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平安心中一沉,烦躁莫名。华夏立国五千余年,只在早期征讨四方不臣,战事连绵不休。近千年来,已是疆域固定,天下承平。这个哨所的唯一作用,就是宣示华夏的主权。他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巡视两次,每月七八、十几两不等的打猎收入,每年六两银子给姐姐家用,数年之后,娶妻生子,安度余年——温暖幸福的生活简直清晰可见。尹平安不愿,也不能容忍任何因素干扰了他的宁静。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姐姐还有没有承受再一次打击的能力</p>
尹平安站起来,脸上不动声色,看着王大毛蹒跚走近。五人跟在后面,青年公子站定,抱拳说:“小兄弟,我等要进山寻一味药材,救治家中亲人,想先打扰一餐早饭,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话未落音,一个二两的银块递了上来。尹平安淡淡地说:“出门在外,一顿饭不值得破费”没有接银子,转过身,推开木栅栏,穿过小院,进了屋子。能用一顿饭打发走这群人,尹平安自是求之不得,万分乐意。至于路引什么的,如此人物,尹平安更不想多事提起。青年公子笑了笑,带了几人跟着进屋。提棍的壮汉慢了慢,随在王大毛身后。</p>
哨所不大,两间,前面是卧房兼客厅,两张床分摆左右,中间是桌凳,墙壁上挂着两把刀,后面一间是灶房兼仓库。尹平安进了屋,站在门边。“地方太小,几位随意吧。”又对落后的王大毛比划手势,示意把吃食拿上来。青年公子坐在桌边,其他几人虽仍然随意站着,却已隐隐控制了全局。一阵香味从灶房飘来,使斧的壮汉喉结上下移动,咽了好几口唾沫,肚腹发出“咕咕”的鸣叫。青年公子说;"病情紧急,赶了一夜路,麻烦兄弟了。”尹平安点点头,催促王大毛快些。王大毛“哦哦”叫着,摇摇晃晃的推开灶房门。提棍的壮汉一闪身,也挤进了灶房。</p>
王大毛放好鸡兔,找了碗筷堆在一筐面饼上。因为碗筷常用,数量倒是足够。又到灶台掀开锅盖,一大锅蘑菇、野菜、鸡块汤还冒着热气——为了省事,他们做一次饭通常是两顿的量。王大毛指着锅,做了个端的动作,自己捧着筐出了屋。</p>
盛好汤,青年公子几人没有动。却是使斧的壮汉上前一步,挑了一碗汤,抓了几张饼,大口吃起来。几个呼吸间,已是风卷残云般地吃完。稍待片刻,青年公子摆摆手,五人才同时开动。尹平安见他们行事这般小心,不由得嘴里发苦,心中发紧。“又不是黑店,饭菜自然没问题,无冤无仇,还是你们自己找shàng mén的,防备什么?”心里想着,暗暗祈祷老兵的预感不要那么灵验。瞥了一眼,王大毛坐在灶房门槛上,靠着墙,头点了又点,快要睡着了。</p>
不大工夫,五人放下碗筷:面饼、鸡汤一扫而空。经过补充休息,五人极为精神,三条壮汉更像出笼猛兽。青年公子轻轻吐口气,掏出一锭银子:这次是十两的。“多谢小兄弟了,这是一点心意。”不等拒绝,便将银子放在了桌上。尹平安摇摇头说:“一顿饭而已,实在用不着的,你们事情紧急,还是抓紧去办吧!”言下送客的意思相当明了。青年公子看着尹平安,说:“小兄弟误会了,这不只是饭钱,我等进山寻药,还要请你当个向导,可好?”尹平安心里大骂,开什么鬼玩笑,跟你们这样的凶人进山,还是一比五,嘿嘿、、、、、、“我是戍卒,不能离开,这银子怕是挣不到了。”</p>
“知道你们是当兵的,荒山野岭的,转一圈,找到药就可以回来的,没有人知道。”青年公子笑着说,口气里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尹平安大感不妙,“确实不能去的,几位也吃完了饭,还是赶紧上路吧!”</p>
“上路?哈哈哈、、、、、、”青年公子大笑,话音一转,寒声说:“去不去,由不得你了!”刚吃了尹平安的饭,翻起脸竟也十分干脆利落。手一挥,边上使斧的壮汉走出来,单手抓向门边尹平安的脖颈,嘴里说:“叽咕那嚓哇!”尹平安叫道:“不是华夏人!!”说完冲出门,却被门槛绊住,跌倒在门外,翻了几个滚才逃开。使斧的咧开嘴笑,大踏步追了出去。</p>
坐在门槛打瞌睡的王大毛好像被惊醒了,呆呆地看着走进的提棍壮汉,想站起来,腿一软,翻到进了灶房,“砰”的一声,灶房门随即关上。使棍壮汉一脚踢开门,正要跨步而入,一股白雾从头袭来,瞬间弥漫全身。烟雾吸入鼻中辛辣无比,沾进眼睛灼热难当。最要命的是壮汉胯下的门槛,忽然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口子,一杆带有倒刺的秃枪像毒蛇一样刺了上来,正中肛门。提棍壮汉上下受袭,肛门一枪更是致命,嘴里发出瘆人的惨叫,不由自主的跳将起来。可惜头上有门框相阻,落地时秃枪又深入几分,没入腹中。秃枪固定在门槛上,提棍壮汉上下不能,进退不得,骑在枪上哀嚎不已,棍子扔到了脚下。</p>
与此同时,使斧壮汉追到门外,第二步还没有迈出去,只觉脚下一空,身体沉了下去。提棍壮汉的惨嚎还没落音,使斧壮汉也闷哼一声。再看左脚,落进了坑里,两枚铁钉穿透脚底,刺穿脚背的皮靴,钉尖上一丝血迹,冒着寒光。坑内四壁也冒出四支尺许铁钉,插入小腿肚。六枚铁钉也将使斧壮汉定在坑中,动惮不得。看见尹平安即将消失在墙角,使斧壮汉拔出腰间一柄利斧,虎吼一声,甩手飞出。那飞斧带着“呼呼”风声飞出小院,劈碎无数荆棘,和尹平安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中。</p>
再看屋内,王大毛也不知所踪,灶台里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嘲笑。一个哑巴、瘸子、残疾,一个小年轻,本来十拿九稳掌控的事,转瞬之间自己折了两个好手,却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有留下。青年公子面色铁青,怒火万丈,愤恨不已。用刀壮汉看着骑在枪上一动不敢动,只能呼号惨叫的提棍壮汉,心里寒气四溢。青年公子说:“枪有回龙须,又深入肺腑,给他个痛快吧!”用刀壮汉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没看他有何动作,只见刀光一闪,提棍壮汉的头便飞了起来。那头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住,正对着几人,眼下两行血泪,脸上却尽是解脱的满足。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