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狐,姓赵姓张。五百年之狐,姓白姓康。
这个“狐”,乃是“胡”的谐音,即胡人的意思。唐朝开疆拓土、护卫友邦,超越汉朝,也吸纳了大量外来人群,唐朝人戴孚所著《广异记》里,有篇《唐参军》,即以狐狸精的故事暗指胡人进入中原的情况。
汉朝时,靠跪舔皇权当政治寄生虫的儒学门阀世家垄断政治、经济、教育资源,竭力铲除各地原生的部落及方国的文化、信仰、习俗,洗脑愚弄国人,世家后来又评定出各郡的望族,在后世西北的甘肃、燕山南北的河北,评出大量的张姓、赵姓的郡望;而这些地方,又是西北或者北方人群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和歇脚点;所以,汉晋时大量的胡人仿照汉姓时,起的多是张姓、赵姓,以此来鱼目混珠,假装“高贵”出身。
到了南北朝及隋唐时,中亚的粟特人,因为经商及亡国、亡部族的原因,大量内迁到中原,逐渐也改汉姓,取的多是音译过来的康、安、曹、石、米、何等,史称昭武九姓,康即康居国,石即石国的意思。波斯被阿拉伯攻灭后,其王室及一些民众也是逃到了唐朝,当时还是唐太宗、唐高宗时期,这些人几百年保持波斯袄教(拜火教)、明教(摩尼教)及基督分支景教的信仰,其教义影响了白莲教的形成,而白莲教及其各种变体不断起义,大闹上千年直至清末。
唐朝安史之乱后,全国出现许多军阀节度使,完全控制地方的军队、财政、官吏任免,形成有割据倾向的藩镇,使得唐朝中央的控制力减弱。
但是,唐朝并未从此江河日下,反而曾经中兴过。这是因为,第一,由于唐朝政治、司法、官僚、民政制度的完善崇高,使得多为文盲的军阀们还想不出更优秀的体制来取代,故而只能仍模仿、尊崇唐朝的制度来选官、治事、吸引人才,其在间接上也就不得不听从一部分唐朝中央的号令。
第二,各军阀头目为了控制强大的武力以自保,大量从所在地征召强壮能战之士充军、当亲卫,反过来使得军阀的内部出现了土著民兵化、豪强联姻化。这些土著民兵集团,逐渐又架空了外来的军阀头目家族。在头目和民兵集团的斗争中,唐朝中央又逐渐可以借力打力,削弱各藩镇,并移动某藩镇头目到另一个藩镇,实现藩镇长官“节度使”的流动化,削弱其长期经营、世袭割据的可能性。
不过,唐玄宗之后唐朝皇帝的基因似乎都不大好,不是智商、性格不足,就是寿命不长,再加上亲信的宦官乱政,使得唐王朝的中兴努力功败垂成。
唐朝末年,考过科举、当过私盐贩子黄巢痛恨世道的不公,深感自己的雄才大略被埋没,于是举兵造反。他那流动全国的起义大军摧毁了本来已经本土化和能力弱化的众多藩镇,使得天下再次大乱,许多新生枭雄出现,割据争霸大战的序幕再次拉开。
这其中,尤其以黄河中下游最为激烈,两大阵营,代北沙陀李克用、李存勖父子集团,以及黄巢原部将的河南朱温集团,两大势力长期地对峙厮杀,杀出了许多猛将、勇将的传说故事,也杀出了千里萧索,白骨蔽野。
最终,沙陀李克用的亲生儿子——李存勖攻灭朱温建立的梁朝(史称后梁),并以自己被唐朝赐国姓“李”为基础,继续称唐,史称后唐。
但是,后唐的统治集团内部也并不很稳固。原因在于:李克用当年为了快速壮大自己的实力,认养了大量的各族义子,并组建“义儿军”,这一措施埋下了第二代继承时的权力分配问题。在李存勖继位时,比他年长的、功高的真亲戚、干亲戚都不少,还都是方面大员,有兵有将;而李存勖在发奋灭掉后梁、打跑契丹后,学起唐玄宗李隆基的梨园爱好,整天和戏曲伶人厮混,并重用宦官,丢掉了一个最高统治者的责任和警惕;最终,在一系列莫名其妙又事出有因的叛乱中,李存勖身亡,李克用的养子、沙陀原名邈吉烈的李嗣源夺取皇位,史称后唐明宗。
李嗣源吸取李存勖失败的教训,注重节俭、杀贪腐、奖励廉吏、修养百姓,使中原大地获得一些安定恢复的景象。但是,李嗣源是反叛登上皇位,后面的支持者就有著名的石敬塘等人,也即是说他的集团本身也是阴谋家、野心家众多。故而,虽然李嗣源注重宽厚施政、严管非嫡系官吏,但是骄纵的亲眷、亲信不断暗中谋划着自己的利益。
最终,在一系列的夺位闹剧后,李嗣源的女婿、沙陀破落户石敬塘,通过向契丹主称臣、称子以借兵,当上了“儿皇帝”,史称后晋,年号天福。
而这个穿越者的故事,就从天福五年说起,地点:荆南节度使高从诲统治下的江陵府。
这时,正是盛夏时节,江陵就在长江边,湖泊众多;一支支白里透红的荷花,傲然卓立在接天蔽日的荷叶上;一朵朵采莲女,摇着小船,穿梭在湖心之中,湖上香风飘来,带出一曲婉约的歌声:
采莲南塘秋,
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
莲子清如水。
湖边的柳树荫下,一群少年坐在石头上,一边看姑娘,一边啃着新出水的嫩藕。这群少年中,一人显然落落寡欢,不甚合群,总是心不在焉地低头嘀咕什么,又时常望天长叹,愤愤不平。
一名叫李大福的少年对着孤独的那人叫道:“黄四郎,你为何又不欢喜了?这般好的天气,吃藕解渴,又听姑娘唱曲,好不快活,不知道你愁何事?”
“黄四郎”怒了,对道:”李大福,我有大名的,叫广武。日后不要叫我黄四郎,我不喜欢!”
李大福乐了,说道:“你真是奇怪,排行第四,人家当然都叫你四郎了,如此也亲近。你偏偏取个广武的大名,还老是缠着我祖父和朱大爷、孙大爷学击剑和弓箭,真不懂你什么心思。我们荆南是安乐富足的商贾之地,不好舞刀弄枪,你学来又有何用?”
黄广武鄙视道:“鼠目寸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好,好,好,我们的黄四哥有大志,我们这群小子,还等着跟你富贵荣华呢。”另一名叫朱成德的少年嬉笑道。
黄广武无奈地坐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对他们说道:“不同你们扯闲话了,日头不毒了,我去孙大爷家学击剑去。”
这名叫黄广武的少年,就是溺水后穿越过来的主角。他来到这个异时空,很长时间都弄不清楚自己具体生在唐末的什么年代,直到听说北方契丹威胁中原,而中原的石敬塘向契丹称臣、称子、当儿皇帝时,才猛然醒悟是五代时期,后面不远就是赵匡胤的宋朝,估计自己能活得到那时。
但是,现在自己穿越了,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改变历史吗?黄广武心理不时有一番激动。不过,他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出身也不显赫,家族亲族也不强大,要改天换地,自立一方,似乎也难比登天,所以豪情满怀之时又往往感叹登天难。
孙大爷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头,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一座两房的茅屋,孤独而寥落。黄广武走到蓬门前,喊道:“孙爷爷,我是四郎,我来学剑了。”说着推开门,只见两名长者同孙爷爷围坐在桌前品茶,正是李大爷和朱大爷。
李大爷一见黄广武,咧开大嘴,呵呵笑道:“是黄家小四郎啊,好,好,今日考较你的剑术进展如何。”
“是。”黄广武心里一丝紧张,接着行礼后拿出学剑用的竹剑。这竹剑是用一根直径寸半(唐末度量衡,以一寸约31厘米算,465厘米)的竹子做内芯和剑柄,外围又绑上一圈细竹做剑刃,总长四尺六寸(1426厘米),重四斤(以一唐斤约660克算,264公斤)。按孙大爷他们的要求,竹剑比等长的钢剑重一斤有余,能挥舞自如,以后用真钢剑就轻松了。
“虎,嗬,杀”黄广武一番套路练下来,右弓步起势、左下撩右上、右上斜劈左下、右弓步大跨突刺、收剑回肩平视、挥剑右砍敌兵、转身变左弓步、右下撩左上、左上斜劈右下、左弓步大跨突刺,收剑回肩平视、挥剑左砍敌兵、转身右弓步,持剑行礼。
孙大爷看完,皱了皱眉头,问左右道:“二位老哥,你们看如何?”
李大爷摸着络腮胡子,批评道:“力道是够了,但是果决不行,就是当快不快,当慢又收得太急,容易不稳,这要是在沙场拼命,要丢小命的。”
朱大爷琢磨道;“是心里有事,练剑不专一,老是想这想那。战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怎容得犹豫?”
孙大爷点点头,对着黄广武说道:“四郎,你跟着我们学剑也有一年了,说说,为何至今仍是杂念如此多?”
黄广武呆了片刻,低头小声回道:“三位爷爷,是我不好。我总是想着要早点学好武艺,改变自己的命运,又觉得自己的资质,剑术又能有多强?又想就算能练成百人敌,光靠武艺,似乎也不能完全在这乱世中绝对保住自己的家人和财产。所以,常常患得患失。”
朱大爷听了这话,一怔之下,不禁流泪叹道:“四郎啊,你这心思,我们这三个老儿,活了六七十,也还是没想透啊,唉!”
李大爷对着朱大爷埋怨道:“想想想,有甚想头?按我的性子,一杆大枪、一张弓、一把剑、一匹烈马,闯荡大河南北、大江上下,死到哪算哪!”
孙大爷苦笑道:“那你最后还不是跟着我们兄弟一起隐居到这,种田贩茶吗?说到底,我们平民百姓,也只能图个安乐日子、子孙满堂,杀来杀去,最后都是别人当帝王将相。而我们,不成白骨,就算好的了。”
李大爷怒道:“要不是你把族里mèi mèi嫁给我,我会跟着你们在这江南?夏天又热又多雨,比代北的草原难受多了。想当年我在代北,放马牧羊,射猎吃肉,比这快活多了。”
朱大爷调解道:“好了,好了,都七老八十了,还夸什么?你就算想回去,还回得去吗?石敬塘早把你的家都送给了契丹,听说代北的各族部落都被契丹lè suǒ得难以活下去呐。”
李大爷更是怒了,转头对黄广武道:“四郎,你要好好学剑、学长枪,日后还要骑马射箭,和我的孙子李大福、李小福一道,杀回代北,杀光契丹狗。还有,宰了石敬塘那个沙陀败类!”
黄广武听着他们争论起来,不禁暗叹道:自古英雄迟暮,总是壮志难酬,牢骚满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