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银子还是要鸟铳?这不废话吗!
“老子都想要!”谢和斜乜了他一眼,“你给老子偷去?”
白廷生笑道:“三哥说笑话哩,我可不会这门手艺。”
这时程米虎从炕上爬下来,搬了个马扎坐在两人中间,兴致勃勃地问:“怎,你有办法搞到?”
白廷生很干脆地道:“没有!”
“……”
程米虎只好又爬回炕上去。
白廷生道:“不过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只需要三哥牺牲一下个人的宗教信仰。”
谢和奇道:“啥叫‘宗教信仰’?”
白廷生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信教不信?”
谢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道:“拜土地爷、拜龙王算不算信教?”
“不算……”
“那就不信!”
白廷生神秘一笑,说道:“那如果有人用四百支鸟铳加八万两白银,换你信个教,你信不信?”
谢和抽着烟,把脸凑过来问:“你问问那人,俺信十个教,给俺四千支鸟铳、八十万两白银成不成?”
程米虎瘫躺在被褥上,噗嗤一笑,凑趣道:“这种好教也给我来十个。”
白廷生见他们不信,便笑道:“没有这样多,就一个——我问过萨摩雌虎了,佛郎机的鸟铳在倭国通常卖二百三十两到二百四十两一支,不过大友宗麟去年跟从伊戈尔信了耶稣教,所以他买的是‘教友价’,二百两一支。”
这位葡萄牙来的伊戈尔先生本身并不是商人,而是传教士,倒卖鸟铳只是顺路为之。
据岛津春日所说,伊戈尔去年接引大友宗麟入教之后,便应其要求,从澳门的佛郎机人手中辗转购买火器。
但是当时大明海防不严,倭寇肆虐,佛郎机人混迹倭寇之中打劫走私,只愁枪支不敷使用,更不可能转卖出手,因此伊戈尔急切间没能凑够大友宗麟需要的四百支鸟铳。
但是最近大明海防森严,张经已经从西南调遣狼骑,进驻浙江,与大部倭寇对峙,随时可能爆发一战。
这种形势之下,很多佛郎机人便清闲下来,鸟铳无用武之地,这才让伊戈尔勉强凑够数目,数日之内便将从澳门返回rì běn交货。
这才有的岛津家求援一事。
当然了,rì běn国内也有制售鸟铳的,比如鹿儿岛、杂贺、今滨。
但九州只有鹿儿岛一家,却被岛津和肝付两家把持,产量也很低,因为铁和硝石、qiān dàn都需要进口,所以一年不过出产六七十支。
加上rì běn鸟铳性能不如佛郎机所产,因此大友宗麟才会请托伊戈尔采买。
白廷生要谢和加入的教,就是耶稣教。
“伊戈尔最近几日就会返回倭国,咱们大渚岛是必经之路,到时候请三哥派船在四周巡游,只要见到伊戈尔的船,无论如何把他请到咱们大渚岛来。”白廷生详细阐述他的“入教计划”:“到时三哥假装向往耶稣教,请伊戈尔给你引荐入教。接着如此如此……”
谢和偏着脑袋听着,眼睛却愈发明亮起来。
最后白廷生补充道:“计策未必能成,三哥你这教却不白入,最好让伊戈尔请个鸟铳工匠来,咱们自己学着做。”
所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
白廷生虽然有超前数百年的意识,但并不能让他带来领先世界的生产技术。
他这个造船厂的工程师,也不会因为穿越就无缘无故学会造玻璃、造水泥,更加造不出飞机大炮,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宝藏,就是现代世界的发展理念和思维方式!
他很明白,重金求购并不是个合理、实惠、可持续发展的获取方式,收买原料、半成品,然后加工成品才是更加高端的生产理念。
而这一切都需要技术和人才。
谢和与程寨主当然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些问题,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四百支佛郎机鸟铳”、“八万两白银”上面。
不过这已经可以足够使他们眼红激动了!
最主要的是,秀才的办法不会得罪任何一方——除了大友宗麟——还能空手套到这么大一头白狼,傻子才不干!
谢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咬着旱烟铜嘴问道:“这事有几成把握?”
程迷糊也不装醉瘫躺着了,支起身子注视着小白。
白廷生估摸着道:“五六成吧,好在成与不cd没有什么风险。我们需要岛津家配合的地方,只需他们依令行事,其他一概保密。到时候即便泄露出去,大友宗麟也未必猜到其中的细节关窍,不会仇恨到咱们头上。”
其实白廷生从码头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个大概的思路,很多细节都是边说边想,临时完善的。
谢和不愧是老江湖,当即指出几点问题,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总算将前前后后商量了个大概齐。
末了程米虎的媳妇端上酒菜来,老程举起酒杯与白廷生碰了一下,笑道:“哈呀,真是你这秀才真是一肚子主意。”
几杯酒下肚,程米虎再次变成了“程迷糊”,歪歪倒倒地躺回了炕上。
谢和心情愉快,多饮了几杯,眼看着三人都有了七八分的酒意,胡三寿突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大哥,出事……欸?”胡三寿瞪着一桌子残羹冷炙,跳起来道:“好啊,你们躲起来吃酒!”
谢和晕晕乎乎地道:“你也坐下吃。”
胡三寿大嘴一咧,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自己满满斟了一碗酒,仰脖子便吞进半碗。
眼前有酒有肉,胡三寿转眼间便将自己的来意忘了。
三人连吃带喝,正热火朝天的时候,躺在炕上的程迷糊突然坐起来,瞪着胡三寿,嘴里口齿不清地道:“胡儿……那啥……你刚才好……好像他妈的说……出事儿了?”
胡三寿手拈花生米,一颗颗往嘴里送,一边说道:“可不嘛,找老大有急事,呵呵。”
突然“叮当”一声,胡三寿愣住了,手中花生米落在了陶碗里,滴溜溜滚个不停。
谢和也反应过来,醉眼惺忪地问:“咋,啥事?”
胡三寿好像屁股上装了机簧,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谢和叫道:“忘了说了,刚才两艘鹞子快到码头,说老船主还有十里海路,马上就到大渚岛!”
“啥!?”谢和好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身上大汗一出,酒醒了大半。
他站起来一脚把胡三寿踢了个大马趴,指着他道:“老子回头再收拾你!”
几个人急急忙忙互相搀扶着奔往码头,迎接汪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