳柔芝说得斩钉截铁,又说,“小玉,你到真费心,难为你把暖馨照顾得这么好,这些事情,你就不需要操心啦。”</p>
小玉听得“不惜一切”四个字,好生失望,心里黯然,再不想多说半句话。抱紧儿子,从门框上站起。想要走开,可这本就是自己家,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烦躁顿生。</p>
柳柔芝一直在跟小玉聊天,自然发觉小玉异常。</p>
“小玉,你有事?”</p>
小玉只觉得烦闷,心说:“现在没事了。”</p>
柳柔芝没听清小玉嘀咕,也不解她为何忽然不高兴。只好在一边看着。</p>
小玉觉得只要看到柳柔芝怀里的襁褓,就浑身不自在。索性把儿子往木盆里一放,自己走去偏房里烧火做饭。</p>
柳柔芝看小玉明明生气了,又不说,像耍性子的小孩。也不恼,木盆就在身边,于是低头去看小李鱼。</p>
只见这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蛋胖胖嫩嫩的,粉嘟嘟的,好不叫人怜爱。</p>
柳柔芝忍不住伸手去捏,口里腻爱地说着:“乖儿子哟,睡得跟个小猪仔一样哦,肥嘟嘟的,干娘爱死你咯······”</p>
小玉进了偏房,心思依然还在两个孩子身上。</p>
听到隔壁柳柔芝逗弄孩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尔后默然良久,突兀的,一声细微的声音轻叹:“小宝贝儿,干娘只愿你舒舒服服长大,不要受半点病痛······”</p>
两个孩子放到一起,任谁也难不起对比之心,一个健康壮实,一个命悬一线,天壤之别啊,叫苦命孩子的娘怎么生受得了。</p>
小玉听到此处,心里戚然。走回房里,只见柳柔芝正轻抚着儿子的脸颊,痴痴地看着熟睡的孩子,笑容温柔。</p>
“柳姐姐。”</p>
“嗯?”</p>
“我可能有办法救暖馨。”</p>
“什么?”</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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