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脚,骡子马的蹄,圆滚滚的车轮轧进这场北国每年都要下好几场的冰雪里,残留下深深的印记。可是过不了多久,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深邃的天空中持续地落下,便又逐渐地掩盖了此处的痕迹。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头儿,xiǎo jiě这次出嫁的地儿可真是远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莽大汉冲着另一个大汉,说道。
两个大汉都骑在马上,一个是刚刚开口的,没有开口的那位,全身都套着金huáng sè的甲胄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炯炯有光,随意瞪着人一看,便似能刺穿人心。
身穿甲胄的大汉没有回答一句话,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身旁那位裹着熊皮氅子的大汉说的话。依旧直视着正前方,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身姿没有半点的变换。
络腮胡子怏怏地有些无趣,轻夹马腹,马儿蹄声哒哒,渐渐到了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旁。
马车很大,前后长约有两丈,左右宽也过了一丈,车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繁复花纹。车子里也摆满了各色果品,书籍,凳子桌子,还有一张床榻。
络腮胡子正靠着马车的帘子对着倚在床榻上的女子说话。女子倚在榻上,却没有半点慵懒的样子,反而显得很是拘谨。放在车厢里木桌上的果品有许多,她却是半块也没有动。女子的脸上还蒙了一道白色的纱巾,遮住了大半边的容颜。
“xiǎo jiě,xiǎo jiě。那个冰天雪地里还穿着金甲的家伙是谁啊?这么拽?”络腮胡子粗砺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帘子钻进马车,依然很是响亮。
榻上的女子陡然一惊,慌慌忙忙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xiǎo jiě也不知道?不可能吧?将军就没告诉xiǎo jiě?”络腮胡子很是疑惑,xiǎo jiě出嫁,将军自然会派得力下属前来护送。这其中一个得力下属,就是自己。另一个,就是那个怪人了。可是将军能瞒着自己,还能瞒着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吗?当下络腮胡子哈哈大笑,豪爽的声音开着玩笑:
“xiǎo jiě,你就喜欢蒙着我。你从小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放在肚子里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xiǎo jiě口风还是这样紧。”
“我……我……呵呵……将军交代了,确实不能说。”榻上的人越来越紧张,冰天雪地里竟然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密密麻麻一层,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络腮胡子心中狐疑,xiǎo jiě虽素来与将军不合,可也没有生分到在我这个家将面前口呼将军的。怎么不叫声父亲大人,也该叫声爹的吧?
但这事儿毕竟是将府私事,络腮胡子虽是将军的亲信下属,却也是管不得的。当下,便向车厢里的女子告退了一声,扯着马僵,偏开马头,又向前方去了。
络腮胡子走了之后,车厢内的女子大松了一口气。手掌在胸口上狠狠地抚了抚,一幅大难余生的样子。
女子已经在这个车厢里待了整整二十几天了,其间即使整个车队停下歇息,她也没有走出过车厢一步。这使得整个车队近一千人想着目睹xiǎo jiě风采的想法骤然破灭,很是令人沮丧。
望着摆放在檀木桌上的几盘小食,女子纤细却有些粗糙的手指缓缓地靠向其中的一个。然后食指和拇指轻轻地夹起一块,却并不往嘴里送,而是放到了眼前近处,仔细地打量着。
这样小吃名叫芙蓉糕,用莲子锤成末,混着其他十余种食材,由将军府的特级大厨悉心制作三个时辰,才最终成型。
女子呵呵笑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或者是两者兼有。芙蓉糕随着女子手指不断的用力,逐渐碎成了几瓣,然后夹着簌簌掉落的粉末,落在了桌子上。
女子看着桌子上粉身碎骨的点心,右手掌拢起,轻轻刮着桌上的芙蓉糕尸体,然后都汇聚到自己的左手掌心中。再然后,便进了她的嘴里,缓缓的咀嚼过后,便顺着食道流进了腹中。女子觉得很好吃,甜甜的,糯糯地,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好吃。
女子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了许多星星点点闪亮的东西,她觉得很幸福,也觉得很心酸。所以,她……想哭。于是,她便哭了。哭得很大声,大声到连车厢外驾着马车的车夫和随侍马车旁的侍卫都听到了。
侍卫们和马夫都在想,xiǎo jiě第一次远离汉阳城的家门,就是要出嫁。这山高水远路迢迢的,也不知将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再看看。看看家里的房子,看看父母,看看姐妹兄弟。唉,该哭,该哭!
xiǎo jiě又哭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方骑马的络腮胡子的耳中,络腮胡子眉头轻轻皱起,有些不高兴。不高兴不是因为xiǎo jiě哭,而是因为xiǎo jiě哭的原因。他本就很不赞同这桩亲事,奈何老爷下了严命,皇帝也草了诏书,不嫁不行。
络腮胡子心中很有些舍不得,xiǎo jiě从小是跟着他长大的。xiǎo jiě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爬将军府院落里的那棵极粗壮的数百年寿龄的老槐树,络腮胡子便偷偷趁着将军不在家,二夫人不注意,瞒着丫鬟和小厮们带着xiǎo jiě去爬树。xiǎo jiě每次都要爬到老槐树高高的树顶才肯罢休,然后,整个院子里都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再然后,自然而然地被人发现了。他被扣了半个月的奉银。
每一次,络腮胡子都被发现之后,都会恶狠狠地冲着xiǎo jiě作鬼脸,并且发誓,再也不带她去爬树了。可是,他每次都食言了。只要xiǎo jiě嘻嘻笑着,伸出可爱的小手轻轻拽着他的胡子,然后钻进他的怀里扭来扭去,央求他带自己再去爬树的时候,络腮胡子总是又再次走上了黑路。就因为这事,络腮胡子十多年来整整少了一半的奉银。
xiǎo jiě当然也知道,每次她坐在树顶哈哈笑着,络腮胡子被逮住的时候,她总会说:大胡子叔叔,以后等我成年了,月例银子有了一百两,就把八十两的月例银子都给你,只留下二十两买冰糖葫芦和点心吃。
xiǎo jiě三岁到十六岁成年,月例银子都只有二十两。全部被她用来拖络腮胡子到大街上买吃的了。络腮胡子以及整个将军府的仆人都知道,自家的大xiǎo jiě是一个小馋猫。
现在转眼小馋猫就要出嫁了,络腮胡子心中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酸楚滋味。调转马头,再次向那辆华贵马车而去。
络腮胡子轻轻敲了敲马车的车窗,然后缓缓说道:“xiǎo jiě,不要哭了,这是出嫁,应该欢欢喜喜的。”
也许是大哭放松了她的心境,塌上的女子不再显得那般拘谨。虽然还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紧张感,却也能接着络腮胡子的话茬说下去了。
“大胡子叔叔,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有些怕。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我的父亲和二娘。”
“呵呵,xiǎo jiě不用担心。二夫人在家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嘛,明年秋天中秋节庆的时候,就来接xiǎo jiě。”
“嗯,可是,冬天还没过,秋天太远了。”
“呃……xiǎo jiě,您还有丈夫啊。您的丈夫是燕华国的皇帝,京城里不都传着这位君王丰神俊朗且英明神武嘛,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夫婿的。就怕xiǎo jiě到时候和姑爷腻在一起,都不想回家了呢!”
车厢内女子笑笑,很是开怀了一些,仿佛真的被络腮胡子这些宽慰的话语抚平了心中的离愁别绪,化解了对未知婚姻的恐惧。
“xiǎo jiě,糕点还有吗?吃完了我让随行的大厨做。”
络腮胡子知道自家xiǎo jiě最喜欢吃这些甜甜腻腻的糕点了,特意央求将军从府中待出来两位糕点大楚,专门为出嫁的xiǎo jiě做糕点吃。
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用了大胡子叔叔,糕点还没有吃完,还有很多呢!”
“哦,那吃完了就叫我,我让厨师们去做。车旁的这些侍卫们一听您吩咐,就会到前面去喊我的。”
“嗯,我会的,谢谢大胡子叔叔了。”
大胡子嘴咧得很大,风雪趁机钻进来,大胡子狠狠咳嗽了一通,脸庞也是通红。
“大胡子叔叔,你没事吧?”听了络腮胡子的咳嗽,车厢内的女子担忧地问道。
“呵呵,没事没事,就是让风雪呛着了,不碍事的。”
“哦。”
车厢里渐渐没了声音,络腮胡子调转马头,打算再上四周查看查看。正在这时,一骑快马飞速的驰来,将将要到络腮胡子的身前时,那马上的身影狠狠一扯马缰,马儿的两只前蹄高高的跃起,整个马身都立了起来。
络腮胡子赞叹道:“行啊,小葵,这功力挺足的嘛!”
马上的人听到了络腮胡子的夸奖,脸庞上渐起兴奋地红晕,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般,只是说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比起头儿来还差得远。”
“你小子。”络腮胡子驾着马靠到那人身边,狠狠地用自己满是老茧的大手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被络腮胡子称呼为小葵的青年汉子,整个肩膀深深往下一塌,嘴角扯出“嘶”的声音。
“你小子,这副身子骨还得多练练啊!光骑术好,武力不强也是不行的。”
“是是,遵听头儿的教诲!”青年汉子一边不停得揉着肩膀,一边忙不跌地说道。
络腮胡子定定地望着他,哈哈笑着说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回头儿的话,前面……前面发现了一家旅店。”
“旅店?荒郊野岭也有旅店?命令所有人马,全当看不见那家店,该往哪儿走继续往哪儿走,行进路线不变。”
“是。”青年汉子施了个军礼,应承了之后立马架着马向最前方奔去了。
一行人马依旧持续地向西北行进着,逐渐路过了一家不大的客栈。客栈孤零零地矗立在北国冰天雪地里,显得孤傲,显得冷清。不过,客栈里的伙计厨娘老板们却很热情。
“唉,各位大爷里边请啊!咱店里边有热活活的包子,暖呼呼的酒,还有香喷喷的美人儿,软松松地床。各位大爷们,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呢?”说话的是一个妇人,满面厚重的胭脂。胭脂却必是差品,抹在脸上如同油彩,和台上唱戏的戏子有的一拼。此刻这位如同戏子一般的妇人,正站在客栈外的大门门槛上,招摇着手中大红的手绢,殷勤地向着这北国冬日难得一遇的千人队伍使劲拉客。
客人们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位妇人大嗓门的吆喝,似乎没有见到在一片白茫茫中花花绿绿的妇人身上的衣服,整齐划一地擦着客栈的边,继续向远处风雪中而去。
妇人依旧卖力地吆喝着,千人送婚队伍依旧不理不睬她。妇人牙齿陡然紧咬,冲身后客栈内忙着给不多的几个客人端茶递水的小二吩咐了一声,小二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溜烟跑到后堂,挽起袖子扑哧扑哧抱来一大摞的柴火和几个钢铁架子。柴火和钢铁架子都放在客栈外的路上,旁边就走着送婚的队伍。
妇人再朝着小二努了努嘴,小二又急急忙忙跑进客栈后堂,跌跌撞撞费力抱来两大坛美酒。美酒坛子端端正正安放在钢铁架子上,底下塞满了柴火,妇人瞧见万事俱备,便一声吩咐,小二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火苗子便掉落到了那两堆柴火上。柴火烧得猛烈旺盛,融化了旁边一圈的冰雪,呲呲声和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在一起,被漫天卷着鹅毛大雪的狂风呼啸着掩盖。妇人一把打开酒坛的的木塞子,馥郁的酒香逐渐弥漫,火烧的越久,坛子越热,美酒越沸,浓香越足。路过的送婚队伍,所有人都猛吸着这股醉人的酒香,彳亍着迈不动道。
络腮胡子打马走过,自然也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酒香。他也同样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嗅了一口,然后心中大赞:好酒,好酒,难得一见的好酒!
络腮胡子望着那两罐底部已经烧的通红的酒坛,狠狠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他也有些迈不动道了。
妇人见络腮胡子两眼放光地望着酒坛,脸上瞬时笑出一朵灿烂的花来。只不过这花不是羞涩的蔷薇,不是高洁的幽兰,也不是妩媚的玫瑰,恰似一朵过了时的残败菊花,看得人刹是不舒服。
大红的手绢朝着络腮胡子甩过去,手绢上浓郁过头的劣质香味使得络腮胡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妇人挨近络腮胡子的身子,笑呵呵地说道:“客官,想喝酒吗?我们小店里有的是。”
络腮胡子驾着马向后让开半尺距离,定定地望了夫妇人一眼,然后猛地转头大声喊道:“原地驻扎,今夜就在此处过夜。”
近处的侍卫听了络腮胡子的号令,连忙四散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绵延数里的队伍便渐渐停了下来。妇人正待还要说些什么,络腮胡子扯着马僵,一夹马腹,却向队伍的最前方去了。
队伍的正前方有一个人,一个冰天雪地里仍然穿着甲胄的怪人,这个怪人和络腮胡子都是此次送婚队伍的带头人。
络腮胡子从后面赶到金甲怪人的身边,然后逐渐靠近金甲怪人的身子,轻声说道:“客栈有些问题。”
金甲怪人整个脸都藏在盔甲里,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音调很平稳,平稳到好似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他惊讶。他说:“你既然决定了,我不反对。”
“真是好伙伴,我喜欢。”络腮胡子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刺破狂风肆虐的雪幕,方圆数里的人都听到了。
络腮胡子调转马头,马蹄哒哒响起,渐渐向客栈方向轰鸣而去。妇人依旧站在门槛处倚着门框,见到络腮胡子又回来了,赶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络腮胡子翻身下马,威武雄壮地向客栈内走去。擦过妇人的身体的时候,妇人呵呵笑着说道:“客官,我们这店虽小,却真有香喷喷的měi nǚ。”
络腮胡子停下步伐,转头打量了妇人一番,讥笑道:“老婆子,你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客官说笑了,我啊,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一朵极娇艳的花。虽然不会什么琴棋书画,也很是会服侍人讨人欢心的。只是现在人老了,珠黄了,客官们都看不上了。不过,我们这儿有姑娘,真正娇滴滴的大姑娘,客官要真看了,保准你满意。”
“就你们这鸟不生蛋的犄角旮旯,也有měi nǚ?”
“客官,店不可貌相。到底有没有,客官付了银子,姑娘立马出来见人。”
“好!”络腮胡子一声赞叹,一锭印着通圆宝锭四个古字的银锭便飞向了妇人的怀中。夫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络腮胡子迈开步子向店内走,声音传到妇人耳中,轰鸣作响:“让你们的姑娘洗好了身子,准备接客。”
“得嘞,马上就来。”妇人狠狠揉了揉耳朵,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咧着嘴应道。
络腮胡子进了店,店里总共八张桌子,此刻三张桌子上坐了人。一桌靠南边,坐了三个人,三人额头上都扎着深青色的带子,膀大腰圆,右手不离腰间的刀柄。一桌靠北边,只坐了一个人。这人文士打扮,穿着白色长袍,腰间也是白色窄带束身。桌旁放着一把古朴的折扇,正悠悠然喝着酒。最后一桌就在络腮胡子的身边,靠着客栈的门口,只是个小孩子,脖子上挂着银索,两只白嫩嫩的脚上套着脚环。赤着脚,没有穿鞋子,只是定定地看着屋外的雪,看得很是认真。整个场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客栈外送婚队伍传进来的的嘈杂声,还有那妇人时不时的吆喝声,没有其他声响。
络腮胡子大马金刀坐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刚刚屁股挨到了长长的凳子,忽然,三张桌子上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这些人的眼神,有戒备,有嘲弄,有不屑,也有欢喜。欢喜的眼神来自那个小孩子,就好像看见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具一样,很是开心。
络腮胡子眉头有些轻微地皱起,右手食指不停地敲击着木桌。“砰砰”声持续地在客栈内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震耳欲聋,最南边桌子上的三个人中两个人口鼻都流出了鲜血,剩下的一人也是脸庞通红,额头上满是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到木桌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络腮胡子右手猛地一顿,声音顿时消失了,场间又回复了寂静,好似刚刚那一幕并没有出现过。
靠着客栈门口坐坐着的小孩子依旧开心地笑着,北边桌上的文士仍旧悠然的喝着酒,半点都没有改变。络腮胡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恰这时,金甲怪人进了客栈里来。望着那金盔金甲,小孩子脸上陡然没了笑容,文士捏着酒杯的手也不自禁的一顿,场间气氛有些凝固了。
金甲怪人好似根本没有感受到尴尬的一触即发的氛围似的,没有走向络腮胡子那一桌,而是选了个靠窗的位子,缓缓坐了下来。然后,喊了一声:“小二,一坛老酒,两碟牛肉。”
小二还在屋外,却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金甲怪人的喊声,迟疑地望了一眼妇人,妇人不动声色,小二便立马钻进了店内,奔到金甲怪人身旁,吆喝一声:“得嘞,好酒好肉马上就来。”
说完,又往后堂跑去。掀开了厚厚的棉布帘子,然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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