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一天,晚饭后只有阿宝和二哥在家里,现在都忘了是什么原因他和二哥吵了起来,中考后心情一直不好的阿宝一怒之下操起砍柴刀要砍二哥,二哥一看不妙,撒蹆就跑了,过了一会,看着手上的柴刀,阿宝开始后悔了,越想越怕,怕被父亲责罚,也怕看到二哥,慌慌张张就跑到了郊外漆黑的山路上,好在这晚的月亮挺亮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环境,路还是看的比较清晰,人就好像没了思想,顺着山路深一脚浅一脚不由自主的走着走着,没想要回家,平时胆小的他,此时竟对路边的坟墓和草丛中的响动不在乎了,他记得听大人说过,这条山路会一直通向坪南市里,有将近30里路。
深一脚浅一脚,借着月光阿宝走到一个除了狗吠,一片寂静的小村庄,这里离镇里已有点远,夜也深了,阿宝感觉很累,茫然中,看到有一个大柴棚门半开着,进去一看,依稀可见一付大棺材和一大堆码放整齐的稻草,那时还没有强制火葬,农村的许多人家还有为家里的老人准备寿材的习惯,实在太累了,阿宝已顾不得什么,完全没有一丝恐惧,往稻草堆上一躺就要睡了,也许是之前狗叫的凶,一会儿,有个中年男人举着一盏油灯进来,昏暗的灯光照到阿宝,那人“啊”的一声大叫,调头就跑了,半天都没了动静,一会儿阿宝就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时阿宝被冻醒,这山区的温度真的有点低,幸好有这柴棚和这堆稻草,否则真不好办了,现在,实在是有点饥寒交迫了,依然不见一个人影,在路边冰冷的山泉水中清洗一番,伴着狗吠声离开小村庄,快走了一阵,身体才有点暖和起来。
天大亮时走到了“八字桥”,这是一座长20米左右的风雨木拱廊桥,飞檐翘角,古色古香,横卧青山绿水间,十分壮观,远远看上去像是跨在小溪上的宫殿,又像青山绿水间飞翔的一双翅膀,桥应该有点年代了,保存的还是挺完好,还在为当地做着巨大的贡献,真是佩服古人的聪明智慧。
阿宝来过这一带两三次,在白天里还是蛮熟悉的,到了大水库,这以后的路他就不知道了,问了一个正在劳作的农人,认明了方向,越过大水库就开始上山了,也就渐渐进入茫茫的高荡山区。
听父亲说过高荡山区地势较高,气候宜人,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小路蜿蜒向上,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半山腰向上坡度就更小了,又走了好久,转了好几个大弯,走过一大段树木掩映的山路,又转过一个弯,出了树林,右手路边只有低矮的灌木,眼前霍然开朗,阿宝却愣住了,眼前的山谷里和远处全是白茫茫的云海,云海安静的流动变幻着,远远望去只有几座峰顶像小岛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飘飘渺渺的恍如仙境,一轮金阳正半浮在东边高处的云海上,金光洒在翻涌的云海中,如梦似幻,太美了,阿宝觉得来的太值了﹗
太阳渐渐升上来了,有点热了,阿宝也就走慢点,也完全不再去想出走的后果,尽情的欣赏着四处美景,山路还是挺干净的,看来是常有人走了,路边岩石鏠上常有干甜的山泉水流下,空气十分清爽,让人一点都不觉得燥热,路边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到处都是,野浆果也满多的,这让阿宝稍稍缓解了点饥饿。
偶有艳丽的锦鸡惊起,如彩虹般美丽,不会飞的山鸡在灌木丛中悠闲的觅食着,不时抬头警剔的“咕、咕”叫着,不时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动物在灌木丛中行动着,真是个祥和的生态世界。
山路继续缓缓向上前行,终于上了峰顶,这是一处开阔地,左手边深深的山谷里有一汪碧绿幽深的湖水,湖边耸立着一座高山,比这边还高了好多,峰顶怪石嶙峋,好像一颗大狮子头,很是壮观,沿着山路前行许久,角度变化,狮头还是狮头,变化不大。
不久终于看到一座小村庄,房子都比较分散,没有什么地名牌之类的,也没见到几个人影,记得父亲说过,高荡山上有个小村庄叫“宝珠村”,村子人杰地灵,出过一些人才,应该就是这里了,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当真是宝地了。终于看到个小食杂店,阿宝实在饿得慌,但身无分文,只能看着小店里的饼干、甜饼咽口水,又脸皮薄,拉不下面子去讨要,只好勒紧裤带,拖着疲倦的双腿继续前行,小路弯转,渐渐下行,终于看不到狮头了。
日头过正中时,终于看到一座石门,上面刻着“三千八百坎”五个已有点模糊的大字,这地方听父亲说过,据说有三千八百坎石台阶,坎坎下面有黄金,有没有黄金就不知道了,倒是此处风光、空气都很不错,常来走动,自然身体健康,胜似黄金了,路边岩石上还有许多的古石刻,都是让人向好和赞美此地风光的。
这里离市区不远了,人也多了几个,阿宝此时已饿得有点头昏眼花的,加上长时间的体力透支,真的有点快撑不住了,有的坎有好几米长,小腿肚子直打颤,出现了头晕和轻微耳鸣,咬牙坚持。
快到山下,已可以看到远处的工厂了,阿宝知道有好几位镇上的人在这工厂区上班,他可不想被他们看到现在的狼狈样,忙到坎边小溪把自己清理一下,顺便又喝了些水。
下到山下的大路,这儿离市中心大概还有10多里路,阿宝是实在走不动了,来到公交站,这是起点站,因为这一带有好几个大工厂,等车的人已是很多了,上了车,躲在人后,又比较瘦小,居然躲过了售票员,心里还是很慌张的,又很不好意思,感觉人家都在鄙视的盯着自己。车到市区,在qì chē站下了车,阿宝知道附近有个姨婆家,又觉得没面子,犹犹豫豫的就不想去,只好盲然的在街上乱走,看着街上的饭店,肚子直打鸣,这时候哪怕有个地瓜也是天下第一美味了。
走到后街快上坡的地方,阿宝记得好几年前,有一次和父亲来市里,居然走丢了,急得在街上哭着乱跑,最后居然就在这里xìng yùn的遇到同样急得象热锅上蚂蚁的父亲,阿宝想父亲现在也一定十分着急吧,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酸楚,我不能再让父亲和其它家人担心了,他决定回家认错,这时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也觉得没那么饿了。
火车站下午5、6点有一班慢车可以到家,坐火车可以逃票。还早,先到qì chē站休息一下,太累了,阿宝在候车室角落的长椅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迷糊中有人在摇他,睁眼一看是个jǐng chá,“小朋友,你一个人吗,要去哪里?”,阿宝忙坐起来,“和家人吵架,想通了,准备要回去了”,“很好,不要再跑出来了”,jǐng chá走了,阿宝看了看车站挂钟,时间也差不多了,起来往火车站走去。
阿宝从旁边铁轨躲入站台边,待人们检了票到站台等火车,阿宝也就混了进去,以前火车车门是没有查票的,倒是车上会查,以前更小的时候跟着同乡青年人逃过两次,都是像这样的短途,遇到车上查票就后退着到处躲,挨到到站就没事了,被抓着了,有钱当然罚款,没钱就罚扫车箱,一般会故意让你再多过几个站来惩罚,回来就更麻烦了,阿宝没被抓过,人小,个子也小,人家只会当小孩也不会抓的,只是自己心虚,怕的要死,站台上有时也会两头堵着查,就钻火车底下逃到另一边,其实,大家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没钱,穷啦。
晚上7点钟终于回到家,家人都没有说什么,父亲让他快去吃饭洗澡,还是家里好,阿宝松了口气。这次事情让阿宝老实了好一阵子。
高一开学了,阿宝又充满了信心,大姐也怀孕了,年底二哥从技工学校毕业,分配到省水电建设工程局当技术工人,也是不错了。年过完,大嫂单位分宿舍,大哥大嫂就搬过去了,不久大嫂也怀孕了,父亲高兴坏了,他就快要当外公、爷爷了。
现在只有阿宝和父亲在家里了,一些家务活就归阿宝了,去伐木场堆场剥树皮,时常要和看管人员捉迷藏,一天堆场半米多粗的滚木滑动压死了来剥树皮的一个女孩子,这下管理严了,也没有几个人想去了,阿宝只好一个人上山砍柴了,虽然辛苦,倒也野趣多多。
镇里有人在传大桥歪了,要倒,阿宝去看了,在河中岛的那段确实有点向下游倾斜,后来,桥梁专家来看过,说是正常,还在可控范围。不久的一天,父亲回来说住在河对面的一个zj人抱着刚买的一头小猪崽,就在那段倾斜处附近,一块人行道水泥板突然断裂,掉下二十几米深的河滩摔死了,这下真是炸了锅,桥建好也没几年呢,大家都指责桥的质量有问题,认为那个来检查的所谓“专家”应该被免职并负相应的责任,还有小部分搞迷信的乘机说是神仙发怒,要大家赶快去祭拜,更有个别人无聊的说,至少,土地公公还是保祐当地人的。最后上头终于派人把整座桥检修加固了一下,至于是不是质量问题,有没有处理那个所谓的“专家”,就没人知道了。从此,阿宝有了心理阴影,都不敢走桥的人行道了,尽量走车行道的边了。
高一快结束时,大姐生了个小丫头,阿宝看着好可爱,大姐却笑的有点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