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刚开始便摆出了他最拿手的姿势。
如他所想的一样,自己摆出这个癞蛤蟆一样的造型之后,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不过太史郁早已习惯了周围的这种笑容,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沧涷。
而屠无宄见到太史郁的姿势,眼睛突然一亮,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也重新有了光彩,就见屠无宄小声地与身旁的何昌雍说道。
“二哥,这孩子似乎有些门道,你看他他身形压得这么低,又将右腿盘起来,像不像……”
何昌雍此时也注意到了太史郁所亮的招式,微微点头。
“这姿势确实与众不同,倒是有些像是……”
二人说道这里,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说出两个字。
“抹头。”
话音未落,就见太史郁右腿猛然发力,身体陡然飞向何沧涷,太史郁身形压得极低,似乎就是在贴地滑行一般,对面的何沧涷见到也是一惊,急忙向后撤步,同时手腕一番,用反手握住刀柄,不过太史郁的速度更为迅捷,此时已经冲到了何沧涷的身侧,太史郁看到何沧涷撤身,并且反手握刀时,就已经知道这第一招应该会被对方格挡开,因此太史郁也没用全力,只是手腕一抖,轻轻将甲刀送了出去。
何沧涷虽然不知道太史郁用的是什么武功,但是也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虽然太史郁的刀压在胳膊下面,这一刀十分的隐蔽,但何沧涷早已看得分明,就见何沧涷身形不动,刀尖朝下,护住自己的左肋处。
要说何沧涷手中的这柄刀,也不是凡品。
中州武林藏龙卧虎,神兵利刃也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有的是因其材料的特殊而名满天下,比如太史郁与太史元强之前所用的“黄泉路”与“鬼门关”就是用天下之奇珍“墨恤钢”制成。有的是因为其锻造者是不世出的奇人异士而受人追捧,比如罗将的“半竹”以及封一虚的“左狩”与“狼藉”就均是出自荒朝初年的几位活神仙一般的奇人之手,而有的是因为历史悠久,经历了武林沉浮几度易手而受人追捧,比如那柄现在还不知所踪的“七尺凶殃”以及当天行的“卷魂千屠幡”就都是前朝的物件,而有的兵刃则是因为其主人的加持才声名鹊起,比如木武郎的“八荒”,以及黑袍煞的“废氲”,这种兵器在别人手中朴实无华,看不出与其他兵刃不同,只有到了它们主人手中,才能物尽其用,迸发光彩。
总之,不管这些神兵利器属于哪一类,都不是一般的兵刃可以匹敌的,今日何沧涷手中的这柄刀,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柄宝刀。
此刀造型虽然中规中矩,但是内藏乾坤,如果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此刀的奥妙所在,此刀之精妙不在于其形,而是在于此刀的历史。
相传在三百多年前,前朝还处于繁盛之时,当时中州的格局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那时皇权势力强劲,国富民安,中州百姓习武者并没有现在这么多,但是人少并不代表没有高手,在那个太平盛世,习武者的地位相对较低,敢于踏入武学大门的无非就两种人,一种是奸盗宵小,平时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不务农不经商也不想考取功名,于是只能练几套拳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而另一种人与之完全相反,是胸怀大志向之人,想通过修行武艺来达到超脱之境界,比如前朝的“大丰茔逆天师”就是这其中的魁首,而这些人往往都是品行端正、洁身自好之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手中所用的兵器也沾染到了他们身上的浩然正气,变得与众不同。
而今日何沧涷手里所用的便是前朝一位大侠,人称“鬼亦趋”的赵十三生前所用的兵刃,这赵十三早年间**匪窝,但之后破而后立,在西霜寒疆不冻峰上开宗立派,潜心专研武学,因为早年间的劣迹,他手中的这柄刀虽然充满了刚正之前,但隐隐约约见总会有一股戾气盘旋萦绕,使得此刀亦正亦邪,成为了当时武林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后来赵十三驾鹤西游,这柄宝刀便流落江湖,因为很多山匪水匪对赵十三非常仰慕,因此对于赵十三的这柄兵刃可以说是趋之如骛,后世的贼匪们也将赵十三当做祖师爷一般供奉,为了纪念他,就将他的这柄宝刀取名为“十三”,可以说谁若是能得到此刀,那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州匪王。
随着中州大倾覆,整个中州的格局被清洗,这柄“十三”也就遗失于江湖,谁能料到,这柄历尽沧桑的宝刀竟然会在一个其貌不扬、毫无名气的少年手中。
太史郁当然不知道这柄刀的来历,不过刚刚自己的甲刀接触到何沧涷的兵刃的时候,太史郁的心中就莫名地一紧,单单通过这么简短的一接触,太史郁便知道何沧涷手中的兵刃是柄宝家伙,自己手中这柄破甲刀是万万抵挡不过的,如果与其硬拼,估计就会落个刀断人亡的凄惨下场。
此时太史郁的第一招已老,何沧涷用刀挡开了太史郁的招式,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飞身躲闪,不过太史郁所练的武功是属于“一招鲜吃遍天”的类型,管你是格挡还是闪避,我都是按自己的节奏出招。
就见太史郁突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腰身轻拧,生生止住了冲力,双脚一点地,身体陡然而起。
天牢极刑式第二式——骤起!
何沧涷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太史郁,眼神中满是疑惑,太史郁的这招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练武的人都知道,脚下有根招式才稳,绝大多数的招式都是从腰腹部开始发力,这力就是从脚下而来,如果双脚离地,那出招就会异常吃力,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选择跃到空中。
可今天,太史郁本来手握主动权,但他却突然自行跃到空中,主动让出了主动权,这叫众人有些琢磨不透,何沧涷也没弄懂眼前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何沧涷打算按兵不动,横刀站在地上,严阵以待。
此时,悬在半空中的太史郁心中也是极为吃惊,按道理来说,自己主动让出先手权,对方应该抓住机会发动猛攻,这样自己才能找到对手的破绽,谁能想到这何沧涷竟来了个“老虎不出洞”,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太史郁如今有些骑虎难下,如果现在收招落回地面,二人重新再打,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想到这里,太史郁干脆将心一横,用出了第三式。
天牢极刑式第三式——纵天!
不过虽然使出了“纵天”,但天上没有对手,太史郁的这招等于是无的放矢,如果一般的武人断然是不能在此时用出这样一记“废招”的,但太史郁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本能地用出了这第三式,如今这“天牢极刑式”的出招方式已经刻入了太史郁的骨髓之中,你要是让他跳过地三招直接用后面的招式,太史郁都不知道要如何出招了。
既然空中没有敌人,自己又不得不出此招,唯一的办法便是压缩这招的出招时间,就见太史郁浮空一晃,立刻将身体倒悬在天上,大头朝下,双手擎着甲刀,使出了第四式。
天牢极刑式第四式——入锁!
可以说,整个天牢极刑式的这六式当中,这第四式“入锁”是最具有威力的一招,也是太史郁一直钻研的一招,就见太史郁在空中急速下落,看准了何沧涷的位置之后,右手迅速出刀,照着何沧涷的头顶直刺三刀。
三道致命的残影,弹指间便落在了何沧涷的头顶上。
何沧涷万万没有料到太史郁的这招竟然有如此的威力,细细算来,太史郁的第一招点到为止并没有追击,而第二招便莫名其妙的跃到了空中,第三招更是没头没脑地在空中做了个转身,说实话,这前三招没有一招算是有威力的,但谁能想到这第四招竟然如此迅捷,如此辛辣。
身体悬在半空之中,又是俯冲之势,若是普通武人,连保持身体的协调都困难,就更别说是出招,而太史郁不单单是出招,而且是在弹指间祭出三刀,一旁的屠无宄见到此奇景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
“好俊的刀法!”
一旁的何沧泯见屠无宄看得似乎很是高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毕竟太史郁是他的朋友,能得到屠无宄的赏识,他的脸上也有光彩。
何沧涷此时来不及细想,只能匆忙接招,由于对手是从头顶袭来,何沧涷不敢贸然闪避,一旦出现失误自己的门户就会大开,如今最为稳妥的方式便是用wǔ qì将对手的招式化解掉,就见何沧涷身形猛然一弯,靠着腰腹的力量做出了一个标准的“金刚铁板桥”,左手支地以保持平衡,右手连出数刀,虽然出刀的速度不快,但何沧涷对自己手中的刀很有信心,只要能有一招两刀能硬碰硬地接上,自己这把刀绝对会轻易击溃对手。
何沧涷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哪里知道,太史郁这携着雷霆之势的杀招竟然还是虚招。
不仅是何沧涷,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太史郁在出招的时候便已经将这事情想得非常透彻,他已经知道何沧涷手里拿的是宝刀,自己与他硬碰硬地拼杀肯定会吃亏,因此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绝不与何沧涷短兵相接,一定要以巧力破之,因此这第四招看似已经是图穷匕见的终极杀招,但实际上太史郁还留着力气,见何沧泯匆忙挥刀应对,太史郁心中一笑,他想起了刚刚何沧泯对自己说的话,看起来这何沧涷空有宝刀在手,但功夫上还是差些火候。
之前太史郁也经常与何沧泯切磋,平心而论,如果此时是何沧泯在接招,他断然不会选择用这么被动的方式去应对,这“金刚铁板桥”本是躲避对手所发暗器时才用的招式,这招式破绽极大,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使用,而何沧涷此时的表现已经证明,他现在所依赖的,不过只是手中的兵器罢了。
想到此,太史郁双目圆睁,在兵器即将相接的时候,太史郁看准了何沧涷挥刀的方向,用甲刀的尖端顺着“十三”所划出的轨迹,轻轻一碰,何沧涷身形顿时一个趔些,屁股着地,一下坐在了地上。同时,太史郁祭出了第五式。
天牢极刑式第五式——束身!
这才是太史郁最强的杀招。
这一套刀法太史郁练了数年,就如同左右手一样熟悉,太史郁几乎都没用眼睛去寻找何沧涷琵琶骨的位置,仅仅是凭着感觉,甲刀的刀尖便已精准地抵住了何沧涷左肩琵琶骨与颈部的那个致命的空隙,只要太史郁稍稍用力,这甲刀便会一路向下,直达心脏,到那个时候,何沧涷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之声,就见屠无宄与何昌雍几乎同时飞向太史郁,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史郁竟然还藏有后手,那三刀都是虚晃,真正的杀招是这致命地一插!
不过,甲刀并没有刺入何沧涷的身体,太史郁知道今天晚上比武的目的,如果真失手杀了何沧涷,那之前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不但如此,自己恐怕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在甲刀抵在何沧涷身体上的一刹那,太史郁轻轻将手松开,同时双手一抱头,在撞到地面的一瞬间向前滚了两圈,安全落地,那甲刀没了力道的加持,自然无法伤到人,只入了何沧涷的身体不到半分便掉在了地上。
此时屠无宄与何昌雍也赶到场中,看着一脸死灰的何沧涷,又看了看掉在旁边的甲刀,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何沧涷此时捂着脖子,回头惊恐地看着太史郁,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就见何沧涷指了指太史郁,最终哆哆嗦嗦地说了两个字。
“抹头……”
与何沧涷一样,在场的大多数人见到太史郁用出的这诡异的几招之后,都想到了“抹头”这个词,诚然,也只有抹头才会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而用出神似“癞蛤蟆”一样的起手式,也是有抹头才会用目的性这样强的招式,很显然,太史郁的招式只为shā rén,不为比武。因此,除了何沧泯,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太史郁。
气氛,紧张异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