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偶然撞见长越教导学生,再有子休假扮先生考察,方慕已深刻体会到还未谋面的先生选徒之严苛。是以接下来的每一日都在努力准备,随时等待先生进一步考察。
然而,方慕等了一天又一天,没有等到神秘先生出现,露了一面的长越以及子休都不再出现在城中。方慕着韩其深暗暗调查长越子休,都毫无影踪,好像消失了一般,不禁让方慕怀疑,是不是他没有入老先生之眼,甚至连见老先生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考察就已经结束了。
“难道老先生心胸狭窄,嫌弃我顶撞了他?”方慕暗暗思量:“不应该啊,按理说每一个才华横溢的高人,都是脾性古怪不拘一格之辈,我那么出言不逊,如果子休如实上禀,反而能够让先生另眼相看吧?”
“方慕,方慕……”沈常福扯了扯正在思索的方慕,以一种非常萌而又非常芒然的眼神看着方慕,问道:“为什么我们按照你蹶屁股的方式写诗,却怎么也写不出一首,是我们的姿势不对吗,你再蹶给我们看看。”
“……”
方慕心肝相当痛。
沈常福朱玉和团团把他围住,充满求知欲的小眼神,相当渴望。
即使有几个孩子没有围过来,也正蹶着屁股,极其专注地不断尝试。
这个方煜,我那样写诗是因为当时没有地方,只有趴在台阶上蹶着屁股才方便写,不是因为这样的姿势能够迸发写诗的灵感好不。居然把这个传得满城风雨,所有的孩子都以为这样能够写诗,方煜啊方煜,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方慕只要看到孩子蹶着屁股就有心理阴影,这绝对的人生污点。
沈常福朱玉和相当上进,那求知的小眼神……方慕只得向韩芸投去求救的目光。
韩芸穿着一身男孩子学服,接触到方慕目光,狡黠地轻笑,提起笔,饱蘸了墨汁,悠悠书写着“鹿八戒”三个字,小声起哄:“摆姿势,摆姿势……”
方慕绝望:“我怎么会向她求救,每次我出糗,她绝对在一旁落井下石,笑得比谁都起劲儿,到现在我竟然对她还心存幻想,我脑子进水了我。”
然后方慕就被沈常福朱玉和这些孩子一浪盖过一浪的要求声音淹没,十分心酸地乖乖趴到地上,蹶着屁股,摆出他们要求的姿势。一旦稍有不对,这些孩子就会认真地指出:“不对,不对,上次不是这样摆的,重摆。”
“自私鬼,你就是怕我们学会!”
“哪有自己摆的姿势都能忘掉的,摆到现在没有一次姿势重复,分明就是怕我们学会了,也能写诗,抢了你神童的风头。”
不断修正之后仍然不满意,这些孩子爆发。
指着方慕的鼻子大加指责,幸亏这个时代这些纯洁的孩子还没有过早地学会国骂,否则方慕非得淹死在骂声中不可。
“有本事你们每次姿势都一样?你们摆一个试试!”方慕泪流满面:“我谢谢你们哎!早知道神童每天都得给你们摆蹶屁股的姿势,打死我也不会用《卧春》要挟史书远。这个史书远也太凶狠了,为了区区一百五十两银子,居然就把那首诗公开,怎么还有这种名门子弟,真的是名门子弟吗?”
方慕心好累。
千万别让我再遇见你哎,史家老二!非让小白撕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骗子不可,抢了我的玉佩,毁了我的童年,害我每天都摆姿势!
但除了心底默默发誓又能怎样?
史家老二和长越子休一样,露了一次面再也没出现。
方慕派方煜多方查探,都没有挖出史书远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这个臭不要脸的骗子在外游学,最近刚刚回武阳郡,其他一概不知。
所以咯,方慕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底问候史书远,仍然乖乖地按照沈常福他们的要求继续摆姿势,直到他们满意为止,否则他们这些个暴脾气,马上就会爆发,一起指责他,搞得好像方慕上辈子欠了他们很多很多钱似的。
这人生,跟谁说理去?
方慕忍气吞声,严格按照大家的要求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表现乖巧一点,再怎么爆脾气也会不好意思喝斥的。这个对策每次都能起到很好效果,摆了一段时间,沈常福他们神色就好了很多,但……
重点是但。
别忘了不捣乱会死星人韩芸小丫头。
每到这个时候,韩芸就会充满正义感地站在沈常福他们这边,怒目金刚,正义凛然地指着方慕鼻子,历数方慕骗沈常福他们的事儿,尤其是教沈常福刻“笨”,最后带动大家一起刻“笨”的事情。
瞬间引起大家共鸣。
方慕于是再一次又陷入漫天的指责中,老老实实地摆着孩子们认为正确的姿势,稍有不对,必须严加斥责,毫不留情哎。
方慕能说啥呢,自己作的孽,含着泪也要忍,谁让他当初信口胡诌来着。
至于小丫头,当然非常正义地帮沈常福挑方慕毛病,但眉眼之间笑意,恐怕都能引发洪水,正所谓给个笑脸就能泛滥。
还好,还好,田逸先生并没有崩坏,虽然方慕已经心不在这里,多少次都希望赶快通过老先生考察,修习更加有格调的知识,但这个时候方慕迫切希望课间赶紧结束,田先生早点进馆舍。田先生进来制止众人,那亲切的眼神,那慈祥的话语,方慕都快感激地哭了。
“方慕,以雨为题作首诗,让其他孩子学习学习。”
方慕:“……”
心再次痛得无法跳动。
怎么田先生也这么针对自己?
算了,还是乖乖继续摆姿势吧。再出了更好的诗,天知道这些孩子会把自己吹捧成什么样,到时候只怕要求更严格。不摆姿势不让吃饭,不摆姿势不让上茅厕,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管别人怕不怕,反正方慕相当怕。
所以明知田先生可能不开心,方慕仍然装出一副身体不舒适的样子,拒绝田先生的要求,坚决不能再大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