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颉跌站出来说道:“诸位善教信众,你们说那小娘子是你教圣女,我这小侄说是邻家mèi mèi,两厢绝不相同,应当好好分辨一番。不如给老朽一个薄面,大伙坐下来聊聊,解释误会,也免得动刀动枪,伤了和气。”
一名包着白布头巾的信徒叫道:“有甚好商量的,我教圣女,自是我教才认得,你们又如何分辨?留下圣女,自然放你们走。不然,我手中大枪定不答应!”说着挺枪跃出。
黄广武一看他的兵器,乃是一支竹子上套了个铁头,长度只有七尺,也不甚粗,于是大胆跳出,大喝道:“你们哪里是迎接圣女?分明是强抢民女!兀那贼人,吃我一剑。”说着,小步快跑,保持身体平稳,冲到那rén miàn前一丈内,迅即滑步出剑上撩,将他的竹枪高高荡起,然后连脚剪刀步跟进,剑尖直刺那人手臂。
“啊!”那名竹枪信徒惨叫一声,左手臂鲜血直流,扔掉竹枪,退后逃跑。
“二哥,我来救你!”一名拿直刀的信徒大喝一声,横向冲来,举刀砍向黄广武右侧背。
黄广武一击得手,信心大增,不慌不忙,照着套路,以左脚为轴,向右转身,右脚尖擦着地面,平行滑到左脚之后,略成丁字步,同时,双手握剑向右上方撩起格挡。
“当”兵刃交接,迸发出一点火星。黄广武握剑挡住敌刀,顺势剑尖朝下,又是挺剑朝那持刀信徒突出的右大腿一刺。
“啊!”持刀信徒大腿剧痛,站立不稳,抱着伤腿痛呼起来。
那位领头的五十来岁的汉子见状,大叫道:“都住手!我们是来迎接圣女的,动刀兵就是不敬。你们都退下,我去与他们理论。”说着,跨出队伍,对黄广武等人说道:“好,我是主事人,我来与你们说道说道。”
两方人便在村口摆桌,相谈,双方背后五丈外各有队伍撑腰。颉跌首先开口道:“这位好汉不知怎么称呼,贵教又是何方仙家?”
那五十来岁的汉子粗声道:“我姓杨,名字就不污尊驾的耳了。我们是太平光明教,敬奉张天师、牟尼尊者。前些日子,本教一个信徒见到哪位女公子,确信就是本教预言中的光明善女神降生,故而传信四方,召集八方教众前来迎接。你们不信不打紧,我教十万信徒,个个心怀教义,都会认定哪位女公子就是我教光明圣女。还请你们不要横加阻拦,伤了彼此的和气。”
苏慕雨此时大胆反驳道:“我家在江陵城,我父母是波斯人之后,我家也信的是阿胡拉·马兹达智慧之主、创世之神,不是什么张天师、牟尼,你们弄错了。还有,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子,不想同你们在一起。我只想跟着我黄哥哥出来游玩散心!”
那五十来岁的杨姓汉子忙躬身行礼道:“圣女教训得是。只是这天机玄妙,圣女才来人间,还有些不明白,也是有的。我教等了圣女数百年,就是等着圣女打开天眼,宣告神谕,拯救苍生,救苦救难。”
黄广武听着头疼,摆手道:“你就别装神弄鬼了,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就一句,这位mèi mèi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绝不是你们什么圣女。而且,你没听到吗?他家是波斯人,信的是另一种神,同你们没关系。”
杨姓汉子答道:“光明之神有各路使者,降生八方各地,生出智慧尊者。圣女的家人信奉之神,肯定也是一位光明使者。”
苏慕雨反对道:“不对,我们的神,是唯一的、至上的创世之神,是光明、智慧、善的创造神,同黑暗之神的阿赫里曼作战,在第三个千年,神的使者琐罗亚斯德第三个儿子出世,将带领信众战斗,彻底打败黑暗之魔,拯救所有的灵魂,升上光明的天国!”
杨姓汉子惊喜道:“对,对,圣女记起来了。光明神就是要带领众生扫除黑暗邪魔,重建光明世界,普度众生的。”
苏慕雨摇头道:“不对,你们信的是邪教,是篡改模仿我们教义的。我们的拯救者,还要一千多年才出现,根本不会现在出现。而且,他是神使的第三个儿子,不是女子!我们得救的是灵魂上天国,不是在世间建造天国!你们说的乱七八糟,还有佛教、道教的歪理,是拼凑起来的邪教!”
黄广武听得更是迷糊,于是杵着长剑道:“你也别车轮子话来回说了,没用!你也听到了,小mèi mèi的教义,比你还清楚,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我说你也是的,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怎么就一句真话都没有呢?”
那杨姓汉子脸色一暗,却没发火,对着黄广武说道:“这位小公子,方才看你剑术不凡,显是有名师传授,不知可否将你手中宝剑借我一观?”
郭荣听到这话,立刻警惕起来,回绝道:“这位大叔,剑就不必看了吧。兵者,乃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大叔既然是自称信奉善神,这类刀兵凶器,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黄广武丝毫不惧,有心看他耍什么花样,便握紧剑柄,将剑搁在桌上,剑尖直指杨姓汉子,不在乎道:“看吧,也就是寻常的四尺六寸钢剑,没镶宝石没贴金,平常得很。”
杨姓汉子观察了一下长剑,眼光落到靠近剑柄处,低声念道:“黑云都。不错,不错。”于是对着黄广武等人说道:“这样吧,我们彼此各说各的理,就各退一步。你们继续前行,我们则派人跟随保护圣女,两厢都顺了意,如何。”
黄广武反对道:“那怎么行,你们这么阴魂不散的,不就是想趁时机抢人吗?我不答应。”
颉跌倒是微微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们只能派一个人跟着。你看,我们商队有两百多人,都带了兵器,还保护不了这么一个小娘子?”
郭荣也点头道:“对,不能带兵器。你们既然是尊崇圣女,就该有礼。带着兵器来,不是强盗是什么?”
杨姓汉子点头笑道:“好,一言为定!明天,我就同你们一起启程!”
第二天,一行人就继续往北进发。杨姓汉子带了根齐眉短棍,跟在商队之中。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时地与黄广武、郭荣说东说西:
“黄公子,你可知手中长剑的来历?”
黄广武心中警惕,半真半假地回答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是他以前用的。没什么嘛,就是一柄普通的长剑。”
杨姓汉子摇头,扬天叹道:“钢铁普通,剑名不普通。你们是世代都居住在江陵吗?”
黄广武摇头道:“不是,我们家大约二十年前迁到江陵的。”这句话还是有假,送黄广武长剑的孙大爷是这样,但黄广武的家却是在江陵乡下扎根四十余年了。
杨姓汉子点头道:“这便是了,你们本来也不是荆南人。”
黄广武试探道:“杨大叔同我爷爷认识?”
杨姓汉子笑道:“也许认得,也许不认得,谁知道呢——当年人那么多。不过你的招式,再加上剑身上刻的字,就错不了了。”
黄广武问道:“我爷爷传给我的招式也不是天下唯一啊,他说都是战场上常用的。至于剑身上的字,黑云都嘛,有什么特别?”
杨姓汉子盯着黄广武的眼睛,郑重道:“你是真的一点不知?黑云长剑听说过没有?”
黄广武摇头道:“没有。”
杨姓汉子苦笑一声:“不知道也好,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听说过吴王杨行密没有?”
黄广武答道:“这倒是听人说起过,说是当年江淮地区有个贫家出生的英雄,带领三十六位好汉,打下了一片江山,让江淮的百姓过了几十年安稳的日子。”
杨姓汉子点头道:“当年杨行密打天下,可不只是有三十六兄弟辅助,他还有五千黑衣铁甲军,名叫黑云都,世人称之为黑云长剑。当年梁朝的朱温,就对黑云长剑颇为畏惧,一听说黑云长剑还在,就不敢南下攻打江淮了。而你爷爷,也是黑云长剑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