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网站地图 完本小说 创建桌面快捷
浏览记录

*提示:浏览记录仅放置最近浏览的10本书籍

浏览记录是空的
访客登录   免费注册  
  • 六妙笔阁
  • 玄幻魔法
  • 武侠修真
  • 都市言情
  • 历史军事
  • 侦探推理
  • 网游动漫
  • 科幻小说
  • 恐怖灵异
  • 散文诗词
  • 其他类型
  • 排行榜
搜小说:
位置:  >   六妙笔阁 > 西阳寨 > 第二十二章 瓜片茶香远 义士魂高洁

《西阳寨》 第二十二章 瓜片茶香远 义士魂高洁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订阅本书 内容报错 更新慢了
  • 背景:
  • 字体大小:
  • 字体颜色:
  • 滚动速度: 快 中 慢
    轮流作息的第一年,四海牵头修通了下山道路。他们逢岩凿阶,遇水修栈,将路一直修到溪口。

    在离寨不远的断崖处,他们设了一道寨门,门厚一尺五寸,系用一整块硬橝木做成。寨门从里面开合,配以手腕粗的铁栓,若是里面不开门,任你再大的力气也撞不开。寨门修好后,无论白天黑夜,均有人轮流值守。

    第二年(按大清历法,应为顺治五年),四海这一组休假,嘉珍那一组出工。由于上年水稻取得大丰收,山上几年也吃不完,经寨民提议,chū shòu了一部分,所得银两一半按人口分给各户,另一半作为公银,用于寨内公共支出。有了钱,寨里决定重建学堂、医馆,另建礼堂一座,作集会、演戏等用途。

    光明本是四海那一组的工程队长,因今年休闲无事,四海任他为巡防队长,负责寨内治安。

    却说陈二龙在表舅那里学艺一年,今年回寨开了个铁匠铺子,为寨民打制各种器具。李青松闲着也是闲着,便经常去铺里帮忙,为二龙拉拉风箱、钳钳铁块。青松是个木匠,做得一手好木活,铁器的木柄木把木支架等,都是由他做的。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成了一对最佳搭档。

    二龙见寨民们搬运东西上下山很吃力,便打造了一个滑车,安设在寨门前的绝壁上,再配以长长的绳索,可将重物从绝壁处垂直起吊,省去人们肩挑背驮之苦。

    青松受了启发,想试着做个木牛。他脑中思索好了木牛的形状与结构,便动手做起来。

    青松为做木牛,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吃饭睡觉也要母亲三请四催。四海听了青松做木牛的思路,觉得甚是有趣,天天给他打下手,遇到难题时,还找其他匠人来帮忙。

    两个月后,木牛的框架做成了,寨民们纷纷前来观看。大伙儿见这木牛一点也不像牛,倒有些像车——三个带齿的大木轮,两个坐位,坐位前方各有一对脚踏板。有人问:“这木牛怎么能走呢?”

    青松答道:“还有两组滑轮与索带没安上,等安好了,人坐在坐位上踩踏板,便会驱动滑轮,再由滑轮带动底下的木轮子。”

    又过了几天,二龙做好了滑轮组,安装在青松的木牛上。在踏板与滑轮之间,以及滑轮与木轮之间,都用浸油的索带连接,作为传动带。青松与二龙坐上木牛,四条腿一齐踩动踏板,没费多大力气,木牛便嘎扎嘎扎地跑了起来。

    他俩异常欣喜,将木牛开下大路,驶入了水田中。由于轮子带齿,木牛在烂泥中并不打滑,反比在硬路上行驶得更顺溜。这样一来,木牛后面拖个犁,便能犁田,拖个耙,便能耙田。

    由于西阳山的路太陡,且有的地方太窄,真牛根本上不了西阳寨,因此山上的农田,从前全靠头铁镐耕作,一到翻田的季节,田里全是人。现在有了木牛,两个人踩踏,一个人扶犁,半天便能翻出一大片田。此后,四海又请来几个木匠,照着青松的木牛样式,又做了三台木牛。于是本年春耕,四台木牛便承担了大半的翻田任务。

    到了快要插秧的时候,西阳寨迎来一位贵客——不,应该是吸纳了一位新寨民。领着这位新寨民上山的,是几年前下山的一位老寨民。各位看官一猜便知,这二人是乌云格格与白尚简。

    原来这一对金童玉女,自从定了终身,便整日在一起厮磨,两年光阴倒也好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本来平川有功的豪格,回京不久却被多尔衮罗织罪名,关进了大牢,家中一应财产,俱被朝廷查封。乌云虽恨其父,在经济上却享受他的厚待,此时豪格一倒,乌云断了生活来源,平日的开销统统没了着落。福临虽知兄长为多尔衮陷害,因他只是个儿皇帝,凡事作不了主,唯有做傀儡的份。

    紧接着,狱中传出噩耗,豪格因病猝死。如此,乌云便彻底成了无人管、无人顾的孤儿。幸好皇上怜惜她,派吴良辅偷偷送来一些钱财,供她吃穿用度。眼看京城不能久留,乌云便打发了那些下人,跟着尚简去西阳寨了。

    初到西阳寨,乌云被这世外桃源般的光景深深陶醉了,寨子里宽阔的田园,灵动的小溪,整齐洁净的屋舍,苍翠雄奇的山峰,无不是她作画时取之不尽的灵感与素材。一日,她与尚简爬上峰顶,俯视山寨全貌,只见那条小溪弯弯地穿寨而过,将寨子分割成两半,其中南面的那一半,恰似一轮弯月。

    “尚简,这条小溪有名字么?”乌云问。

    “好像没有,因我从未听说过。”尚简答。

    “你看小溪南面的土地,多像一个月牙。依我说,这条小溪不如就叫月牙溪。”乌云道。

    尚简回到寨子一问,这溪还真没有名字。大伙儿听了“月牙溪”这名字,都认为又好听又形象,于是这溪从此便叫月牙溪了。

    至于乌云的身份,尚简一开始并未向寨民透露,只说她是自己的妻子。后来乌云与村姑村妇们一道下田薅草,大家见她言谈举止非同一般,便好奇问她的家世。乌云心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天天在一起,总不能遮遮掩掩一辈子,于是便说自己是格格。女人们不懂,问她什么是格格,她便说是亲王的女儿,又问什么是亲王,她便说是皇帝的亲兄弟。大家以为她说笑,可听她语气又不像说笑,于是便有好事的人去向尚简求证。

    尚简心想,既然乌云自己都直言不讳,他又为何要隐瞒呢?因此便说是的,乌云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女。

    寨民们听说她是皇上的侄女,都非常吃惊,见了面都诚惶诚恐,生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她。乌云见此,便说父亲已死,亲王的爵位也废去了,她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子,请大家视她作平常寨民。

    话虽这么说,可是从此大伙儿便不叫她乌云了,改口叫她格格。初时乌云让他们不要客气,可大伙觉得“格格”这两个字既好听又顺口,都喜欢这么叫她,于是乌云便随他们的便了。

    一件事,一个人,无论再怎么令人吃惊,时间久了,大家便见怪不怪了。乌云也是如此,寨民们与她相处得久了,虽然口中叫她格格,渐渐地却淡忘了她的格格身份,“格格”这两个字好像只是她的名字而已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冬季。却说西阳寨的猪、鸡等牲畜家禽,都是寨民们轮流喂养,所得的肉食、禽蛋,也是按人头平均分配。天冷了,母鸡大多脱毛,鸡蛋gòng yīng明显减少,寨民们半个月都分不到一次蛋。

    收鸡蛋的事,本由粮仓值勤的人负责,每日傍晚收一次,收的蛋放在粮仓里暂存。可是最近一月来,有人发现孟得财常到鸡舍去,出来时手里提个包裹。有一次,几个孩子在鸡舍躲猫猫,亲眼看见孟得财将鸡蛋往包裹里拿。

    人们素知得财爱贪便宜,一次两次也就没人去说,可是次数多了,有人便看不下去了,将此事告诉了巡防队长杨光明。

    这一日,孟得财又进了鸡舍。他将破包裹摊在地上,拿起身旁的木锨,铲了些鸡粪进去。得财系好包裹,正要顺手收几个鸡蛋,忽见舍外有人影闪过。他怕被人看见,打消了收蛋的念头,拎着一包鸡粪出去了。刚出鸡舍不久,得财便被两个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人正是杨光明。

    光明冷笑一声,问道:“孟得财,包裹里装的什么?”

    得财心想,今日幸好一个鸡蛋没拿,不然可就惨了。他正欲将包裹递给光明看,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想要耍他一耍,挫挫他的锐气,看他往后还敢看轻自己不敢。

    “我包裹里装什么,与你何干?真是多管闲事。”得财说着,故意将包裹往身后遮了遮。

    光明不知是计,伸手便去夺他包裹。得财见他来硬的,不禁心中生气,一掌推在他前胸上,将他推了个大趔趄。光明脾气本就暴躁,被得财一推,顿时火冒三丈,嗖地一拳挥将过去,正中得财嘴角。得财方要还手,光明又来一拳,擂在他胳膊上。得财臂上吃了痛,手中包裹拿不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包裹没系紧,一下子摔散了,鸡粪撒得到处都是。

    光明见包裹里全是鸡粪,顷刻间火气全消,再看孟得财嘴角,已经渗出鲜血来,半边腮帮也明显肿了。

    这一来,孟得财得理不饶人,拽着杨光明去找寨主评理。

    “寨主,我不过兜些鸡粪肥肥蒜,难道这也犯法么?你看杨光明把我打的!”孟得财说着,扬起肿着的半个脸,指着嘴角给四海看。

    “寨主,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他包裹里装的是鸡蛋。”光明顿了顿,转而问得财,“孟得财,你包裹里既然是鸡粪,为何不让我看,还要推我一掌呢?”

    四海此时已明白是怎回事。他前些日子就听人讲,孟得财私拿鸡舍里的鸡蛋。四海以为这是小事,便没有去追查,谁知杨光明却出手了。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既然没查到赃物,还打了人,便是光明的不是了。于是四海道:“杨光明,你冤枉了孟得财,又动手打了他,这完全是你的不对,应该向得财道歉。”

    “道歉?哪能这么便宜!依照《寨约附则》,应该关进暗室,至少要关三天。”孟得财嚷道。

    “得财,这事光明做得是不对,不过他也是例行公事,当时你若是配合他,让他查看你的包裹,便不会有这番误会。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饶了光明这一回罢。”

    “哼,我本以为寨主行事公允,没想到竟如此偏心。今日别怪我不给面子,若是不按规矩惩治杨光明,我绝不善罢干休。”孟得财气势汹汹。

    “你既然要公允,我便给你公允。”四海冷笑道,“我听说几个孩子在鸡舍里捉迷藏,无意中看到一件不光彩的事。我马上便派人将那几个孩子叫来,问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

    孟得财做贼心虚,听四海这么一说,当下便软了嘴,嗫嚅着道:“杨光明,看在寨主份上,我就,我就不追究你了。”

    杨光明也顺势下阶,恭恭敬敬向孟得财道了歉。于是,此事便这么了结了。

    可是四海回头一想,却觉得自己做事不地道。自己明知光明打了人,却不按寨约附则处罚,此为不公;自己以把柄要胁孟得财,逼他放弃追究杨光明,此为不义;自己明明偏袒一个、胁迫一个,却假装办事公允,此为不诚。想自己如此不公不义不诚,有何资格做一寨之主,又如何对得住当初立下的寨约?

    他越想越自责,越自责便越煎熬,思来想去,唯有将自己的丑行公之于众,并辞去寨主之职,才能换得心安。

    既已作了决定,四海便一刻也等不下去。他立即召开寨民大会,当众揭了自己的丑,坦言自己愧对全寨父老。此外,他又宣布对此事的重新处置:一是罚杨光明暗室面壁三日,自己与他同罚,二是免去自己寨主职务。

    听到四海要cí zhí,几位长者纷纷上前,劝他道:“这点小事何须如此认真,面壁三日的处罚已经足够了,怎么还要cí zhí?”

    四海坚辞道:“我平日口口声声嘱寨民诚实无私,如今自己反做出这种不公不诚的事来,哪还有脸再做寨主?我既已触犯寨约,自当cí zhí以谢罪,若非如此,寨约岂不要因我而废么?”

    大伙见他态度坚决,知已不可挽留,便不再强留。好在还有知寨,今年寨中事务由知寨负责,不至于群龙无首。不过眼下已是残冬,一月后便是新年,新寨主应当尽快推选。

    这天晚上,四海与嘉珍一同用餐。席间,嘉珍道:“你我的寨主知寨,都已做了好几年,如今你已cí zhí,我也不想再做下去了。”

    四海听了这话,连忙劝道:“我做了愧对寨民的事,是为引咎cí zhí,此事与哥哥无干,哥哥全无cí zhí的必要。”

    嘉珍道:“其实我cí zhí的想法已有月余,我想,西阳寨既然凡物公有,这寨主知寨的位子,便不是个人专属,你我坐得,其他人也坐得。眼下已近年终,你我任期将满,此番恰巧你自咎去职,我不如趁此机会退任,将寨主知寨职位,一同交由寨民重新推选。我还思想,往后寨主知寨任期,一律定为两年,期满之前即行改选,采取投票推选的方法,得票多者当选。”

    四海听了嘉珍此话,眼前不禁一亮,原本反对他cí zhí,现在反而支持他这么做了。四海提议,将寨主知寨任期与改选办法提交寨民大会,待讨论通过后,写进寨约中去。

    当天晚上,嘉珍便提笔起草任选办法,次日用大幅纸张书写,张贴于人流密集处,让寨民们广泛知晓。

    第三日,嘉珍召集寨民大会,宣布自己将于年底前退任。他又当众宣读任选办法,请参会各户议定。

    任选办法经过大会讨论修改,增加了权责与罢免等内容,一并写入《西阳寨寨约》,取代原约中的第五条。新条文具体内容如下:

    其五,西阳寨寨主与知寨,由寨民选举产生,每届任期两年,届满进行改选。选举采取匿名投票方式,每户推选二人,得票最多者当选寨主,次多者当选知寨。两年任期内,第一年由寨主管理寨中事务,知寨行监督权,第二年由知寨管理寨中事务,寨主行监督权。寨主或知寨行事失当,寨民有权提出异议,经寨内半数以上住户议定,可罢免寨主或知寨。

    修了寨约,接下来便投票选举下任寨主、知寨。会场内设了写票桌,各户户主依次走上前来,拿一张空白纸片,提笔写上自己中意的两名人选,写完后将纸片面朝下,放于一个敞口的木盒内。不会写字的人,可委托自己信任的人代写。

    投票结束后,寨民们临时推出四个人作为代表,当众数票、读票、记票、监票。结果张四海得票最多,续任寨主,卞嘉珍得票居次,续任知寨。

    面对这个结果,四海当即辞谢众人好意,声明放弃新当选职务,提议由得票第二、第三的人分任寨主与知寨。

    此时,学堂陈老先生说话了,他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并没犯什么大错,况能及时反省、坦白、改过,比那些犯了错一味掩盖的人好得多。如今,绝大多数寨民仍选你当寨主,说明他们依然信任你。你既当选,若是不任职,反倒与寨约不合了。”

    陈先生话音未落,大伙都齐声附和,四海若是再推辞,反有故作姿态之嫌,于是,便只好从了众意。

    春节一过,张四海再任西阳寨寨主。从他首次任寨主至今,已是第六个年头了。经过数年的垦荒、建房、筑岸、修路,西阳寨已由莽莽丛林变为地肥水美、人和年丰的高山福地。回想当年与母亲、尚简三人栖身的不见天日的原始绝境,四海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沧海桑田,一阵感慨之余,又甚是觉得欣慰。

    如今寨内生活便利,只是庄前道路皆为土路,雨天湿滑难行。趁着春耕前的几个月时间,四海带领寨民开采山石,将道路上、民居前,统统铺上一层平整的石块,一举消除了泥泞烂路。

    山上的六百亩茶园,今年能够采茶了。寨民们临时将礼堂用作茶厂,支了茶锅,编了烘篮,又将去年冬天烧制的木炭搬来作燃料。

    过了谷雨,四海这一组的人开始采茶、制茶,休假的那一组人当中,也有过来帮忙的。嘉珍说瓜片销路好,于是大伙只摘单片叶子,用以制作瓜片。平时寨民们也制茶,制来自家喝,不讲究什么形状、火候。现在制的茶,是要往外卖的,色、香、味、形,样样都不能马虎,否则便卖不出去。

    第一批茶制出来,嘉珍抓几把看看,茶形千奇百怪,简直不忍目睹,再看颜色,有的泛红,有的泛黑,明显是火候把握得不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行家,嘉珍也只会评不会制。若说真正的行家,寨里只有一个孟得财,可他今年休假,不愿来帮忙。

    四海将嘉珍拉至一边,低声说道:“孟得财这人私心重,万万不肯白劳。我思想,到时候按人头分茶钱,给他多分一份,这样兴许能说动他。”

    嘉珍略一思索,却道:“休假的寨民中,有不少前来帮忙的,若是单给孟得财多分,其他人难免寒心。”

    四海道:“我的意思是,将我应得的那一份让给他,就算我私人请他帮忙。”

    “既然如此,这个钱由我来出罢,我的家底子毕竟比你厚些。”嘉珍道。

    “哥哥不用跟我争。本来你我不分彼此,可今年毕竟是哥哥的闲年,哥哥来帮忙已是对四海的莫大支持,怎能再要哥哥出钱?”

    闻四海此话,嘉珍便不再多言,与他一道去找孟得财。

    得财不在家,内人说他去溪中捉鱼了。于是二人沿溪而上,在一棵大柳树下见到孟得财父子。此时得财双手持着一根竹棍,竹棍另一头绑着一个大网兜,横拦在潭口处。溪潭里,得财的儿子手拿树枝,缓缓地将鱼儿驱入网兜。

    “得财,捉了多少鱼?够晚上吃了么?”四海笑问道。

    孟得财一抬头,见寨主、知寨一齐来了,便猜到他们的来意。他猛地挺起竹竿,竿梢的网兜离开水面,几条小鱼在兜里活蹦乱跳,好生有趣。

    “吃鱼没有逮鱼欢,我只图个乐趣,够不够吃倒无所谓。”得财扭了扭腰,又握拳捶了捶,shēn yín道,“最近腰痛得厉害,坐也不是睡也不是,我便出来找找乐趣,想暂时将疼痛忘了。”

    二人听了此话,不禁相视一笑。四海戏道:“得财,你若是想忘了痛,便帮我制茶去,保证比逮鱼更见效。”

    “若真是那样倒好了,只怕越劳碌腰越痛,最后别弄成个残废。”孟得财摇头道。

    四海见他话难讲,便凑近了去,轻声小语地与他商量,请他无论如何伸出援手,末了又道:“今年是你假期,你若肯来帮忙,不能让你白劳。等卖了茶,分钱的时候你多得一份,多少也算是个弥补。”

    得财听寨主说得恳切,又许了钱,自己若是再扳着,便是不识抬举了,于是将网兜交给儿子,随他们到茶厂去了。路上嘉珍悄悄告诉他,将来他多得的那一份钱,要从四海头上抵扣。得财口里说“那怎么使得”,免不了假意推辞一番。

    这孟得财果然有些本事,炒茶的时候用帚把轻轻拍打,将叶片拍得平直匀整、条形一致。他烘茶也十分讲究,出锅的茶,放在烘篮上用炭火烘三遍,每一遍的火温与烘焙时间都不相同。

    等到出了成品,嘉珍再抓一把看看,只见一颗颗茶粒干爽挺直,青绿中泛着微霜,用手簸一簸,其声铮铮,有如金银箔片之相碰。嘉珍当即用滚水泡了一壶,给在座各人品尝。众人尝后,都极口称赞这茶香味独特,从前喝过的茶都比不上它。

    夸茶便是夸手艺,夸手艺便是夸人。孟得财上山以来,第一次得到大伙的认可与夸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扬眉吐气,又有志得意满,还有些许“舍我不能成事”的高傲。

    制作瓜片的技巧,孟得财大多传授给寨民,却在关键一道工序上含含糊糊,不肯将诀窍授人。有人向他讨教,他只说此中奥妙难以言传。众人知他留着一手,便不再问了,因此这一道工序,都是得财亲自操作。

    好东西自然不愁卖,嘉珍将首批瓜片茶销出去后,很快得到一众买家的认可,回头客频频上山光顾。嘉珍往日的一个生意伙伴,愿出较高价钱,包销西阳寨出产的瓜片。无奈寨内茶株太小,采不出多少茶来,远远无法满足山下的需求。

    古语云,“物以稀为贵”,西阳寨瓜片越是产量低,在茶市上便越稀缺,越稀缺便越金贵,一时间被茶商们宣扬得神乎其神,面世不久便声名远播了,这是寨民们当初万万想不到的。

    前文已经交待,西阳寨地理气候特殊,山上的茶可采三季。然而茶园里的茶株远未长足,不可鼠目寸光,杀鸡取卵,因此夏季过了一半,寨中便停止了采茶。

    账房粗略算了算,除去开支,今年卖茶净收入六千多两银子。仅一春半夏,每亩茶园的收益,便远远高于每亩水稻收益,若是茶株长大了,一年采摘三季,其收益又要翻几番。于是寨民大会议定,秋收后将九百亩水田的三分之二改为茶地,只留三百亩种稻,自产的稻子若是不够吃,便向山下买粮。

    卖茶的收入,按照惯例,仍是一半公用,一半按人头分配,每位寨民得银六两。孟得财一家七口人,本来应得四十二两,加上四海让他的六两,共得了四十八两,是寨中收入最高的户子。可是,他认为自己劳苦功高,这点钱与自己的功劳远不匹配,逢人便说他受了亏待。

    七月初七夜间,山中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人们清晨起来,发现溪水暴涨,水面几乎齐了岸顶,浑浊的波涛滚滚而来,溅起一陈陈凉意。

    孟得财最喜捉鱼,看见溪水盈岸,便知有鱼顺水而下。他将网兜扛到岸边,伸出长柄到溪水中舀鱼。浪顶上鱼儿真多,得财每舀一兜,便能舀上来几条,回身一扬,将兜里的鱼儿扬在草地上,由儿子捡在篓子里。

    得财只顾舀得高兴,未发觉脚下的石岸出现松动,就在他回身甩竿的一刹那,岸头轰地一声崩塌,将他连人带网卷入巨浪中。

    得财十岁的儿子眼见这惊魂一幕,吓得目瞪口呆,转而回过神来,哭着大喊“救人哪!救人哪!”

    此时,杨光明正在下游巡岸,他听见上游一声巨响,又听见有人呼救,便放眼向河面望去,发现一人在水中拼命挣扎。落水之人随涛而下,离自己越来越近,可光明手边既无长棍,又无绳索。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光明仗着水性高,蹬脱了鞋子,毅然跳入水中。入了水,才知浪涛的威力远远超出想像,他用尽全力,却够不着落水的人,反与他一同随疾流而下。

    下游不远便是瀑布,震天动地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撕人肝胆慑人魂魄。眼看二人就要被冲到瀑口、抛下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此时,岸上一棵巨柳却于心不忍,倾斜着伸出救命的枝桠。光明眼疾手快,一只手伸出去,死死拽住枝条,另一只手不忘伸向自己要救的那个人。

    直到拽稳了那人,才发现原来是孟得财。光明一阵嫌恶,不由冲他吼道:“这么大的水,你到石岸上作什么死?”

    孟得财惊魂未定,一句话说不出来,只用双手牢牢攥着光明胳膊,几乎要攥出血来。光明让他拉住柳枝,双手交替着往岸边攀援,自己则紧随其后。此时,寨民们闻讯赶来,有人向他们伸出一根长竹竿。得财在前,伸手刚抓住竿梢,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柳树的枝桠断了,只剩一层柳皮连着。人们还没来得及惊呼,一波巨浪打过来,瞬间将光明吞噬。

    人们沿着山溪往下找,一直找到大河,又沿河找了数十里,也没找到光明的尸体。天晴了,水落了,人们又找了一个月,沿途细细搜寻,户户打听,终是一无所获。

    杨光明死了,舍己救人而死,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ài rén若己”。四海含泪写下几句悼文,刻于他的墓碑上:

    ài rén若己心,光明磊落魂。

    世人皆似君,仙乡何用寻。

    孟得财得救了,光明的死,换了他的生。从他得救的那一天起,人们发现他变了,变得真诚坦荡,慷慨无私。他仿佛一夜顿悟,突然将钱财看得粪土不如了。

    他得救的,不仅是**,更是灵魂。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小提示: 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上一页,您还可以 加入书签

阅读提示: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西阳寨》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西阳寨》 第二十二章 瓜片茶香远 义士魂高洁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
  • 站长推荐
  • 猜你喜欢
  • 鼠疫尽头 连载中图标 鼠疫尽头
  • W相连的两个世界 连载中图标 W相连的两个世界
  • 护国大将军 连载中图标 护国大将军
  • 惩神记 连载中图标 惩神记
  • 年少我们正青春 连载中图标 年少我们正青春
  • 梦幻仙帝 连载中图标 梦幻仙帝
  • 直播之征服荒野 连载中图标 直播之征服荒野
  • 舞泪天坔 连载中图标 舞泪天坔
  • 大巫纪元 连载中图标 大巫纪元
  • 魔修小姐 连载中图标 魔修小姐
  • 天宠传 连载中图标 天宠传
  • 海贼王之召唤守护灵 连载中图标 海贼王之召唤守护灵

本小说站所有小说、评论均为网友更新!仅代表发布者个人行为,与本小说站(http://www.6mbg.com)立场无关!
本站所有小说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如无意中侵犯到您的权益,或是含有非法内容,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谢谢!
Copyright © 2016-2019 Www.6mbg.Com 六妙笔阁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