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听了不住地点头:“军师所言甚是,果然有些道理。既然如此,就按军师说的办。军师觉得何人可做使节前往东夷?”
阴阳的目光从各位大巫神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兑泽身上,道:“兑泽大人一向心思缜密又忠正勤勉,此事却唯有兑泽大人去办,才能让我放心啊。”
蚩尤大笑道:“好,军师所言甚合我意,便由兑泽为使吧。兑泽,你可愿意?”
兑泽忙施礼道:“能为大业贡献力量,属下便觉荣耀,又有何愿不愿意之说。只是尚求一位副使,可做我的臂膀。”
蚩尤嗯了一声,又问阴阳道:“军师,你看何人可作兑泽的副使?”
阴阳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大王、兑泽大人,我倒确实有一个好人选,只不知是否合两位的意?”
蚩尤大笑道:“军师快快讲来,我们也参详参详,看看能得军师举荐之人又是哪个?能否确实担此重任?”
阴阳指了指兑泽道:“便是彭城的巡城司马、兑泽大人的心腹爱徒木威。”
蚩尤点头道:“此人的武功、心智皆是上上之选,眼界、心胸也十分开阔,确实不错。”
兑泽犹豫道:“大王、军师,此人虽是能干,但在朝中根基尚浅,威望不足,贸然担此重任,恐怕不妥啊。且朝中能干之人不少,纵然大巫神们分不开身,我们这里巫神、大臣也是不少,军师为何独独看上他了呢?”
阴阳一笑,道:“此人出使东夷,却有五个好处:一、便是适才大王所言,此人颇有才智,往往能够语出惊人,想到我们未曾想到的、说出我们不敢说出的。兑泽大人若带了他去,若遇上什么难以决断之事,他该是能给兑泽大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二、若从朝堂之上选人,我却怕他们利用此次的机会,私下与东夷勾结,为了他们本族的利益而出卖我们。而此人不属于九黎任何一族,在九黎并无任何根基,自不会让我有这方面的忧虑;三、此人最近从苦役营挑了三百战俘,组建了巡城营。虽是蒙大王恩准,又得我等在朝堂之上弹压,未掀起什么大的波澜。可在私底下还是引起了各族的不满和骚动。若此次带了这三百人出使,一方面可以避开这些风浪,另一方面待立了大功回来,也可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四、此人虽是能干,但此次急着招募人手、建立自己的班底,却也透着一股野心。若是由着他在彭城坐稳坐大,将来也可能会变成我们的麻烦。不若趁着此次让他出使,给他在巡城司马府里安排个副手,也能对他有个制衡;五、我记得此人乃是出生东夷。如今虽是家道中落,但对那里的情形却该比我们更加熟悉,若得此人帮助,兑泽大人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属下觉得有此五利而无一害,故举荐于他。”
蚩尤赞叹道:“军师所思所虑果然详尽,如此便是此人吧。只是如今木威刚任巡城司马未久,便立下大功,又开创了如今彭城的大好局面,职责重大,若就此将他一脚踢开,恐怕他会心冷啊。”
阴阳哂笑道:“属下是说给他安排个副手,何曾说过要将他踢开?更何况大王只要为着他之前的功劳,再借着他要出使的由头,许他功成之后加官晋职,他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还会心生不满?他要出使东夷,自然管不得彭城的治安,给他安排个副手,代掌彭城之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为了延续他所开创的局面,他又有何不快?待他回来之后,木已成舟,已成定局,再给他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到时候用他来震慑各族为非作歹之人,又用他的副手来掣肘他,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
蚩尤又问道:“既然军师已想得周全,那军师觉得何人可为他的副手?若要掣肘此人,武傲与他素有嫌隙,邓元与他更有大仇,可用吗?还是说为了延续如今彭城的大好局面,便用与他和睦之人,日后再慢慢图之?譬如平安、庞明之类?”
阴阳略一思索道:“既然要掣肘此人,那么给他安排的副手便不可与他太过亲近,平安、庞明自然不可;不过为了避免此人反应激烈,武傲、邓元也不能用。须得一个与他有些不睦,但又并无深仇大怨之人才好。”
坎水突然插言道:“我的弟子严陵曾为了邓方之事与他有过冲突,但二人后来并未有过交集,也无深仇大恨。此人可否?”
阴阳大喜,道:“坎水大人提醒得是,这严陵确是正合适的。”
于是大家议定,择日由兑泽为正使,力牧为副使,出使东夷。命严陵为巡城副司马,暂掌彭城治安事宜。
力牧听到九黎要与东夷结盟,便是大惊,细细思量,自己便只能以副使的身份,多加破坏便是。于是接令后,力牧便赶紧命令缁衣十二剑带领巡城营的三百人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正忙碌着,有兵卒来报,严陵来访。
力牧暗自叹了口气,在他心里着实是有些疙瘩。接到这个命令后,他便有些讶异,他去找了兑泽,想让兑泽去和大王求情,推荐平安来做自己的副手。没想到却被兑泽一口回绝了,兑泽只是淡然道,这大巫神之间也有很多人情世故要去考虑,不可能让一个大巫神的人独霸着彭城的控制权。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力牧也无话可说,可在力牧心里也在疑心,蚩尤他们到底是在针对兑泽还是在针对自己。
如今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便也只能接受了。只是原先所定交接的日子还没有到,这严陵却来得如此着急,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力牧心里不太舒坦,可是严陵人来也来了,以后又是自己的副手,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真给人脸色看,便只能让人把严陵请了进来。
一见严陵进来,力牧只能勉强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严陵一见力牧,便是一揖,道:“属下严陵参见司马大人。”
力牧呵呵一笑道:“严兄何必如此多礼,你我也是旧识,兄弟相称就好。”
严陵脸色一肃,道:“大人此言差矣,我若不是巡城副司马,自然不需称您大人。可如今属下便是大人的副手,自然须有上下尊卑之分,如此才能上令下达,做到令行禁止。”
力牧脸色顿时便尴尬了起来,只得道:“如此,便由得你吧。只是今日还未到你来交接的时候,你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严陵道:“大人此言又差,属下所任乃大人的副手,大人若在,属下自然是替大人跑腿分忧;大人若外出公干,则属下便替大人操心全局。属下并非顶替大人做这巡城司马,又何来交接之事。属下只是听从大人吩咐而已。”
力牧听得严陵如此说,已知严陵果然如他的姓氏一样,是个严谨之人,便也只得严正起来,问道:“好吧,便依了你,你此来却为何事?”
严陵一揖道:“大人,属下不日便得替大人看着这个摊子,在大人离去之前,尚有一事不明,还须大人解惑,属下才能安心行事。”
力牧随口便问道:“你有何事不明?我们便探讨一下就是了。”
严陵道:“大人,我自幼便有恩师启蒙,懂得长幼有序、上下尊卑。故此严陵心中大王便是大王,大人便是大人,朋友兄弟便就是朋友兄弟,贱民自然也就是贱民。可大人执法,却对贱民宽容,对贵人严苛。对此属下十分不解,属下不敢说大人错了,有时属下对那些贱民也会有同情之心。但属下却觉得大人如此做法,定会乱了朝纲秩序,而使得君子蒙尘、小人得志。故严陵不得不来此与大人讨论此事。以便大人走后,严陵也可知道该如何去做。”
力牧一听便明白了,今日严陵来此是和自己就味冠楼打伤邓方一事论对错的,便问道:“严兄可是觉得我在味冠楼做错了?”
严陵欠身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那邓方所为固然不对,但罪不致残,大人所为也确实有些过了。”
力牧哈哈一笑,脸色又一肃道:“罪不致残?你可知那天若是巫神大人不到,那邓方就不是残不残的事情了,我定会取了他的性命。”
严陵正色道:“大人,邓方虽是残忍,但对方也只是一个贱民而已。纵使邓方不对,责罚一顿,再让他赔点钱也就是了,如何便要取他的性命?”
力牧脸色一沉道:“贱民?也许你所谓的这些贱民确实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肮脏不堪,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都是人。你可曾想过,若有一天你变成了贱民,遭人欺凌,你会如何?”
严陵道:“大人,贱民之所以成为贱民,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审时度势,面对巫神大人之时,不思报效,反而不自量力、负隅顽抗。既然战败,便须得承受战败的后果。否则若反抗巫神大人之人个个平安无事,与我等一样的待遇,那么那些誓死追随着巫神大人之人又该如何去想?这如何再有公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