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半蹲于地,痛苦撑剑的夜无云和泪流不止地按住夜无云胸口,柔荑已被鲜血染红,恐惧得颤抖起来的小丫头,小男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完全超出了想象。回头警惕地看了眼对面倚着细长柳刃的悠闲公子,男孩口中深深吸入一口气,死死憋住,同时奋力提起身上残留的全部力气撑住大剑站直身子,仰面朝天,气出口张就是一声大吼。
“大哥!再不来你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亲弟弟就要有幸去阴曹地府一日游了!”
“谁家孩子那么没教养!又不是夜市,大喊大叫什么!”
猛地推开窗户,中年妇女探头出来就是一顿大骂。确实,用男孩的话来讲,他这一吼可谓是冲破云霄,直上九天,声荡丹阳,久久不绝,当然,这样说完全是夸张的手法,夸张而已夸张而已,但扰民惊人,让人吓上一跳到的确不假。
“我说大婶啊。”充满磁性的声音语重心长地从中年妇女右方传来。“这个没教养的家伙呢,虽然是人小鬼大了点,是胆大妄为了点,是狐假虎威了点,是……”中年妇女连忙往右边看去,临屋的窗台上居然蹲着名年轻男子,高高立起掩住颈部的领口一朵简单朴素,洁白倒垂,形如泪滴的白花轻盈而绣,与男子嘴间轻咬,跟着话语有节奏地一跳一跳的细细鸡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目光上移,正好对上男子扭头望来的目光,成熟稳重的脸庞微微一笑,竟是令正要生出惊吓的中年妇女瞬间平静了下来,“但他是我弟弟,大婶可不能说她没教养哦。”男子伸出食指摇了摇,便在平静得不知处于何种状态的中年妇女注视下一跃而出,朝着大吼的方向赶去。
再说夜无云这边,没有任何意外,男孩的大吼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疼痛难忍的夜无云也艰难地抬起头,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喂!再不走,一会可走不了了哦。”
听见大吼后直接虚弱得瘫上大剑的男孩一脸认真的警告,富家公子不以为然,戏谑地说道:“不错嘛,小小年纪就学会虚张声势了。”如果真还有人,会眼睁睁放任夜无云不顾旧伤的肆意出手?富家公子可不是小孩子。
“不过嘛,万事也不能太绝对,就让我看看你的虚张声势究竟有没有点实际作用吧。”说话间富家公子随手拿起身旁一柄长剑就向小男孩扔去。依旧的堪比扣弩,如箭射出,唯一不同的是此次不是光光的猪骨,而是锋利无比,寒光无情的利剑。
面对飞速袭来的长剑,虚弱无力的小男孩无法避躲,梨花带雨的小丫头反应不及,重伤复发的夜无云更是无能为力。
“噌——”
清脆的声音长长鸣响,飞速袭向男孩的利剑突兀地停于他眼前,剑尖已是轻轻点上他的额头,使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利剑剧烈的颤动。真正意义上的行至鬼门关前,仅剩临门一脚,惊险无比。
“这算是惩罚。”
利剑退开,一点鲜红胜似朱砂出现在男孩额头上。男孩身前,一名年轻男子侧身而立,清脆没有停下,被握在男子手中的利剑仍然在颤动,剧烈不止。
“真抱歉,我姓张,全名嘛,刚好叫张声势。”
男子微微偏头,嘴间咬着的鸡骨一跳一跳,语气却是极为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哦?你觉得我会信吗?”
张声势?这不是在开玩笑是在做啥?冷笑话?好像也可以。男子没有继续理会富家公子的话,伸手一拿就将男孩倚着的大剑扛到肩上,弄得失去支撑的男孩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这也是惩罚。”
盯着径直走向夜无云小丫头的背影,小男孩一言未发,不是不想发,而是不敢发。如果要说世上有什么人能治得了让白鹤羽都异常头疼的小男孩,眼前这名男子妥妥地能位居首位。
“放心吧。”
听见从男子口中说出的,令人十分安心的三个字,看着跟前那张成熟稳重的笑容,夜无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强忍疼痛的意识终于不再坚持,模糊中很快地陷入到深深的昏迷中。
原来是他。
“照顾好他。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这句是对扶着夜无云的小丫头说的。一语入耳,定人心魂,小丫头心头的恐惧片刻间一扫而空,抹抹眼角泪花,将昏迷的夜无云拥至怀里,小丫头抬眸好奇地望向男子的背影。他就是雪滴的大哥?
年轻男子左肩扛着大剑,右手握着剧烈颤抖的利剑缓缓走向富家公子,一步一步,给人一种扎实的感觉。“看样子,你似乎碰过我的剑?”充满磁性的声音平静中似乎带有点笑意,听在富家公子耳里却是清楚明晰的不满。“你的剑?”难道他才是龙十一的剑主?富家公子确实知道龙十一,也了解龙十一剑匣里的宝剑,但他并不知晓龙十一的主人是谁。短暂的吃惊后,富家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期待地说道:“领教完留影剑技后还能领教龙十一,真是完美。”
“完美?”缓步前行的男子目光落至富家公子想要拿起身旁长剑的手上,“你可没资格碰这些剑哦。”温柔一笑,气势暗蕴,平缓的语气宛如来自华贵大殿上,独坐王位的君主口中的善意提醒。话音落,八剑颤,“噌——”“噌——”齐响,方触到剑柄的富家公子猛然收手,一阵疼痛起于手心,顺着手臂,钻进心头。
一步,一步,扎实之中,蕴着自信,自信之下,悠然自如。一双深瞳,傲气不掩,微笑之间,仿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俯视脚下的万物,欣赏属于他的天地。
富家公子不再轻松,急忙握起身前柳叶长刃挥向看似缓慢,却已行至身前的男子。几步功夫,他在他心中的形象进化得太过迅速,太过恐怖,容不得他有半点随意。
右手轻挥,随意一挑,剑尖一点,灵巧地适当一转,袭来的柳叶长刃便听话地带着握住它的手臂搭在富家公子身侧,紧贴身子立在地上。指尖一转,右手一送,利剑轻盈,收回男子左肩上龙口闭合,缠绕长龙完全打开的剑匣内。右手未停,顺势一带,拾起地上一柄长剑翻手一压,架至富家公子肩上,剑刃锋利,轻触颈部,冰冷的气息,丝丝浸肉,寒寒彻骨。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从头到尾,仅需眨眼一瞬。
“对付你,需要剑技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语气肯定的笑言,自信浓浓,犹如天生的傲然气息使人升不起哪怕是一丁点反驳的想法。男子微微侧头,余光落向身后女子怀中昏迷不醒的夜无云,继续说道:“如若不是他有伤在身,想要快点结束,你也不会这般轻易地欣赏到留影剑技。”
抬手一抛,一道美丽的弧线中架在富家公子肩上的长剑乖巧地回到剑匣。富家公子可不是一回失败就束手就擒的人,抓住机会,他再次挥动柳叶长刃袭向男子。可惜,迎接他的又是一柄力道巧妙,完美将柳叶长刃送回腰侧,最终架在他脖子上的锋利剑刃。如同第一把一样,剑刃并未挥下血溅,而是轻盈地抛回了剑匣。
如此来回,一共八次,同样的精妙化解,同样的利刃架肩,富家公子莫说是一次,连一瞬间的成功都没取得过。
最后一柄长剑收回剑匣,长龙闭合。扛着大剑,年轻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表情复杂的富家公子。富家公子此时心里可以说是五味陈杂,男子没有用华丽的招式,神奇的剑技,每一挑,每一点都极其普通,但却都力道巧妙,恰到好处。
忽然,富家公子注意到了男子高高立起,掩住脖子的衣领领口绣着的那朵简单朴素,洁白倒垂,形如泪滴,很容易被人忽略掉的白花。
这姿态少有,形状特别的花,他记得好像是叫做,雪滴。等等!雪滴花?难道是昙花!
关于昙花,shā shǒu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每一位昙花shā shǒu身上都有一处象征自己名字的标志,没人清楚这是否是昙花的传统,但每一名出现在人们视野里过的昙花shā shǒu身上,的确都有那么一个标志。
仔细想来,白鹤羽的白扇上是白鹤羽,墨魁的花型耳坠也许就是墨魁花。而这位年轻男子,说不定才是真正的雪滴,昙花雪滴!
“你是昙花雪滴?”
试探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富家公子并不知道昙花到底有没有雪滴,因为十年来昙花露面于世的五人里没有雪滴。
“刚才你感受的,就是剑阁上的人每个早晨,每个中午,每个傍晚所习所悟的东西。缺了这些,剑技无用;缺了剑技,剑锋依旧;两者相融,更上一重。”
笑容消逝,严肃而语,气势迫人,宛如居高临下的威武君王,声声低沉,句句震心。年轻男子将扛在肩上的大剑立于身前,右手握住缠绕剑身的长龙龙尾。
“我呢,是很好说话的,既然你想见见剑技,那就见见吧。”
右手动,缠绕剑身的长龙竟是被缓缓抽离。长龙游走,剑影渐现,一柄细长的龙形利刃出现在男子手中,而失去缠绕长龙的巨剑则露出了道道锋利可怕的逆刃。
第十一剑,乘龙。
乘龙·帝临!
眨眼间,只觉年轻男子的身影似乎淡了一下,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先提剑技,好高骛远的人,我不喜欢,这是教训。”
转身走向夜无云,相对于富家公子,他现在还有件更重要,更紧迫的事要做。
“噗!”
鲜血喷出,富家公子突然脸色苍白,蹲倒在地,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盯着地上鲜红的一片,富家公子心里想起了关于龙十一的传说。
相传,曾经有位好武善剑的君主想要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第十一天,最后一柄剑出炉,该剑长龙盘绕,剑锋锐利,龙口张吐,直收十剑,意喻龙收天下,唯君独尊。
原来,剑匣龙十一只是第十剑,怪不得仅收九剑。
龙收天下,谁敢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