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时候,村子里的妇女们总是会背一大箩筐木柴去乡镇上卖。
乡镇在我们村对面的水平线那座山上,平时学校播放音乐和下课铃声我们都能听见。但由于地势起伏跌宕,路途就比较远,从我们村子到乡镇上足有三十五公里路。
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从村子出去是一条长长的大陡坡,由于山太陡,山路就有很多弯道,平时很多人走直线可以十分钟到山底,但妇女们背了木柴后就要走差不多一小时弯路。她们背着沉重的木柴,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走在坡路上,小心翼翼。
山底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她们到那里以后就会在河边的一颗万年青树下休息,洗洗流满汗水的脸,捏捏酸痛的头部和肩膀,捶捶疲惫的腿。抬头回望走下来的山路,就像一座长长的梯台,于是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安全走下来了。
休息片刻,她们又背起沉重的木柴继续走,这下子要登的是跟刚才陡坡一样陡的徐坡了,就像原路返回一般,她们又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走,一步一步借双手压着膝盖,好像将上徐坡时候抬起形成九十度的脚按直一样,确实也是这样。
她们就这样,个个背着箩筐,箩筐上架着木柴,一个跟着一个,成群结队,就像蚂蚁搬家,背的东西比自己身体大比自己身体重。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在草木繁荣的小径里,时而走出一座小山外时而又走进一座小山背。
历经千辛,她们终于来到了乡镇上,把木柴背到一个卖木柴的地方,这里聚集着四面八方来的贫困妇女,都背了木柴来这里卖。经常会有镇上的人过来买,她们还要一番讨价还价,一般成交价都是九毛一斤到一块钱一斤,木柴的价钱还要看那些木柴的木质,有些木质很好很耐烧,价钱就会高一点,有些木质不耐烧价钱就比较低。如果成交了她们还要负责将木柴背到买家家里。有时候半天还卖不出去,妇女们就左等右等,等到黄昏不得不dī jià卖出去,有时候甚至卖不出去,她们又舍不得扔又舍不得白送人,所以有的人就会背回到山上来藏在某个地方,但正如人们所能预料得到的一样,经常也会被别人偷走。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千辛万苦背来的的东西就这样一分钱也没有卖到,运气好一点也许下次回去找还能找回,运气不好也许就这样白白的被别人偷了。想想这些木柴的来之不易,欲哭无泪,那是付出了多少汗水才得来的。
妇女们每天早上都会起的很早很早,天刚刚破晓她们就已经在山上砍柴了,然而卖的木柴要找木质很好的,所以她们可能就要走很远才能找到木柴优质的木种,然后用刀砍倒,劈开。如果找到枯干的木柴她们就会直接背回来,如果是砍倒树木他们会晒在山上让它们干了再去背。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在大山上砍下劈开,一个一个从大山上背会来,一个一个的堆积在柴架上,等有时间了,再将木柴背到镇上卖,就是这样付出千辛万苦得来的可能连一点回报都没有。那时候随处可见她们在山上砍柴劈柴身影,能听见她们在树林里砍柴劈柴的声音,能看见山上很多妇女们所堆成锥子形的木柴,堆成锥子形是为了能让木头尽可能的立着,立着水分流失的快干的就快。能看见她们背着木柴一步一步走在山路上的背影。然而这些木柴,卖价是一块钱一斤,十块钱一百斤,妇女们就是为了这十块钱,起早贪黑地去山上砍柴背柴,不顾路途遥远地从对面的山庄里背下来到山底又从山底背上去,走过崎岖坎坷的三十几公里路。有时候她们会背的多,可以卖到十几块钱,有时候少一点,卖个**块钱。而她们舍不得花一分钱,要是实在饿了顶多就买个两毛钱一个的馒头,再花一两毛钱买一毛钱三个的水果糖或者一些丁丁糖,又或者买些水果回家带给孩子们吃。
那时候,我们最期盼的就是妈妈卖柴去回来了,我奶奶也经常去卖,经常会给我们买回来糖果之类的,那时我们要是有一颗水果糖就会很幸福,很骄傲。我们儿童都在山上放牛,有时遇上自己家的亲戚会得到一颗糖,那一毛钱三颗的水果糖我们拿在手里特别高兴,吃起来甜甜的,经常将糖果的袋子都嚼一嚼,将甜份完全吸尽。到如今记忆犹新,我比任何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楚,那时候给我糖果的每一个人的面孔。
当然也有男人扛着去卖的,也有小伙子抬几个去卖的,尤其接近过年过节时候,村里男男女女都会去卖木柴,卖点过年钱。
平时我也会抬点木柴跟着我奶奶去卖,卖个一两块钱幸福的不得了,我会买水果糖,泡面,水果等等。当然,买的最多的是钢球和橡皮筋,那时候我们最喜爱的游戏就是打钢球,我们会在村子里,会在山上成群结队的打钢球。我们还很喜欢打弹弓,我们可以自己用橡皮筋做弹弓,然后去打鸟,打松鼠,打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那时候我们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有一盒五颜六色的钢球和一支漂漂亮亮的弹弓。
后来,村子里通了公路,再没有人去背木柴去卖了,那些买家开着车来我们村里买,价钱一斤四毛钱。于是村里的人又开始忙了,他们去山上砍木柴。一块木柴十滴汗,他们爬上树去砍断那些树枝,男的女的都爬树,然后将树枝平均砍成一米五左右的树干暴晒。有的会砍倒一棵枯树,将硕大个木头劈开成手臂那么大的木块,然后晒干再背回家。也许一年下来也就能卖个千百块钱,但为了这一点钱,他们不辞辛劳,哪怕一块钱要流一百滴汗水,他们也在所不辞,任劳任怨。也许,这里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了,那时候,只要木柴晒干了,我们就会跟着爸爸妈妈去把木柴抬到公路边,有时候是清晨去有时候是黄昏去。
实在拮据时,他们也卖稻谷,卖玉米,卖自己饲养的鸡鸭猪狗,卖一切所能赚钱的东西。然后那就是一年所有的收入,可能五六千,可能五六百。然而他们从来不舍得花一分钱,他们会一点一点的积攒,哪怕生病了都舍不得买药,他们要攒钱备供孩子上学,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与希望,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走远,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再这样,他们愿意累死累活也要给孩子们铺上一条道路,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汗水换取孩子们的命运,他们希望孩子们能远走高飞,希望孩子们能够改变命运改,变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