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村尾医馆。
外屋楼顶。扇插腰间,白鹤羽双手枕头靠在房脊上仰望夜空,盈月高挂,群星璀璨。“这村子不错。”身旁背靠屋脊而坐的羽然君看着银银月辉下祥和的小村,由衷赞到。村民的淳朴真实,羽然君很喜欢;没有纷繁的喧嚣,安静中仅伴声声虫鸣的夜,羽然君很享受。
“那是当然,这可是小墨选的。”星空下,这位曾寒冷无情,名动大周的shā shǒu脸上露出一副孩童般的骄傲,眼中温柔满满,丝毫不掩。羽然君欣慰一笑,看见现在的白鹤羽,他很高兴。相比于杀戮征伐,hé píng安宁的生活才是他应有的,才是六国百姓应有的。“话说,回头你要谢谢戎暄,是他传信说你可能需要把新扇子的。”“好,恩?”应答出口,被美丽星空吸引的白鹤羽才反应过来话中所提到的人是谁,歪头看向即使靠坐屋顶也依然风度不减,公子翩翩的羽然君,疑惑地说道:“他还是闲不住么?”“你何时见他闲住过?不必担心,他说的是可能,再说如果不是跟无云有关,你觉得他会专门为你推衍?”“也是。”白鹤羽重新望回星空,登天都比让那人出手简单得多。
不过这次白鹤羽没能欣赏太久,一道稚嫩的声音便活泼地从屋下传来:“白叔,原来你躲在这呀,正好,借着这美丽夜景,你我于屋顶触肩长谈,聊聊赏金的事。”无奈之中白鹤羽迅速起身,口中不满地嘀咕道:“为什么羽然君是哥哥,到我这就成叔叔了。”拍拍身后,径直走到屋侧,不做停留地纵身一跃后,白鹤羽的身影便融进了黑暗的药田里。动作流畅,身法熟练,仅仅在屋顶留下淡淡的一句话语。
“既然是你的话,那小丫头的事我就不多问了。”
“别跑呀白叔,不聊赏金的事,聊聊什么独门秘籍,绝世功法的也是可以的呀。”
白鹤羽之后,男孩紧跟不舍,可见他对锲而不舍的精神学习得很是透彻,稚嫩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有趣逗人。
小丫头的事?是真的不好办呢。
清晨,医馆小院内。墨魁,小丫头,小雨三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餐。一位艳丽,一位秀美,一位可爱,构成了小村清晨一道美丽的风景。
“昨晚我去帮王叔看头疼的时候听说最近白于城的李员外在找人帮忙运草料。”墨魁一边温柔地为身旁的小雨擦去嘴角喝粥粘上的痕迹,一边对哈欠不断,还未完全睡醒的小丫头说到。“平时这种差事不是都抢着要么,怎么现在没人了?”白于城是距小村最近的城,城内柏树成荫,城外柏树成林。不过白于城有名的不是片片柏树,而是草料,白于城的草料是丹阳郡范围内最好的。
“不是快秋收了么,都回家帮忙了,要不你去接了?”
“好。”
小丫头自然地答应了下来,好像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
“不对,墨姐姐是要让我去运草料?”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以前似乎没做过类似的事吧?怎么刚才隐隐感觉有点熟悉,下意识中就应出了声。
“是啊,就当是赚点糖葫芦的钱。”
糖葫芦!听见这三个字,小丫头瞬间精神起来,双眸发光,满脸兴奋,一连说出三个好来。不想那么多了,有时候人不就是会出现明明第一次做却总觉得像曾经做过一样的错觉吗?还是糖葫芦重要,糖葫芦!糖葫芦!……
一心为糖葫芦奋斗的小丫头吃完早餐后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出发。在墨魁的建议下,她叫上了夜无云和让白鹤羽头疼的男孩雪滴。
村口,夜无云看着送别自己的翩翩公子。
“公子。”
才相聚一日就要分离,纵使已独自在外行走多年,一到面对一直待自己如亲人般的羽然君时,夜无云心里还是生出很多不舍。
“去吧,她的事情要慢慢来,千万急不得。”羽然君说的她是指迫不及待已经先行的小丫头。“恩。”夜无云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听完嘱托后不再停留,果断转身朝前方两人追去。“你的事也急不得。”听见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夜无云前进的脚步瞬间顿了顿,不过没有停住回头,因为他懂得羽然君话里的意思。
“你说他真能帮小丫头想起忘记的事吗?”望着逐渐远去的三道背影,墨魁的心情有点复杂,有些期待,有些担心,有些没底,有些
“当年我们不也这样吗?”羽然君心里没有复杂的情绪,单纯的只有相信,他相信远去的三人不会让人失望。“你们可不一样。”墨魁摇摇头,羽然君口中的‘我们’是何等存在她最清楚不过。
“他们也不一样,不是么?”
“恩?”一句入耳,如醍醐灌顶,令墨魁恍然大悟,心情刹那轻松起来,嫣然一笑,若艳丽花朵,尽情盛开:“我大概知道当初离家时姐姐的心情了。”
“我说你吃慢点行不行。”乐寥寥扶着额头,心里仅剩两个大大的无奈。对面,俊俏的面庞,一身华衣,腰间摇摇晃晃的精致玉佩,按理说明显是位一表人才的富家公子。可惜那只被徒手抓住的烤鸡,滴滴渗出沾满双手的油腻,赛过饿狼的狼吞虎咽都无情地击碎了美好的幻想。
果然现实是很残酷的,至少在这位油腻的富家公子身上。
“我可事先说好。”时间是宝贵的,浪费一点都不行,所以青年又抓起一个鸡腿塞入嘴中,才继续说道:“我不是罗睺那个高调的笨蛋,噗”吐出鸡骨,青年再次把手伸向桌上盘中。“太大的动静不行,做这种事就该低调。出手不致命的事不做,有失尊严,多少钱也不行,尊严无价。”说着青年手中配合地挥了挥刚撕下来的半块鸡胸脯,兴许是想表示尊严无价,但像胸脯肉一样吃是可以的?至少无奈的乐寥寥是这样理解的。
“没问题。”对于青年的要求乐寥寥没有反对,别看他形象不怎么样,实力倒是非常不俗,要不然乐寥寥也不会如此耐心地请他吃饭。
“对了,补充一点,倘若遇见昙花,要上你们上,反正我负责跑。风里不自量力的傻瓜一直都只有一个,不对,现在应该是一个没有。”青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饭桌上已是盘盘皆空。
“这个也没问题。”此次武皇派他来扬州仅仅是为夜无云,至于昙花,当然是能避就避,方经历过云霞城一番交手,乐寥寥还没做好第二次交手的准备。“老大,那位就是魏国传说中的暗卫?”只见青年突然起身撑在桌上,侧头凑到乐寥寥眼前低声问到。闻着扑鼻而来的烤鸡味,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片片油腻,乐寥寥憋住呼吸,心底不停重复默念冷静冷静冷静……强压住快要冲出心头的念头,咬牙缓缓地吐出两字。
“老大?”
“你出钱,当然就是老大咯。”侧脸看向他处的青年并未注意到乐寥寥脸上细微的抽搐,说话间竟是更近了几分。
“老大,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知道暗卫?”
青年目光所至的桌旁面无表情,独自坐着的正是之前跟在乐寥寥身后的黑衣青年。
“当然,我们可是风。”
四目相对,乐寥寥眼中那张自信的微笑里透着骄傲。
“知道还问我?”
“这不显得老大你知道得多嘛。”
“…”
魏国暗卫,作为魏皇手下最秘密的存在,乐寥寥当然不会轻易跟一位浪荡九州的shā shǒu仔细介绍。其实,对于这个存在的了解,与青年相比,他也就多知道犬韬每一位副统领都是暗卫这一点。
扬州,通往丹阳郡最大的城,丹阳城的路上,一驾马车拖着高高的草料缓缓前行。草料上,一名清秀女子口含糖葫芦,悠闲舒服地躺着闭目养神,不对,听这平缓而有节奏的呼吸和嘴角糖葫芦间的些许晶莹,应该是在安心的熟睡。车座上,一袭白裳点缀着淡蓝花纹,正是专心驾车的夜无云,身旁,男孩倚着一半在外,一半藏入草料的大剑,无所事事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从小村出来后,夜无云三人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地到达白于城,顺利地接到委托,顺利地出发,除了重要的草料似乎有点过多,除了热情的李员外给的老马似乎真有点老外,都很让人满意,恩,‘发自内心’地满意。
丹阳城离白于城不是很远,但以他们现在的速度,花个两天两夜都算是快的了。
“夜哥,要不找个地方换匹马吧。”雪滴终于忍受不住前面这只优哉游哉的老马,男孩话音刚落,老马便停下了马蹄,生活中的惊喜有时总是来得很及时。路中央,一颗倒下的树干不偏不倚完美地挡住了去路。
“这时候是不是该跳出几个人,然后,此路是……”仿佛是在配合男孩低声的嘀咕一样,马车停下的同时几名赤膊上身手挥大刀的大汉一跃而出,跳至车前就是一顿大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足足的气势,这凶狠的目光,喊话的大汉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安静,有些尴尬的安静。
马车上,夜无云扶额摇头,看来身边的孩子不仅神话故事看多了,连小说也看多了。男孩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套路老是老了点,但是及时啊,冲这一点,满分!马车后,草料上,糖葫芦滑落,小丫头舔舔嘴唇翻身侧躺,口中喃喃道:“白……白叔……别学山贼,太土。”多半是在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