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命中注定,也许是刻意而为,总之姜相如就这样在昆仑众弟子打破眼镜之中收了第一个弟子,要知道之前的他曾经多次以专心钻研医术为名拒绝了众多的登门弟子,甚至公然违抗那曲掌门的收徒命令。
事实上端木桑榆并不需要一个师父,论起修为造化,论起法力无边,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了,够格做她师父的人也没有,可是她太无聊了,晃晃悠悠的在这个九州大地上飘荡了几千万年,无聊到不知山中岁月,如今有了另外一个人相伴,她心里暗暗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她坐在一颗老松树上远眺,林间偶有飞鹰盘旋,她伸手便射出一片叶子,惹得飞鹰吓的四处逃窜。
姜相如抬头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
端木桑榆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你不会以为只要把我收到你的门下当徒弟,我就一定会嫁给你的吧?”
姜相如头也没抬,犹自沉浸在医书当中,几片树叶飘落,掉在了他的肩头,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而从从拜师之后,姜相如举止得体,行为规矩,每日给端木桑榆布置功课,监督她的读书进度,教她如何辨识药草,有的时候还会带她上山去采摘草药,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师徒所应该具备的样子。
可是原本的接近就是带着目的,如今这样平淡如水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毕竟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然优势,师徒恋本应该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的,反而是如此单纯的尊师重道,恪守礼节的倒是真的不常见。
所以不能否认的是姜相如是一个优秀的师父。
但是端木桑榆却完全没有做人家徒弟的自觉,她向来记性都不好,如今面对一些长相相似,功效也相同的药草更是头大,药草看了几遍就丢在那里,甚至连医书迄今为止都不知道怎么拿是正,怎么拿是反。
所以后来的大部分时间她都躺在椅子上或者躺在树枝上睡大觉,其实有的时候端木桑榆甚至都会偷偷的怀疑姜相如说要娶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又是一年隆冬飘雪,大雪封山,北方吹得凛冽,昆仑的寒梅却在这个冬天开的更加的艳丽,香味也愈加的浓郁。
太阳在苍穹之上也只幻化而成一个白色的光影,看上去也是冰冰凉凉没有温度,端木桑榆将自己锁进了雪白的狐裘里面,坐在火炉旁边的躺椅上吃着姜相如炖好的燕窝粥。
安宁祥和的氛围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姜相如放下手中医术,回头看了她一眼,嘱咐道,“我去看看,你就在屋里面呆着就好,无论怎么都不要出门。”
窗外白雪皑皑,却是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其中一个抗议的弟子对姜相如说道,“她先前早已经答应了地王宫沈傲天做他的第三十四房小妾,如今地王宫向昆仑要人,还请姜相如辨别是非,站好立场,切莫丢了昆仑派的颜面。”
一串挂在屋檐下的冰凌倒塌,雪渣飞扬,寒风呼啸的吹过,姜相如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谁也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的,粉末飞扬,迷乱双眼,人人都知道姜相如是个宅心仁厚的医者,可是世人却忘记了救人跟shā rén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他是盖世神医也必将是绝世毒王,小小毒药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地下哀嚎声一片,端木桑榆款款而来,傲雪而立,她伸手握住了姜长安的左手,抚平了他紧握的双拳,朝着他莞尔一笑,说道“你后悔了吗?”
又是一树冰棱倒塌,雪渣飞溅,姜相如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用狐裘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有些恼怒的说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怎么一定都不听师父的话那?”
她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眼神温柔的说道,“这么多天,你一直钻研医术,恪守做师父的规则,我以为你忘记了。”
姜长安笑了笑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可是以我的修为终其一生都不会超过你的,你只要愿意只要轻轻动手便可以解除这样的麻烦,可是我也想要尽力的护你安好。”
姜相如又再度逼近了一步,气息的在她的耳边缓缓想起,说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现在后悔了没有?”
她笑了,明媚的笑容仿若是可以融化周身冰雪的,她缓缓的靠近他,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一点都不后悔。”
姜相如怔楞了半天,而她去已经幽幽的离开了,望着院子里面躺在地上shēn yín的弟子们,端木桑榆问道,“他们应该怎么办?”
姜相如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的包裹住,右手顺势抚摸着她白皙嫩滑的小脸,说道,“昆仑我们估计是待不了,你以后估计要跟我浪迹江湖了。”
“好呀,我也想四处走走的。”。
他们两个人对着月亮拜了堂成了亲,一身红衣的端木桑榆格外的楚楚动人,姜相如在端木桑榆的眉间印下浅浅一吻,额头抵着额头,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婚房一片红彤彤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春夏秋冬,又是一个四季的轮回,那一年的秋天满山遍野的枫树红彤彤的如同那夜的洞房花烛,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预示着丰收,姜相如从那曲掌门的手中接过了一个襁褓当中婴儿,而孩子的母亲就是端木桑榆。
姜长安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他知道神是不可以生小孩的,如果强行如此的话也就是逆天而为,是要有报应的,轻者修为散尽,重着灰飞烟灭。
他们两个最后并没有浪迹天涯,成为一个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而是在离开了三个月后重新回到了昆仑。
地王宫的沈傲天率领地王宫三千弟子保卫了昆仑山,在昆仑山下为非作歹,**掳掠无恶不作,昆仑一时之间成为了一个人间炼狱。
而他又拒绝接受和解,直言要求昆仑派交出他未过门的第三十四房小妾,可是这个小妾他也只是在街上惊鸿一瞥,端木桑榆并不认识他,自然也是不可能答应他的任何婚事的。
作为昆仑的首席弟子,即使身处江湖也不能忘记故土,况且一切因他而起,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他带着端木桑榆去见了沈傲天。
她黑发及腰,倾国倾城的姿色,沈傲天见到之后脸上的皱纹都笑的堆积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算计的目光。
笑呵呵的跟姜相如说让他把端木桑榆留在他这里几天,既然面子丢了总要有个台阶下,等过段时间自然会派人送端木桑榆回去的。
这明显就是一个陷阱,可是姜相如却相信了他的话,他无视了端木桑榆悲戚的拒绝的目光,和嘴角中蠕动的不要二字,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红袖护法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就,笑着问姜长安说道,“你真的不喝一点吗?”
姜长安拿起酒杯学者红袖护法一饮而尽,酒太过浓烈,辣的他出了眼泪,姜长安问道,“那后来那?我娘怎么了?”
后来便又是一个故事了。
那一年沈傲天果然如同他承诺的那样带领着他的三千弟子从昆仑撤离,可是回到了地王宫便发生了一件事情,迄今都是整个九州大地不解之谜。
沈傲天并没有如期的让端木桑榆回到姜相如的身边,姜相如便来到了地王宫,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地王宫已经是尸横遍野,空无一人了。
端木桑榆单薄的身子从地王宫缓缓走出,她笑容苦涩,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泪光闪烁,清冷而凄凉的身影在空中传来,“也许你是爱我的,可是在你心中我却排不了第一位,你说过你要保护我,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我。”
悲戚的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姜相如的心仿佛撕裂般的疼痛,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他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巴依旧说不出什么。
江山跟美人,责任跟爱情,原本美好的词汇当成为对立面的时候,姜相如却只是看见了前者。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婴儿,交到了姜相如的手中,“这是你的孩子,以后就叫长安吧。”
姜相如的眼眸当中掩饰不住的喜悦,他紧紧的抱住了他,紧紧的贴着了她的身体,仿佛一松手她便会离他而去一般,声音里面有着不能明说的情绪,嗓音低沉的说道,“一切都好了,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
端木桑榆慢慢的抬起头,他看到他白皙的脸庞上隐隐约约可见的血丝,那是光的缝隙!姜相如已经抑制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了,而她却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回不去了,我本就是沐浴神光所幻化而成的人类,一切都结束了,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
他的心脏狠狠的一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语气里面是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他们都说我是医仙,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抬头看了看,这个她曾经爱过也依旧爱的男人,然后慢慢的说道,“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活了很久,可是那些日子里面我除了睡觉就是看狐狸打架,看野鸡打架,看老虎打架,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而走过了这一遭,我已经觉得值了,你是医仙,可是只能救人却改不了命,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她脸上的血丝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仿佛是要割裂开她一样,无数的光芒从哪些血丝之间迸发而出,而她就像是一个圣洁的孩童般安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姜相如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用力的抱紧了她已经开始冰凉的身体,用尽了一切的力量,仿佛是一个受伤了的困兽一般,大声的喊道“不可以,就算你不要我,可是你还要看我们的孩子长大,你还没有听见他叫你娘啊。”
可是端木桑榆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伸出手抚摸着他脸上的泪珠。
一阵清风吹过,穹苍璀璨如同银河,光芒四射,最后安静的抚慰着这片天地,一切尘埃落定,姜相如的手中便只剩下了一套白衣。
红袖护法静静的讲完了这番话,姜长安早已经泪流满面到不知所措,清风依旧在吹,林间萧瑟,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