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九渊见到那刀锋眉的大汉的时候,就分外得意外,待看到那大汉猛地踹飞了紧锁的房门冲进去,半天没有出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按理来说,不管是捕头的身份,还是秘卫的职司,此刻他都应该立即去往冷如焰的房间查看,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已经猜到房中的人是谁了。
但凡参和到那些人中的臣子,俱是亡命之徒,要么一飞冲天,要么粉身碎骨。迟九渊虽然热衷权势,如今却已有更加稳妥的线路,什么能比得上当今圣上的圣眷呢?
所以,他不想参和进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堂处四面屏风里的春宫,在二楼一览无余。
老者貌似是故意的,要么就是年老了,思虑不周,不然不会有如此大的lòu dòng。迟九渊摩挲着下巴,注视着乔珏的那话儿,不得不承认那男孩资本雄厚。反而对那女子白腻的肌肤,如水的柔情没有看在眼里。
这样的女子天香阁里实在太多,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饮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透过后窗看到飞速赶来的羽林卫,将天香阁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太多的感慨和意外,只手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摆件,津津有味。
摆件是一只嗷嗷叫的公鸡,跃首提足,欲攀高峰,凛凛然有一股睥睨众生的豪气,迟九渊很喜欢,带在身上已有很多年了,一直不离身,哪怕是洗澡睡觉,也要挂在脖子中。
大厅中sāo luàn已显,有不知天高地厚自恃身份地欲要离去,自然无一例外地被挡了下来。聪明人和位置站得更高的,反而逐渐安静下来,鸣着眉思考着什么,有人露出愁容,更多的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只不过,嘴上什么也不说。他们都明白。祸从口出。
男孩食髓知味,已经是第三次了,女子更加不堪,早就如滩温软的杏泥,三丈之内,靡靡之味浓郁不散,莫轻寒身边的穿着华丽异常的衣服锦带,胸配玉锁头的另一个男孩,正眼睛光光地盯着屏风看着,似要凭借犀利的目光将半透的屏风彻底穿透,将里面的盛景看个完全。
莫轻寒没有管他。少年想要干什么,他不会管,他只需要负责他的安全就是,其余的,他没有心思关心。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屏风外的少年,笑着说道:
“想进去看看?”
少年立马连连点头,满眼期冀。
老者却失笑地摆了摆满是皱纹成了老树皮的手掌,道:
“扰人好事,不共戴天,他会杀了你的。”
“不会。”少年很肯定地说道,“有莫叔叔在,没人能杀我。”
“哦?”老者瞥了一眼静静坐在少年身边的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点了点头,“确实。接近八品了,里面那个小男孩确实没有一点机会。那么……你要进去看吗?”
“不!”少年斩钉截铁地道,“不去。我又不是没干过那件事,比那女子漂亮十倍的我也干过,只不过……我发现……在这半透不透的屏风外看着里面的人敦伦,别有一番风味。”
“老夫听说草原景色壮美,曾有出使北国的机会,却没有争取。你道是为了什么?”
“怕草原蛮子割了你的脑袋?”
“哈哈。”老者笑得很畅快,摆了摆手,否定道,“不是,是我怕真正的草原不如我心中的草原,去了……徒惹遗憾与伤悲。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经受不住。”
“唔……有些类似……”
“是吧?异曲同工,殊途同归,这近乡情怯,甚至近乡情恨的感觉。很多人都有。”
少年点点头,道:
“你是个很不错的老头儿,我会央求我父王给个谋个更好的官位的。”
“不用了……”
“为何不用?你不想升官?”
“不,没有官员不想升官,老夫只是……升无可升了啊!”
说到这儿,莫轻寒稍显冷冽的声音微微响起在了少年的耳畔。
“欧阳大人是参政加太子太保衔,荣位已极。”
“你是欧阳明?”少年惊讶极了,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你是一封奏折逼得王老太傅辞官闲居,从而一举登上参政位的欧阳明?”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老者却不以为仵,反而满是骄傲地点了点头,道:
“正是老夫!”
“真是……失礼。”少年连忙站起来,给老者恭恭敬敬行礼,也有向刚刚失言失态道歉的意味。
传说此老者瑕疵必报,就是因为王老太傅曾当面羞辱过他,便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终于扳倒了王老太傅。
他可不愿得罪欧阳明,不然他的父王知道了,能将他活活打死。反正他儿子多,不心疼。
武铖到今天还有些颤颤巍巍的,父王却早已熄了寻凶的心思,还递话给京兆府,让他们也不要费心了,真是让他心寒。
今日便是见了七哥武铖吃力人事的事情。心中不太舒坦。故信马由缰,来到了天香阁。
今晚的天香阁可真热闹啊!
他看见了坐在二楼雅间的徐冲,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装腔拿调的他向来不喜欢,更兼那人心中黑透却又是附庸风雅,他连打声招呼都不愿。
他是看见了五皇子进冷如焰的屋子的,老鸨笑得好似看见了她祖父祖母兼父母全都还阳一般欣喜,满眼都是可以比拟烛火的光亮,不由厌恶至极。
不管再怎么粉饰,这座楼子的铜臭依旧遮掩不住。他是最最讨厌这等人的了,商人,至贱也!经营楼子的商人,贱中之贱!
而此刻,那贱中之贱的老鸨邢妈妈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屋里,却不是大汉动的手。
“她是自杀的?”
大汉问向站在一旁仔仔细细打量着邢妈妈的仵作,问道。
仵作皱着眉,没有立即开口,反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邢妈妈心口的利刃,又伸出两只手指拎起邢妈妈的眼皮,仔细考究着。
大汉没有再次出声询问,他在等着仵作将结论告诉他。
一直过了半刻钟,仵作额头上的汗水密布,最后讷讷地说道:
“她杀。死了已有三日了。”
“胡说!”大汉大怒,道,“刚刚我还见她那副恶心谄媚的嘴脸的。”
“属下不知……”仵作谨慎地发言,道,“可能是易容术,但……技艺太高超了,几乎……一模一样……恕属下直言,如此易容术,不似人间能达到啊!”
“不似人间能达到?难不成是鬼?总不会是神佛吧?你见神佛shā rén的?”
大汉气得双目圆睁,配上原本的刀锋眉,格外地令人心惊。
仵作还想解释什么,那边给武胤医治的御医却匆匆跑了过来,大汉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问道:
“是否已然不治了?”
“确实。”御医点头,面色凝重,接着便禀报道,“五皇子已然溘逝,但……致他死命的并非是那把喂了毒的bǐ shǒu,而是……他脖子里的牛毛针?”
“牛毛针?”
“不错,牛毛针。”御医铁青着脸道,“此针以高原白牦牛的尖角处的唯一一根金色毛发制作,以七七四十九种矿石草料,经九九八十一天浸润而成。比人的头发丝还要细上十倍,插入人体之中,顷刻之间不易察觉,但蕴含在牛毛针中的dú sù却渐渐浸入了人的四肢百骸,心肺脑髓之中,天下无物可解,除非……”
“除非?你不是说五皇子已经死了吗?还能靠什么灵丹妙药还阳?”
“传说……传说苗疆蛊毒五毒蚀心而不死之人的舌尖精血可解……但……毕竟只是传说……”说到这儿,御医吞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小声说道,“五皇子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有,他的魂魄……呃……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据下官曾经见到的一本先秦遗留下来的残本看到,五皇子的魂魄会渐渐枯竭离散,但是**却可以不腐……只要在魂魄彻底离散之前找到……”
“……混账”大汉一巴掌将御医拍飞了出去,望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的御医,恶狠狠地道,“我手下留情了,你可莫要再胡言乱语引我生怒!”
他已经极度恐惧了,邢妈妈死了,却是死在了三天前,毫无疑问是有人使了易容术,仵作却说人间不可能有如此天衣无缝的秘术。如今御医又说什么魂魄之语,他……似乎已经看到圣上震怒的场景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啊!
欧阳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不需要刻意地打探,只是看着大汉张惶的神色,众侍卫身上的煞气,以及入了冷如焰房间久久未出的那人,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由……亦眉头皱紧。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天香阁陷入混乱的同时,城北镇南侯府也迎来了一场巨大的sāo luàn。
大剑师抵京了,就在镇南侯府!
望着眼前山临岳峙的大剑师,镇南侯站得笔直,一只手抓着斩鬼刀,一只手抓着刀鞘。单从气势上而言,不落下风。
但……气势并无太大用处。
当大剑师的手开始抬起的时候,漫天璀璨的剑光涨满了庭院,方圆十丈之内,一切屋舍全部化为齑粉,铺在地上厚达一尺的青石板亦乘客随风飞扬的尘土,镇南侯嘴里喷出一道血箭,一直洒向了高空一丈。
脸色几与死人无异,手中的刀鞘已经变成了碎片,而斩鬼刀上也是缺口斑斑。
一击,仅仅只是一击,已达九品多年的镇南侯便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全力放弃攻击转为防守,将罡气发挥到极致,恐怕他已与院落中的其他事物无异,化为尘土飞灰了。
照这样下去,只要再来三招,镇南侯必死无疑!
他在等着,等着供奉于皇家的大宗师赶来救援,而在此前,三百全身甲胄地重装步兵加两百全副武装的gōng nǔ手已经开进了镇南侯府,将大剑师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剑师没有阻止,他想看一看大周王朝最最精锐的禁卫军的手段。
镇南侯紧紧地盯着大剑师,缓缓地抬起左手,然后,重重地挥下。
霎那间,两百支铁臂弩和弓箭攒点射向大剑师的全身。欲要将他扎成一个大刺猬。
弩箭破空时传出阵阵呼啸,像死神的shēn yín,镇南侯自忖异地而处,若自己处在大剑师的境地里,此刻恐怕只有落荒而逃一途了,如此近距离地弩箭攒射,不是他可以硬挡的。
但……大宗师之为大宗师,就在于他已经一脚踏入了神圣。
当灰尘渐渐沉淀下来,大剑师的身上确实插满了弩箭。包括他紧闭的眼皮中。
但……没有人能够松一口气,因为……大剑师还没死……
可以肯定的是,大剑师已然受了伤,从满身的鲜血就可以看出。
但是……却未死!两百弩箭不足十丈地攒射,竟然没有将人射死!所有军卒,包括镇南侯在内,都感到背心发凉。
此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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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