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几个,每天望眼欲穿的等着陈道回兵营。不是因为想念陈道,是想念陈道带回来的肉食。一下马,王二虎就去拿陈道背着的沉甸甸的包袱。陈道一把推开王二虎,“别这么猴急,士兵们看到不好。”。
到了帐篷里,叫来几个兄弟,从包袱中拿出几块卤肉、两只卤鸡、十几个卤鸡蛋。大家也不客气,就都自顾自的大吃起来。陈道还算讲义气,撕了一只鸡腿,用油纸包好,给熊大林拿过去。自己这几个月没少吃熊大林的酒肉。
熊大林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陈老弟讲义气,有好东西也不忘了哥哥。”。三口两口的啃完鸡腿、又一气喝完了一壶茶,长吁了一口气后,对陈道说“可能马上要进山了。”。
“可能?”陈道不解的问道。
“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何勇防我们像防贼似的,什么都不说。但看情形,就这几天就要出兵。”。
“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不是要我带着几个千户整天练习扎营、拔营吗?这几天陆陆续续运来了些帐篷和许多物资,都发到各个卫所了。”。
“是啊,这六月份都过去了,天儿也没那么热了,是该出兵了。”陈道也认为该进山了,否则再这么继续训练下去,还得花多少钱呐。
过了几天,熊大林招呼几个千户喝酒。这每隔个七八天,大家都有这么一次聚餐。陈道又吃了几天的素,终于可以吃一顿好的了。可这次到了帅帐一看,桌上就只有一些肉饼子,每人一碗肉汤,根本不像以往又是酒又是肉的。
正诧异见,只见蓝大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众人吃惊的望着自己,蓝元山笑笑开口说道:“这次要大家过来是商议出兵的事情,为了不被土匪事先侦知情况,所以我来此处并无他人知晓。大家先吃,吃过了饭我们再细说说。”。边说着边用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坐下。说完,就先坐下吃饼子、喝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都坐下来吃喝。一时间稀稀拉拉都是喝汤的声音。
大家吃完肉饼子,喝完汤。有军士进来收拾完了桌子,换了茶。蓝元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何勇则拿出一幅地图在桌面上铺开来。
陈道看着这个所谓的地图,上面标有都庞岭三个大字。这个地图虽然粗糙了一点,但是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随着地图的展开,何勇开始了介绍:“这几个月蓝大人派人明察àn fǎng,终于知道了土匪的确切情况。大家看这都庞岭,处于湖广和广西交界处。山岭是自东北到西南走向,长约一百五十里,宽四十里。主峰的韭菜岭就在道州边上,有近六七百丈高,笑面虎一伙就藏在这韭菜岭中。”。
熊大林听到这里,插嘴道“这么大的地方,别说我们两千来人,就是二十万人丢进去都看不见人。”。其他几个千户也是切切私语,说些类似的话。
“我们并不需要占满整座大山,只需要攻破土匪老巢即可。”。蓝元山笑着对大家说“朝廷给我的公函是清缴土匪、安抚地方,并没说杀光土匪。只要攻破老巢,清除匪患即可。”。站起来踱了两步又说,“要想把土匪剿到一个不剩,这历朝历代都没有过。不过……”。望着熊大林和何勇说,“要是能手刃匪首,当然功绩又有不同。”。
看来,这蓝大人出发前,就已经和背后的大人们议好了章程。因为笑面虎一伙屠了于大人一家,所以朝廷不得不出兵剿匪,以平息众怒。但是也知道依靠些卫所军队,在十万大山里把土匪完全剿灭也不可能。所以,攻破老巢、拿个几十级土匪的人头回去交差,应该就能过关了。要是能杀个把头领,或者编造个把头领被杀。那么,蓝大人这一趟就算功德圆满了。
“这都庞岭地势险要,大军难以开进。加上地形复杂,面积广阔,无法完全剿灭。”何勇这时开始接着说,“所以即便朝廷征发两三万大军,土匪要想躲藏,我们也是无法,还是只能攻破匪巢了事。所以,我们的目标是攻破匪巢。当然,若是能抓到或者杀死匪首,更好。”。
两个人一个从政治上、一个从军事上解读了此战的目的。众人明白了以后,也就不再多问,继续听着何勇的介绍。
“整个都庞岭有四个关卡,要想进山,只能从这四个关卡进去。”手中指着地图接着说道“一是西面的定岗坳,这是都庞岭通往桂林府的必经之路;二是南面的龙虎关,那里居住的都是些苗民,难以通行;三就是这东北面的永安关和雷口关,就在道县西面八十里处左右。这两个关口是广西与湖广只之间的必经之地,也是进入都庞岭的必经之地,我们必须经过此两个关口之一。”。
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想来众位也知道去年广西按察使衙门与湖广按察使衙门的官司。这剿匪的事情虽然落在了湖广的头上,但是这都庞岭上必竟有桂林左卫一个千户所。而守这两个关隘的则是桂林左卫的两个百户所。此次朝廷责令都庞岭千户所受蓝大人挟制,我们可以指挥这支军队。但是这笑面虎一众土匪就在这韭菜岭中,要说都庞岭千户所难以剿灭,是实话。可要是说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有这样一股土匪,就难以令人置信。甚至说……”。说着看了一眼蓝大人,何勇又说道“甚至说他们会不会跟土匪勾结。”。
大家听到这里,都开始沉思。这年前两个省的按察使司打文书官司、都不想主持剿匪一事,陈道听州里说过,估计在座的都知道这件事。可若是都庞岭千户所跟土匪有勾结,只怕这次的仗就不怎么好打了。
看到大家在思考,何勇说道“这如今的卫所,没有几个能打仗的兵。而且,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土匪。最多就是传递个消息,给我们设置一些难题。”。见几个千户听到卫所兵不能打仗,表情都有些尴尬。何勇就马上又说道“如果土匪事先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先夺取关隘,然后凭关固守,就麻烦了。到时若我们攻打,就会有大的伤亡。即便打下了关隘,也再无力进攻匪巢。若是不打,等蓝大人行文桂林左卫发兵前来。文书往来、大军征发,等到桂林左卫来的时候怕是三、五个月后了。那时,我们进退两难。若是入了冬,这仗就没法打了。”。
蓝元龙端着茶杯,微笑着说“所以这就是我们不在道州屯兵,而在永州设营的原因。”。然后对何勇说道“何副统领说完吧。”。
何勇微微一点头,又朝着大家说“所以,我们在永州屯兵。一是不想离得太近,使土匪侦知了我们的虚实;二是要声东击西,抢占永安关。”。
手往地图上一指,“大家看,这道县距离雷口关稍近。从道县出发,应该自雷口关进入都庞岭。”。
这个陈道是知道的,的确如此。上次帮江尚送粮食,差点被土匪杀了,就是从雷口关进的山。
“所以,我们明里行文七月初四到达双牌县,休息一天;七月初六从双牌县出发,七月初八到道县,在道县修整三天;七月十二由道县直接进山,天黑之前到达雷口关。但是……”,何勇语音一转,“我们七月初四到达从双牌县后。七月五夜里,由我带领前锋营秘密出发,直插永安关。在七月初六天黑前,先行登上关口。这大军就请熊大人,……”说着向熊大林拱了拱手,“请熊大人在七月初六按照明发的公文,领兵开拔。但是不去道县,而是直接往永安关进发。晚上就在途中的桥头乡扎营,我登上永安关后,会派人到桥头乡与你汇合。而后,七月初七大军在永安关汇合。这样,我们剿匪的第一步就完成了”。说完,看见众人都目光呆滞的看着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又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听大人调遣”,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道。这个作战计划完善,可行。先是声东击西的让土匪弄错官军的行踪,然后一举占领永安关,防止土匪拒关坚守。一旦土匪失去了地理优势,三百来人的土匪面对近一千五百人的官军,就难以抵抗了。
陈道不得不佩服这个曹变蛟手下把总,不愧是身经百战,指挥起战斗来经验十分的丰富,远不是这些卫所的军官所能相比的。即便是大同镇那些城墙上防守的军官,也没有何勇这样的指挥能力,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指挥人才。
见到大家对自己认可和信服了,这何勇说接着说“通过蓝大人这几个月派人侦知,这土匪一共有三百来人,他们的老巢在靠近韭菜岭主峰的一座山上,从永安关上去两天可以走到。一路上都是山路,两边有悬崖也有山林,我们路上需要谨防土匪在林中埋伏。匪巢只有一条坡路可以上去,这条坡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林,共有不到一里长。届时,由我率领前锋营攻打匪巢。”。说到这里,对熊大林一拱手说道“坡路下面是一个有四、五十丈宽的平地,请熊大人率领中军在后面接应,以免被土匪断了后路。”。
这熊大林此时也极佩服这个何勇,双手一抱拳道“没问题,何大人只管指挥打仗,我们都听你的。”。
蓝大人见大家都信服了何勇,微笑着站起来说道“那好,大家齐心协力,攻破匪巢。我在双牌县列好庆功簿子、摆好庆功酒,等着大家。”。
众人听到这里,诧异了起来“蓝大人也去?”。
“蓝大人坐守永州即可。”。
“是啊,我等军汉前去剿匪即可,大人不可涉险。”。
“哈哈哈,有尔等这样的精兵强将,怎会有险。况我身为主帅,哪有不亲临前线之理?”。见大家还在迟疑,又说道“再说,我只在双排县城,你等不必担心,安心剿灭匪贼既是。”。
“明日各军四更造饭,五更拔营。违令者斩。”见大家还要说什么,何勇斩钉截铁的说道。
众位千户齐齐抱拳说道“得令”,包括比何勇职位高的熊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