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车就要到聚美站了,为了赶时间,阿宝就在车上清理了一下,看着窗外似曾相识的模糊景色,阿宝的心有点乱,现实的无奈,再次涌上心头,前途的未知,让人心焦。
在聚美站下车,天还未完全大亮,出了车站,站旁边已有好几部往鲤洲各县市的私人中巴车横七竖八的停在那里争抢客人,场面乱轰轰的,几个手提肩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看着老实巴交的打工仔,正被人拖来抢去的,一会儿,人被拖上了这部车,行李却被抢上了那部车,抢人抢东西的还不停骂骂咧咧的骂着土语脏话,这些操着浓重鲤洲腔的粗鲁家伙让阿宝对鲤洲一带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不过他们也看人,对本地的,像阿宝这类看似有文化的就不会拖抢了,阿宝上了往石塔的车,顺便就在旁边买了简单的早点在车上吃了,出门难啊﹗
抢完下火车旅客,中巴出发了,几部车又开始了路边客的抢夺,一会儿你压过我,很快我就超过你,车开的飞快,一会儿又急刹车接客,完全不顾安全,可怜那些站在过道的人,不会坐车的人,不吐死才怪,直到再也塞不下人了,车速才稳定下来,车内的空气已是污浊不堪,好在阿宝靠窗,空气好,还可以欣赏欣赏路边风情。
车到水头,拐入县道,这时过道上的人已没有了,车子却在这里停下等客了,接了几个人,二十多分钟后继续前行,村镇密度越来越大,新建的工厂也多起来了,在往青阳和石塔的分叉路口,等了几分钟,又从一辆车上盘了几人过来,就这样走走停停,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入城收费站,阿宝询问别人后得知车子要经过兴市开发区路口,问售票员可否经过时下车,这回倒是得到爽快的答应,车子沿着新修的宽直大道前行,路两边有大片大片平整好的土地,正在建设的楼房、厂房成片成片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阿宝的心开始有点激动,也许真的应该投身在这轰轰烈烈的经济发展前沿中来了。
在一十字路口下了车,路中央大花园转盘的中间,一座威严而充满霸气的巨大花岗岩雄狮昂首阔步矗立在花岗岩石基座上,好壮观﹗向行人一问,兴市开发区就在东面了,沿着还没埔上水泥的道路前行一百多米,风尘仆仆的阿宝就站在开发区里了。
这里会是他的新起点吗?
这是一片尚未完全竣工的开发区,在已完工的区域阿宝找到了制药厂所在的标准厂房,这种厂房在上面是没见过的,一问是在第三层,只有第三层?规模这么小,阿宝带着疑问来到了三楼,居然另一边还挂着一家精细化工厂的牌子,无语﹗
走进装修简单的办公区,也没几个人,一位各方面看着还算顺眼的xiǎo jiě起来接待阿宝,知道是来应聘的,就要阿宝的简历,阿宝说没写,就拿了份简历表让他填,填完了,又看了阿宝的**,问了几个问题,并自我介绍姓高,让他稍坐,带上简历就去经理室通报。
很快,阿宝就被请了进去,一位三十多岁,个头中等偏瘦的男子热情的起身欢迎阿宝,其稍显瘦削的脸上略带书生气质又彰显自信,给人以较强的亲和力和信服感,高xiǎo jiě介绍这是公司的蔡总经理,一番客套坐定,蔡总聊天似的了解了一下阿宝的基本情况后,问:“其实你的单位不错的,怎么想出来?”,“确实不错,只是是非医疗单位,人员又不多,无法发挥所长,说白了,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位置,无用武之地,没有发展前途,关键是有时自己会觉得没有自尊,你知道,如果长期这样下去,人会越来越压抑,结局肯定不好,与其这样憋曲的活着,不如乘早出来奋斗一下”,“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不过,出来也是很艰苦的,像做业务的要经常去外地出差,还要有耐心,会察言观色等等”,“只要有发展前途,吃苦不怕,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出差更没有问题,前两年我都独自去过好几个省了,至于耐心、察言观色这些方面,业务工作中理应如此,不过,恕我直言,公司的规模似乎很小,目前有什么产品”,“公司成立的时间不长,目前规模不大,主要生产xiāo shòu保健品,发展良好,中国未来的医药保健品市场前景广阔,现在是最好的发展时机,公司非常欢迎你这种人才加入,公司也已在着手规划建设自己的专业药品生产工厂,到时就是腾飞之时,你考虑一下”,“我到公司,主要做什么,待遇怎样?”,“目前公司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就是xiāo shòu,要把我们的产品推往省内和全国各地,你就干业务吧,公司有员工宿舍,基本工资400元,加xiāo shòu提成,如果业绩好,年底另有奖励,差旅费按标准报销,还有出差补助,如果同意,尽快来上班”,“看起来还可以,不管了,拼了,不行再找其它公司”阿宝心想,“好的,我同意,我回去办手续”,“很好,办好手续,尽快来报到,中午就在这边吃个便饭”,“谢谢,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先尽快赶回去,再见”,“再见”。
回到下车的地方等车,看着不远处的开发区,阿宝心里又有点犹豫了,“难道真要放弃稳定安逸的生活,走向未知?”,远处传来隐隐的歌声:“爱拼才会赢……”,“好吧,赌一把,先争取停薪留职”。
连夜回到坪南舟头,在车站坐到天亮,赶回家,阿宝虽然担心父亲反对,认为还是应该和他商量一下,没有想到父亲并没有明显反对,只是让阿宝一定要争取办停薪留职,看来,他也觉得阿宝在林场没前途了,父亲的态度明显坚定了阿宝的信心。下午阿宝顺路在上台下车看阿瑞,也许要很久再见了。
第二天一上班,阿宝就向雷提交了停薪留职的申请报告,雷看了有点吃惊,好一会儿才说:“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呢?”,“想到外面闯一闯,多看看世界”,“外面可没那么好闯,你要考虑清楚”,“我知道外面艰难,但是我还是想去试试”,“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就不想再劝你了,不过,能不能停薪留职,要场里的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决定,并要学校通过,否则,你只能cí zhí了”。
消息传的很快,整个白天,好多个人都来找阿宝证实情况,医务室少有的热闹,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是劝阿宝要三思,阿宝知道,这些人是为他好,可是脱困的念头已牢牢占据了他的头脑,理性的思考已严重被弱化,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后果和合理性。
下午下班前,雷告诉阿宝,想走,只能cí zhí,学校不同意停薪留职。阿宝失望的回到办公室,心乱如麻,这时小郑走了进来,问明情况,想了一下,他说:“其实这里挺好的,干嘛要走,外面没那么好混的”,“在这里实在闲的慌,待不住了”,“唉,反正我已劝过你了,听不听由你”,“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我去意已决”,“那有没有找到下家”,“联系了石塔的一家制药厂,做业务,待遇还可以,我希望可以趁年青到处走走”,“好吧,如果真的一心想走,晚上到领导家再了解一下情况吧”,阿宝听了,觉得有理。
晚上带上小礼物阿宝敲开了吴书记家的门,开门见山,吴书记说:“场里有人反对停薪留职,你只能去找学校分管人事的陈付校长了”,阿宝从他这里拿到了陈付校长的地址。果然是场里人反对,说学校不同意,只是个借口了。
第二天下午阿宝到电大询问可否转学或休学,回答是不行,只能忍痛放弃了。后来证明,草率的离职是一个十分可惜的决定,读书本来就要趁早,在年青又有稳定工作和时间的时候效果是最好的,一旦进入竞争激烈的社会,人首先要为眼前的生存奋斗,就算工作暂时稳定下来,如果又无法让你有较长期固定的生活地址(比如需要经常到外地出差或者不稳定的驻外等),那么,动荡之中,想完整完成一项可认证的系统学习是极为困难的,打个比喻,你就像高峰时地铁车箱口的行人甲,你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被推着走,所以,并不是每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有超强的毅力和超级清醒的头脑,阿宝在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就是如此,经常出差、驻外,身不由己的漂泊,根本没法稳定读考个专业wén píng,后来年龄稍大,也终于在华洲稳定了下来,工作和家庭的事情又经常压的人心烦意乱的,读书时心烦和记忆力的下降,让过程总是拖拖拉拉的,就算在一些科目顺利过了,遇到一些一次两次过不了的科目,毅志力一差,就学不下去了,年龄越来越大,就越来越没了信心,所以,如果阿宝能头脑清醒点,在林场再忍耐几年,等拿到大专wén píng(那时候这样好的条件,是绝对没问题的)再出去,那么,就算不一定会更顺风顺水,至少多了个保障,也不会给自己在wén píng方面留下遗憾。当然,真有大本事和社会关系好的人是不屑一张wén píng的,也容易得到一张wén píng,不管是怎么得到的,但是,对于像阿宝这样思想传统又老实的大多数人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也是不那么容易的,也许某些人会觉得他很蠢。
回到现在,挨到天黑,阿宝带上价值近百元的礼物偷偷去陈付校长的家,在当时,办这样的事,这份礼不轻了。
很快,场里就通知阿宝可以办停薪留职了,不过每年要交一百元的管理费,阿宝先办了两年,又和吴阿姨移交了医务室,宿舍就保留着,一切办妥,和场里关系不错的人一一道别,第二天中午趁着人少,带上行李默默离开工作生活了近两年的林场。
在火车站寄存了行李,坐上公交,漫无目的的在市区里转了几圈,双眼就没离开窗外,挨到4点多阿宝去粮校找阿胜他们,一是告别,寻些友情,二就混餐晚饭多待一会了,得知这个消息,两人都是十分吃惊。几个小时后阿宝在车门处贪婪的紧盯着窗外夜色中渐渐模糊的小城,直到郊区的最后一盏灯闪过,眼眶泪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