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午时,宦官进来通报:西京留守杨光远觐见。
刘知远鼻子一哼:“他倒是不慌不忙,踩着饭点来了。看来是把皇宫当酒馆了。”
石敬塘眼藏凶光一闪,接着笑道:“传他进来吧,不与他那个浑人计较这些俗礼。”
杨光远带着一班将领大大咧咧地走进大殿,勉强半跪抱拳道:“臣参见皇上。自古介胄不拜,军人之荣,所以,臣等就不做那些汉人的虚礼了,还请皇上见谅。”
石敬塘满脸堆笑道:“杨爱卿说得有理,君王是不该烦劳出征辛苦的将士们。你们,都入座吧,呵呵。来人,赐宴!”
石敬塘、杨光远等人都是沙陀部外围的寒家子弟,不是出身贵族,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格调。故而,菜都是量大油多管饱的烤羊腿、牛腱子,再就是大碗酒。伴舞的女子也是身材丰腴,两大一小,绝不苗条轻盈。
酒至半醉,石敬塘一抹嘴,显得无意地说道:“当年范延光反叛时,杨爱卿带领将士们围攻魏州,你的亲卫众将都劳苦功高。但那时国家初建,地盘、财物都缺,所以赏赐就薄了些。不过,朕记在心里!”说着捶打起胸膛,声如响鼓。
“来人,宣旨!”
在石敬塘一声命令下,承旨的宦官开始宣读赏赐诏书:封杨光远为东平王,迁居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手下的亲信将校,都被封为某州观察使、刺史兼任防御使、团练使,但地方分散,等于是被拆散了。
杨光远的手下,突然获得一州的军政大权,登时酒意熏熏,乐得开怀,纷纷拜谢石敬塘。
而杨光远,则被吓出一身冷汗,酒全部醒了。他明白到,石敬塘这是拆散他的基本盘,但是他又不能反对。反对,那些亲信将校肯定会怨恨自己薄情。不反对,自己就成了被拔去爪牙的老虎——成病猫了。
不说杨光远如何生闷气,也不说石敬塘怎么暗自得意,回到黄广武这边来。自从刘知远推荐了黄广武后,黄广武就接到了第一个大买卖:给皇宫偏殿的一个小书房设置地火炕。
此时的皇宫及豪门建筑,仍然承袭先秦汉唐的风格,就是地基打得高,高台楼阁,既可以远眺风景,又可以避开低洼地的雨水、湿气。所以,黄广武的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就是就地挖开地基一部分,然后从燃烟口开始,分成几级阶梯,逐级抬高;用砖砌成的内承重墙,左右维护着烟道,回环而上,直通烟囱;最后,用结实的厚砖重新铺成地面,并用胶泥铺满封牢缝隙,再把木板和床榻铺在原来的位置,就成了。
“点火!”随着一声命令,第一座皇宫地火炕就正式开始运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众宦官内侍和宫女纷纷出来禀告道:“好暖和,越来越暖和,要是再待下去,绵衣就穿不住了,真是好东西!”
这时,后面有宦官叫道:“郑王殿下到!”
郭荣连忙拉黄广武跪下道:“臣等,恭迎郑王殿下!”一众宫女宦官,也是早早拜倒。
郑王石重贵大步走上前,挥手道:“免礼,平身。孤听说父皇命人给书房建地火炕,说是冬天也温暖如春。孤就好奇,地火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来看看。你们不要拘礼,起来答话。”
黄广武站起身来,弯腰作揖道:“禀郑王殿下,这地火炕,就是用火烟经过地板砖的下面,使热气将地砖烤热,地砖的热气再逐步传到上面的胶泥、木板和床榻,使得整个房屋内温暖如春,只用穿一件帛衣即可。”
“噢,竟有这种好东西,那倒是比火炉、火堆要方便多了,烤火炉火堆,那是前胸热了后背凉。孤进去试试。”说着,石重贵步入偏殿小书房。
郭荣、黄广武等人也跟在后面,只听到石重贵哈哈笑道:“果然,如同温泉室一般,还没有湿气,好好。”
石重贵拍着黄广武的肩膀道:“好小子,做得好。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也能想出这么巧的工事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黄广武行礼道:“草民黄广武,年方十五,快十六了。这位是我义兄郭荣,快二十岁了。我义兄的父亲在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刘公麾下效力,所以,刘指挥使向皇上推荐草民做成此事。”黄广武心说,过河拆桥的事,可不能做,要把帮助自己的人都提到才行。
石重贵点点头,仰头道:“刘知远啊黄广武,你给孤的练武厅也铺上地火炕吧。孤不爱读那些子曰诗云的书,就喜欢弓箭刀枪。”
黄广武拜谢道:“草民遵命。只是,还请王爷向皇上提一声,草民立刻便去建造。”
石重贵明白道:“你放心,我跟父皇说,调你去办事。你的职官,孤也想好了,就叫火炕督造使!”
就这样,黄广武成了后晋的“火炕督造使”,从六品。这官的品级,看起来比常见的七品县令大,但是实际上,后晋由于初建,君臣有文化的也不多,经常连诏书、公文都写不优美准确,职官更是乱封,从六品只是比皇宫看门的高一品而已。
不过,有了这个官职,黄广武的坐骑就有保证了。这天,郭荣高兴地来告诉黄广武说:“四郎,出来看看,你的马到了,是中等的突厥马,好得很!”
黄广武叮嘱杨尚德等人注意施工,就走出工地,一下就见到一匹“雄壮”的战马。郭荣拉着战马,向黄广武介绍道:“这马背高,按现在的大尺算,是四尺六寸(约1426厘米),是骑兵什长以上才能骑的。原来我父亲想着有匹四尺五寸(约1395厘米)的就不错了,可你这回当了皇家的官,侍卫亲军和太仆寺就不敢怠慢了,于是,直接给了匹可以重甲冲锋的战马!哈哈,我也粘你的光,弄了一匹。”
黄广武,仔细看这马,眼大、臀翘、四肢修长浑圆,特别是前腿上部和后腿上部,肌肉凸起饱满,显得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