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念》 第六章 降 · 妖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打招呼合不合适，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总不能大手一挥喝一声“měi nǚ，谁人惹你在此落泪？”</p>

    但我承认，她挺意外的。</p>

    只见女子惊诧地转头，手还停留在刚才擦眼泪的姿势，一时间满脸不解地看着我。坦白讲姑娘长得蛮不错的，不过看着岁数大了些，约摸二十五六的样子，小shǎo fù一般，只是面色惨白，哭成了花狸猫。</p>

    她眼里的不解我大概读出几点：</p>

    你是谁？</p>

    你怎么会在这里？</p>

    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你等等……</p>

    但不解之外，我看到更多的，还有无辜，和自责，很深的自责，很奇怪唯独没有杀气。</p>

    我的手仍僵在那里，心想着就这么一直对视着彼此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有一方先打破沉默吧。于是我决定主动，随即摆出一副很关切的样子：</p>

    “那个……那个大姐你好，我刚才遛弯儿从楼下路过，听到楼里有哭……”</p>

    不料我话刚一出口，这女子忽然回过神一般，“唰”一下脸说变就变。那表情狰狞无比，嘴里虎牙都出来了。她恶狠狠盯着我，杀气瞬间弥漫在周围。我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就是向后退。谁知她见状，跟着扑了过来。</p>

    我正要庆幸自己反应快了一步，提前跳开可以拉开些距离，为动手做准备，谁知突然脚下一紧，左腿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了。我赶紧低头，是蛛丝。顺着向前望去，只见女子一边向我快速靠近，一边操纵着右手手中，如琴弦般的蛛丝另一端。</p>

    借着月光的映照，她的手在我面前清晰起来：女子五指精美，灵动悦活，每根指头端部都吐出一根纤细难辨的蛛丝，五丝在掌心一侧凌空以结汇聚，随着女子异常轻巧的指动，汇聚成的丝结编篮缠绕，晶透幽蓝。飞散出去后，又以网为形舒展、束缚，如我脚下这般。同时，从我努力想挣脱，花掉的无用功可以判断，这蛛丝坚不可摧。</p>

    女子见已将我“捕获”，停下向前的动作，转而通过收丝将我拖往近前。看我仍在努力扯开蛛丝，她随即抬起另一只手，对准我的双臂。</p>

    一般情况下，人在出招之后，会有一个空档期，我叫它“等待性间歇”，也就是说在出招后，人们在等待对方中招的结果发生前，会习惯性地放松自己，反应也随之变慢，尤其那类过于自信者更甚。经验之谈，战斗过程中一定要杜绝这种坏毛病，因为太有机可乘了。</p>

    我见机猛一转身，不顾蛛网射在身下的地上飞溅起土石，利用右脚的空档，迅速收腿向女子的右手发力猛踹过去。这一脚不轻，她吃疼缩手，控制缠绕住我的蛛丝的手也随即松掉，退到一旁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双手撑地借势两腿一收，头也不回就往出跑，边跑还不忘弄出点动静：</p>

    “救命啊！救命啊！见鬼啦！妖怪吃人啦！”</p>

    我本以为她会追上来，但出乎意料，并没有，只是默默地站在刚才被我踹到的地方，望着我往外跑。我见状，心中顿时生出疑惑，但谁知还没生多久呢，就明白了。就在我跑出主卧的一刹那，结结实实地迎面撞进了蛛网里，几乎透明的蛛网。</p>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被蛛网缠到的经历，我有。以前在植物园里逛的时候遇到过。那种感觉很闹心。尤其是直接沾到皮肤上那种，黏黏的，扑腾又扑腾不掉，扯也扯不开。</p>

    跟之前相比，这次完全是小巫见大巫。那种感觉，就是小昆虫，掉进了老司机的陷阱。这网不知什么时候，一整张挂在了门洞上，半透明的颜色加上密度精细，晚上根本无法辨认。我本以为自己会像小虫子一样挂在网上，谁知蛛网顺势和失去平衡的我一起倒地，层层叠叠、黏黏糊糊给我包个结实，越挣扎越动弹不得。闹心，不是因为被抓到了闹心。</p>

    我躺在那里，用余光瞥见女子缓缓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歪着头打量着我，好奇又狰狞。因为这次对视的距离更近，看着她我疑惑起来：</p>

    刚才那个无辜的、自责的表情是谁？</p>

    “大姐啊，放过我吧！我还年轻，只是个因为学习压力大，出来遛弯儿的学生……”</p>

    我哀嚎着，杀猪的声音应该也不过如此。但她全然不理会，缓缓伸出手，放在捆着我的蛛网上，蛛结随即汇聚，蔓连。她随后起身，扬手向上一甩将蛛丝一端连在了天花板的蛛网上，不费力便将我倒拽了起来，升到一个舒服的高度后，只见她两手并用，缚丝加固。一眨眼功夫，网就变成了茧。哦不对，这样叫不恰当。在蜘蛛看来，叫保鲜饭盒更贴切些。</p>

    我强忍着被她高速打转的天昏黑地，想着借这空档再求求情什么的，毕竟她轻车熟路，也就是手上忙活罢了，有个人陪着说话还是好的：</p>

    “大姐啊，您这手艺不错啊，该不会是棉纺出身的……”</p>

    不等我说完，完全无视。女子停下来再次伸出手，只不过这次是手心向上。她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的。我寻思着自己唠叨了这么多，是不是多少打动她些，好歹沟通沟通也行。谁知她向上的掌心竟开始生出刺来！</p>

    刺是很大的那种，根部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手掌，却短而尖，通体散发着暗红色的幽光。我一见这架势，倒吸口凉气，有毒。</p>

    “哎，大姐，别别，您看，咱这有话好商量，您这就……”</p>

    谁知不等我说完，巨大的刺完全不给机会，直接刺进了我的肩膀里，</p>

    这下，真的天昏黑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