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春心荡漾需要鸟语花香,我一直以为吃醋属于无所事事下的闲情逸致,我还一直以为托娅已经是我手拿把掐的盘中餐、撵也撵不走的枕边人。
但是现在托娅睡到了另一个睡袋,而且紧挨着王道德。于是我的醋意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心头,辗转反侧,根本没工夫想着灵魂出窍。
自从路上托娅不理我之后,就一直没正眼看过我,我一直认为蒙古女子对男女关系看的很开,没有汉族女子的世俗,所以我还暗自庆幸,可以洗心革面重头做人了。
但是很显然,都是中华文化圈的后代,概莫能免。
我一会想和托娅恩断义绝,从此形同路人,哪怕她和王道德出双入对,我也绅士的保持笑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洒脱。一会又原谅她的偏执——毕竟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确有其事,女人吃醋是人之常情,这反而代表她深深地在乎我。
我当然知道托娅是在乎我的,尤其我们的重逢如此奇特经典,且一起出生入死,用刻骨铭心形容都不算夸张。而且我们多少也算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巧夺天工,举世无双。
不过她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在乎吗?
这对我伤害也太大了,尤其可能在我们本来也不牢固的爱情历史上埋下一个苍蝇屎。
王道德确实是个苍蝇——我很早之前已经就这么形容过他,磨磨唧唧总是假装强大健壮,但每到紧要关头就掉链子。
王道德就是一完全不可托付禽兽不如天打雷劈十恶不赦的地道伪君子。
托娅和他接触,我都觉得托娅都开始变得埋汰了。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抽搐地仿佛接触到了不干净的病菌一般。
我最初曾经尝试性地嬉皮笑脸化解尴尬,哄哄托娅,但是这个蒙古丫头很固执,拒绝我碰她,表情十分大义凛然,这让我在众rén miàn前很没面子,仿佛叛徒蒲志高遇到了烈士江雪琴,所以我只能风萧萧兮般扬长而去。
等到托娅自己展开睡袋,安置在王道德旁边,离我好几个人的间距之际,帐篷里大部分人都很讶异,唯独王道德心安理得,甚至绅士般的出手协助,而托娅竟然没有拒绝。一唱一和仿佛老夫老妻一般娴熟。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我钻进睡袋,闭上了眼,一宿都在挣扎,翻来覆去丰富着我脑海中假设出现的几百种可能,包括王道德半夜钻进了托娅的睡袋,托娅半推半就,然后一大早声嘶力竭地追着我解释自己当时没有看清面庞,才被王道德趁火打劫;也包括第二天我们继续形同陌路,托娅和王道德有说有笑,拿我当成了空气。而我连报复的手段都没有——我总不能去勾搭青萍吧?我气鼓鼓地压制着自己的愤怒,遇到外星人之后,十分勇猛潇洒将生死置之度外般地上天入地,厮杀搏斗,托娅再次用欣赏崇拜的目光看我,而我却视而不见。最后她哭着喊着求我原谅,再续前缘,我却残忍地拂袖而去。
此刻背景音乐起,将我的身形衬托的无比巨大伟岸。
但是我如果真这么放弃托娅,我没信心能再次遇到如此心仪的女人——每次恋爱我都有这个毛病,实际我看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一样苟且地活。
我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尊严,主动示好,承认自己的错误,让她不要这么小肚鸡肠,为曾经和她不相干的过往较劲。
不过每一次我决定主动示好的时候,都有各种理由出现,让我自动打了退堂鼓——最重要的是不想其他人看我笑话,如果仅仅就剩下我和托娅,下跪抱着她大腿求饶我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这一出被王道德老包看到,那么请放心,未来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典故,没事就拿出来羞辱我一番。
我虽然有时候很无耻,但是在我心爱的rén miàn前,请允许保留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越想越精神,所以一宿都没睡好,虽然洒脱放手的想法占了多数,不过依旧时刻在侧耳倾听可能出现的悄悄话——现在团队里,除了托娅和青萍说话,我心里高兴,和其他任何一个男子的对话,都可能被我刻印上打情骂俏的嫌疑。
幸好,托娅话不多,但是其呼吸的动静怎么都像喃喃自语在呼喊王道德——吃醋吃到这份上,我也算jí pǐn了。
看来外星人的后代被人类文化熏陶,也一样会俗不可耐。
凌晨轮到我接替闻革站岗,但是闻革感知到了我复杂的思维变化,因此没有打扰我。等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闻革表示一会带着我先在前面探路,其他人在原地等待。
这个事情没有提前跟任何人说,不过大部分人都表示无所谓,就当成了一次正常的探路。
唯独有两个人却很意外。
首先第一个人是我——这种活路很少单独找我的,大家都知道我在团队里最懒,身体素质也是最次的,而且我知道人多才安全的道理,所以抬头四顾,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我看到了托娅,她显然也没睡好,还有点睡眼惺忪,当听到这句话时,本能地紧张了一下,然后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似的。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看到了托娅的眼神,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壮之情——你不是不要我了吗,那我生无可恋,就必须跟着闻革走,这一去不复还后,看咱们两个谁更痛不欲生。
“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我这话有点明知故问,实际真的希望看到托娅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去的场景。
“负重留下就可以。”闻革回答的轻描淡写。
出发之前,我努力不看托娅,假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到托娅始终想和我说话,甚至想过来帮我整理必要的东西。不过因为我不理她,她倒有些委屈了。
在我尾随闻革马上出帐篷的时候,托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半跪着突然从后面抱着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没有啊。”因为在帐篷里站不起来,所以我也是跪在狗皮褥子上的,此刻我臆想的情景算是兑现了一个。
“你从昨天开始就不理我了。”托娅噘着嘴,不管不顾地死死抱着我,倒打一耙。
“我真没有。”我强颜欢笑,继续按照垃圾情感剧的设定表演着。
“我要跟你去,我死也不离开你。”托娅十分固执的这句话,一下把我所有的郁闷醋意都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