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遁沿着官道,穿过火山、峡谷,进入一片入眼皆绿的平原。
奔来跑去的各类走兽,飞起飞落的各种鸟儿,漫无机心地在五颜六色的花语平原之中倘祥着。
在逃离湖边山岗后,张遁疾奔了大半天,直到此刻这才松一口气了。
或许是受到清静环境的影响,他也开始慢慢放缓脚行速度,有意无意地再次摸了摸胸前完好无损的紫石星片。
世间最美是心安。
倏地,张遁感到一丝莫名的怪异,瞄了瞄四周,荒野空荡,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远处倒是有几只不知名的彩鸟朝着这边飞来,心里不由犯嘀咕:“报名日期临近,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的新生?”
随后他看到自己那双破鞋,立时又想明白了。
那些学生从青丘大陆各个区域赶来,虽说有远有近,有早有晚,但有谁是像他这般一路走过来的?
张遁禁不住又想起老黄牛,还有那可恶的小胖妞。
“不走了,先歇一下。”张遁穿过平原之后,找到个偏僻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
谁知刚接触地上的石板,便立即跳了起来。
烫!
这些石板早已被高温的太阳晒成滚烫,即便是放一个生鸡蛋,估计也能烤熟。
张遁摸了摸有些微红的屁股,差点想骂娘。
还有半天的路程,便可以抵达西岐王城根古屋了,也该换条裤子了,否则光着屁股入城会影响他“沙井一哥”的帅气形象了。
扫视一眼四周,周围杳无人烟,那几只彩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遁放心下来,立即把破裤子给脱了下来。
天气炎热,光着屁股的张遁顿时感到身下一阵凉爽。
旁边的祸斗看到张遁下身露出来晒太阳的毛毛虫,起初微怔,继而惊奇,然后羞涩的转过头去,最终又忍不住时不时回首偷看。
它从未见过这家伙。
虽然看上去又黑又大又丑,不过很雄壮。
张遁并不关心祸斗这只色犬的偷看,撅着小屁股,提起破裤子,一本正经地寻找着裤子内档的一个密
缝小钱袋。
这是他三年来小心珍藏的私房钱。
货不离客,财不露白,这是千古以来出门在外的硬道理。
找到后,打开一看。
顿时傻眼了!
里面的钱两积蓄不翼而飞,只留下几个小石头,以及三个标着一、二、三编号的彩色锦囊。
二丫!
肯定是二丫的恶作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换了自己的小钱袋。
张遁气得牙齿格格直响,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号锦囊,希望真有些江湖救急或意外之喜,比如说大面额的纸币。
很遗憾,也很失望。
只是一张纸条,上面有两个字:回家!
张遁冷哼一声,继续打开二号锦囊。
还是只有一张纸条,两个丑字:回家!
张遁有些抓狂地大吼一声,不用看三号锦囊,肯定还是“回家”两个字。
可恶!
钱没了,牛也没了,他怎么去金牛学院修行?
张遁仰天悲啸。
一幕幕心酸,一种种无助,令他的世界仿佛开始下雪,冷的让他无法多爱一天。
突然间,祸斗朝着身后吠叫一声。
张遁惊醒过来,察觉身后有异,转过身去,立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圆型。
只见在他的身后山岗上面,一处凸起的大石头之上,停歇着六七只巨大黄褐色的昆仑蜂鸟,形如蜜蜂,体似大鸟,羽毛柔软,腰背纤细。
在那些蜂鸟的腰背上面,各自坐着一位衣衫华丽、气质高贵的主人。
那些少男少女和张遁的反应一样,嘴巴张成圆型,瞪大眼睛看着下面光着屁股的张遁。
双方的眼神对视,然后在空气里碰撞出炽烈的火花。
“你们……”张遁脸上的肌肉抽搐。
他一个处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委屈地都快要哭出声音来了。
不过,还算他反应急智,拿着破裤子挡在前身,并迅速蹲了下去。
“liú máng。”一个扎着满头小辫地少女开腔,怒声喝道。
“喂——”张遁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很不客气地对着他们喊道:“你们才是liú máng,偷看我换衣服。知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一个圆脸胖子大笑道:“要不是恰好蜂鸟落在这块大石头上面,谁会愿意多看你一眼啊?你有什么好看的?”
“小胖子说的对。看了你还脏了我们的眼睛呢。”小辫子少女附和道。
“夏子清,听说你们王室喜欢这一口,你喜不喜欢?”
“家里倒是有一位叔叔有这样的爱好,不过人家喜欢的是肤白娇弱的美男子……”
“别说了,恶心!”
……
被众人拱卫在最中间的那位身穿紫色华服、气质清雅高贵的漂亮女孩儿,她的修为与境界当属场间最高,却是一言未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经过精雕细刻的宝玉,外表光鲜,内里通透。
仅仅是第一眼,就能够给人这么美好的印象,这个女人堪称万中无一,人中龙凤。
张遁见众人仍在品足论道,气道:“你们有完没完?再多看一眼,我可要收费了,每人一两金子!”
夏子清冷笑道:“你一丑男当众裸奔,还敢向过路观者收费?真是可笑至极。”
张遁猜想他们应该都是去金牛学院报到的学生,想起以后这些人就都是自己的同学了,他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于是乎,努力地挤出一幅笑脸,提醒道:“各位同学——”
话还没说,已被夏子清抢白,喝道:“谁是你这个光屁股的家伙的同学?你可别乱叫。”
张遁觉得这家伙说话真是讨厌,什么叫做“你这个光屁股的家伙的同学”?
他强力压下心中怒火,解释道:“山高路险,我只是想要整理一蟣uàn lún扒岜闵下贰!?br />
“所以你就把裤子脱了?”夏子清旁边的一位长相很怪异的锦衣少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
能够在进入金牛学院之前看到这样的一个搞笑的家伙,还真是能够愉悦心情呢。
闻言,张遁的目光转移,自然而然地聚焦到那人身上。
对方略显有些驼背,个头矮小,眼睛微凹,下巴又过于突出,这让人觉得他像是一个还没完全进化完成的原始人。
一双似欲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别人内心秘密、长而窄的锐利眼睛,令他有种打骨子裹透出来的邪恶意味,又别具一种说不出来吸引人的诡异魅力。
如果非要在他的身上找一个亮点的话,那就是他身穿衣衫裳绣无伦,身佩饰物更是极尽华美。
尤其是挂在腰侧的剑,剑把竟是以黄金铸成,剑鞘镶上一排十二粒散发蒙蒙清光的夜明宝珠,随便一粒拿去典卖足够普通人家食用数年。
直觉告诉张遁,这个人无疑是那些少男少女之中最危险的人物,没有之一。
张遁一脸无畏,回敬道:“我喜欢,你管不着。”
矮小少年眼睛眯了起来,道:“你好嚣张。”
张遁道:“彼此彼此。”
“你是谁?”紫衣少女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张遁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紫衣少女冷声答道:“夏雨荨。”
哟呵,名字很好听嘛,和自己的名字有得一拼。
于是,张遁也毫不示弱地报出了自己的大名:“我叫张遁,嚣张的张,遁杀的遁。”
扎辫少女“扑哧”一笑,调侃道:“你……看起来老实巴巴的,没想到骨子里不仅是个溅格下流的sè qíng狂,而且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狂。”
夏子清附和笑道:“苏芒,说他是sè qíng狂,那你为何还一直盯着人家看啊,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芒小脸泛红,道:“死胖子,要你管!”
众人又是哄笑一团。
闻其名,忆往昔,夏雨荨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倏地变得寒若冰霜,冷然道:“三年前因涉嫌走hòu mén而被勒令退学的可是你?”
她的容貌清丽淡雅惊为天人,她的气质亦高贵得懔然不可侵犯,就连她说的话语也是威严自带锋芒。
轻轻一句话仿如晴空霹雳,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怔。
包括张遁。
冷冷的巴掌,在脸上胡乱的拍。
这是污辱,也是欺负。
虽说金牛学院成立数千年以来,他是第一个因涉嫌走hòu mén而被勒令退学的新生,可是他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申诉无门,无人搭理,这是这个世界的悲哀,也是他的不幸。
按郑屠夫所说,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没有什么宽容,只有谁比谁凶狠!
“果然是你!还有脸再来。”夏雨荨眼神里升起一丝异芒,即闪而逝,被她骑坐在身上的蜂鸟明显感觉到了不安。
这种鸟最是灵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主人的情绪。
涉及自己名誉,张遁脸色大变,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气愤地霍然站立起来,但他的身体才刚刚起到一半,又赶紧躬身下去。
没办法,他还光着屁股呢。
原本想和他们争执一番,但又觉得这是毫无意义的辩论,便只好放弃。
轻呼一口气,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道:“各位同学,能不能行个方便?请转个身或者闭上眼,给我一点点时间把裤子穿好。我觉得我这样……实在太不体面。”
夏雨荨完全没有理会。
她当然知道他这样很不体面,但仍然没有给他一个体面的机会,咄咄逼人的道:“张遁,你人品太渣,与垃圾无异。此次你就不用去金牛学院了。”
张遁很是迷惑,道:“为什么?”
夏雨荨一锤定音道:“永不录用。”
“凭什么?”
“凭我是这次新生的主考官之一。”
“……”
“出门在外,眼睛最好放亮堂一些。”矮小少年心里一阵欢快,看着张遁,再来补刀,道:哦,忘了告诉你,她是我们华禹帝国的三公主!她说的话,即便是金牛学院的院长百里之狂,也不得慎重考虑。”
“我偏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
“今日之辱,他日必定如数奉还……”
夏雨荨不想再听张遁如同跳梁小丑般的风凉话,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我们走!”之后,率先乘驾蜂鸟,朝根古屋方向飞去。
蜂鸟鸣叫一声,飞行悄然无声,日行千里,众人转眼间消失在张遁的眼前。
张遁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虽然丢了面子,但是幸好钱包与贞操皆在,一样未失。
不再晒他的小屁股,赶紧把裤子换上。
看着迷茫的前程,未知的明天,他没有任何犹豫,毅然大步而行。
没有快马,也没有蜂鸟,更没有白鹤,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依靠身体本身的力量。
走到根古屋。
登上蜀山。
踏进金牛学院。
然后,他要打脸。
狠狠地打。
欺负过他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