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镰的死讯是在一个午夜传到兴屠镇的,就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兴屠镇。
太史郁当时正在家中酣睡,突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叫门之人太史郁很熟悉,是何沧泯的发小,现在在屠家堡中管理马厩的张大牙。
这张大牙虽然自幼与何沧泯相识,但他不会武功,整日与马、驴、骡子这样的大牲口为伍,因为此人有两颗大片牙,因此镇中的人所幸就不叫他的大名了,而是叫他“大牙”。
太史郁一见是张大牙很是意外,急忙问道。
“大牙,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张大牙一拍大腿,嚷道。
“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和兴顺’的王镰被人杀了!沧泯让我赶快来找你,你快收拾收拾,跟我进堡。”
太史郁听完心中一动,这消息终于传回了兴屠镇,这几日太史郁已经暗地里排练了许久,此时可谓是从容不迫,就见太史郁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问道。
“谁……谁死了?”
“王镰!就是与你关系很好的那位‘三爪王镰’。快和我走。”
太史郁此时情绪已经酝酿到位,突然“哎呦”一声伏地痛苦,任凭张大牙怎么劝也不管用,哭得真叫个撕心裂肺,张大牙看着涕泗横流的太史郁,也是长叹一声,等过了好久,太史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张大牙才领着太史郁来到了屠家堡内府。
与以往不同的是,二人并不是去何沧泯所在的院子,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了屠家堡最深处,太史郁心中疑惑,但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少庭院,张大牙终于停下了脚步,往前指了指,小声说道。
“这是老爷平时住的地方,沧泯他们现在就在里面,你进去吧。”说完张大牙一转身,消失不见。
太史郁此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即将要见到的就是屠家堡的堡主屠无宄。太史郁一时间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自从太史郁混进屠家堡的那天起,他就在计划着怎么才能见到高高在上的屠无宄,这一晃将近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今日这个机会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太史郁此时脑中乱做一团,他知道张大牙既然将他带到这里,那就不是何沧泯要见自己,而是屠无宄……
可屠无宄为什么要连夜召见自己?难道是……
太史郁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汗透重衣,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太史郁的心头。
到目前为止,自己唯一能与屠无宄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人——
二夫人!
难道是自己多次密会二夫人的事被屠无宄知道了?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自己绝对难逃一死,太史郁想到这里本能地想跑,可他转念一想,这事情又有些蹊跷。
若是这件事东窗事发,按道理来说,屠无宄应该派人先把自己擒住,而后五花大绑送到他的脚下,没有理由让张大牙去找自己……一想到张大牙,太史郁突然想起了之前张大牙是因为王镰的事情而来,按照这条线索推导下去,那屠无宄召见自己多半是为了“亥队”之事。
毕竟如今王镰身死,“亥队”出现了一个空缺,今日屠无宄召见自己,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列入了“亥队”的替补名单,屠无宄这是想亲自选拔部下。
如果是这样,那就正遂了太史郁的心愿,如今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进入“亥队”。
怎么办,到底是因为二夫人还是因为王镰?
太史郁有些左右为难,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进去,或许今晚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晚。
想到这里,太史郁不再犹豫,就见他悄声来到门前,轻敲房门,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开门的正是何沧泯,太史郁没敢造次,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何沧泯。
何沧泯此时神色哀伤,但眼神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太史郁心中稍定,快步来到屋中,跪倒在地。
“小人有耳,给老爷磕头。”
太史郁此时颔首垂目,看不清屋内的情况,但是隐隐约约能分辨出屋子里除了自己还有四个人,此时坐在正座上的男子开口说道。
“好啦,见过礼了,就起来吧,来,靠近点,让我瞧个仔细。”
太史郁立刻站起身来,又向前挪了几步,慢慢抬起头来,就见眼前端坐一人,大概五十多岁,宽脑门,方鼻阔口,虽然五官比较粗粝,但却异常协调,颇有大侠之风。而上垂手端坐一人,此人约莫有四十岁挂零,长方脸,高鼻梁,与何沧泯一样拥有一双电目,只是此人的这双电目比何沧泯更要霸道,一身威严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不用问,这位一定就是何沧泯的父亲——何昌雍。
不过令太史郁感到意外的是,单从这两个人气场上来看,似乎何昌雍更足一些,屠无宄虽然身上也散发着威严之气,但总是给人一种容易接近的感觉,更像是位慈爱的长着,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屠家堡堡主。
这时,何沧泯冲着父亲以及屠无宄一抱拳,说道。
“堡主、爹,我今夜就想去看看镰老哥的尸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是何人所为。”
何昌雍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和兴顺’的这场内乱竟然成了王老弟的催命符,小泯,你与王镰相交多年,是应该前去吊唁,只是今日夜已经深了,你要是过去恐怕多有不便,还是等明日再说吧,今天咱们还是谈‘亥队’的事,王老弟西去,‘亥队’就空出了一个人,你推荐的就是这位少年吧?”
何昌雍说着指了指太史郁,何沧泯回话道。
“回父亲,正是此人,这位是咱们屠家堡捕奴队‘申队’的队员,姓有名耳,来咱们屠家堡已经许多年了,孩儿与他是多年的饕友,有耳为人正直,又仗义疏财,武功也很高,爹,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北天十万山的王膛曾经伏杀过咱们家的捕奴队,这王膛连杀了五人,唯独这有耳在他手下活了下来。”
屠无宄一听明显是来了兴趣,问道。
“哦?你还与王膛交过手?”
太史郁急忙将当年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何昌雍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等太史郁说完,何昌雍对着屠无宄一笑。
“堡主,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屠无宄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这孩子……人倒是挺周正的,又与小泯是好友,进‘亥队’没什么问题。”
太史郁这一晚上等的就是屠无宄的这句话,如今得到了屠无宄的首肯,自然是满心欢喜,这就证明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照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解开当年的灭门惨案。
太史郁想罢就要跪在地上磕头,可就在这时,屠无宄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入‘亥队’,自身的功夫要过得去,怎么都要现场验证一下,我和昌雍是长辈,不便出手,小泯你又与他关系要好,这样吧……”
屠无宄说这抬眼看了看远处阴影中的少年,说道。
“小涷,你陪这位有耳过两招,试试他的成色。”
太史郁一听,知道此事陡生变数,心中不免一紧,急忙顺着屠无宄目光的方向看去,就见何沧泯身后的一片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人,此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高六尺,虎背熊腰,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明显,充满了爆发的力量,再往脸上看,分山眉毛,大嘴岔,元宝耳,铜铃一样的圆眼,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地壮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史郁看着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这少年来到了太史郁身前,向着屠无宄深行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遵命。”
而后此人又转向太史郁,双手抱拳,淡淡地说道。
“请。”
此人说话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倒是很符合他的这幅长相。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院里,屠无宄命人点上烛灯,众人围成一圈,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此时太史郁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屠无宄在试自己的成色,看来今日这场仗是避免不了了,但太史郁的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刚才屠无宄叫他“小涷”,那此人应该就是“亥队”三人中的第三位何沧涷,不过此人太史郁从未见过,这三年当中何沧泯找自己喝酒谈心也从来不带着他,虽然听名字二人应该是兄弟,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这二人都是千差万别,太史郁不知道此人武功的深浅,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如果真动起手来,这何沧涷毫无后顾之忧,而自己则要拿捏好火候,不能将‘风移’的功夫落出来,也不能将何沧涷给打死,最重要的,是保证这两点的前提之下还不能输,真可谓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此时,就见何沧涷将单刀握在手中,何沧泯也递给太史郁一柄甲刀,就在太史郁接刀的时候,何沧泯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放心打,被伤了他。”
太史郁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何沧泯的意思,八成这个何沧涷的武功不如自己,想到这里,太史郁心中大定,也没亮招,而是将甲刀插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
“这位兄弟,在下有耳,兄弟可否将名字赏下来。”
那人一笑。
“好说,何沧涷是也。”
太史郁点点头,将刀重新握在手中,突然身形一矮,伏在了地上,左腿崩直,右腿盘踞在身下,右手穿左肩将甲刀背在背上,上身挺直。就见太史郁冲着何沧涷微微一笑,说道。
“沧涷兄,不吝赐教。”
就这样,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