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响罢,知府衙门四周鼓噪的人丛逐渐安静。随着堂上衙役一声呼喝:“带首告及人犯上堂!”众人只见顾德彪、穆清泉、丁溢香以及一众铁锤帮帮众被陆续带至前院。
顾德彪作为本案首告,第一个上堂陈述。
知府周泰周大人“啪”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顾德彪答道:“启禀知府大人,末将顾德彪,京师五军燕山卫彪字营百户。”
周知府又问道:“你既是京师的武官,来我临宣府何干?”
顾德彪答道:“末将此次奉命由京师宝源局押送虎威大炮、碗口炮、火铳等军械物资至临宣府,不料却在临宣驿遇上贼匪图谋不轨,幸得末将及时识破,并将之一网打尽,才得保全人员物资未曾受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知府问道:“你所说的贼匪可在堂下?”
顾德彪点头称是,答道:“回禀大人,今日院中所跪人犯,有一人便是当日贼匪头领!”
周知府提高嗓音,问道:“顾德彪,你告诉在座各位大人,哪个是贼匪头领?”
顾德彪转身朝院内跪着的穆清泉、丁溢香看了看,然后一伸手,直指跪在一旁的丁溢香答道:“就是此女!”
堂下人丛顿时哗然,众人议论纷纷。那丁溢香原本在一旁毫无心理准备,她满以为顾德彪会指认穆清泉,自己身为铁锤帮帮众,无非是个从犯而已,怎料到顾德彪尽然指着自己说是贼匪头领!
丁溢香登时大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你冤枉好人!那日我一直在房内照料邱驿丞,怎会成了贼匪的头领?”
周知府拿起惊堂木拍击桌案,喝道:“肃静!大胆人犯,若再恣意咆哮公堂,本官定要给你上刑!”顿了顿,他又问道:“顾德彪,你如何知晓此女是贼匪头领的呢?”
顾德彪说道:“原本在下以为这次案件纯属偶然,只是几个平日里混杂在驿站内的小贼寇不慎露了马脚被咱们逮了个正着。岂知事情远非想得那么简单,事后不但从驿站内搜出大量**,末将更是从驿站提领穆清泉那儿知道,贼匪潜伏驿站人数多达数十人!且个个身藏利刃,他们蓄谋夺取朝廷军火物资已久,早已做好抢夺准备。”
周知府点点头,然后示意衙役将穆清泉带上来。
那穆清泉身戴镣铐,一上堂后,便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大声喊冤:“大人!我冤枉啊!”
周知府问道:“堂下人犯,先报上名来,再陈述事情经过,今日有众大人在此,定会明擦秋毫,又怎会冤枉了无辜百姓!”
穆清泉连忙伏地叩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启禀大人!在下穆清泉,家父前不久帮着谋了份驿站提领的差事,可刚到驿站第一天,小的就无意中发现一可疑女子带了大量**进站,于是小的上前质问该女子,可那女子桀骜凶悍、根本目无王法!此时邱驿丞闻听我俩争执也过来查看,岂知这女子早已和驿站内潜伏的多名贼匪串通,他们一拥而上将邱驿丞打伤,并将他关进房内,由这女匪夹持。碰巧此时朝廷的运输队赶到,于是匪徒们逼迫我前去接待,并警告我如若胡言乱语,则难保邱驿丞性命。在下刚到驿站,业务尚且不熟,更何况此事人命关天,在下心里紧张,难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结果那武官——就是刚才这位顾德彪大人心里起疑,而我考虑到邱驿丞安危,又不敢将事情当面明说。于是小的假意劫持人质的办法,靠近顾大人,并在他耳边告知了事情经过。那顾大人何等英明神武,他当机立断,且将计就计,将小的擒拿的同时,立即派人控制了女匪丁溢香。”
丁溢香在堂下听得清楚,她又急又气,大声骂道:“穆清泉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带**去过驿站?!”说完,她又朝着堂下的人丛中旁观的穆坚大喊:“师傅!这事怎么我就成了贼首了?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那周知府连续敲击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身为女流却桀骜不驯,公然藐视公堂!来人……”
一旁的戊大虎赶紧拽了拽他衣袖,附着耳朵低声说道:“咏禾,且慢用刑。此女跟邱允盛有些瓜葛,若是打伤了,怕是一会影响邱允盛的供词。”
周知府点点头,于是命人将丁溢香带上堂来,问道:“堂上这位人犯,既然你说他们冤枉你,那好,本官问你,你说你照料邱驿丞,听上去你们甚是熟络?你倒说说,你那日去驿站做甚?”
丁溢香那日去临宣驿只是因为牵挂张熙钰,想去看看他,这事算是男女私事。现在周大人问起,她一个女子自然不便说清原委,一时踟蹰难言,嗫嚅说道:“我只是去看望他。”
周知府又问:“堂下人犯,本官知你姓丁名溢香!你父亲就是那善于制毒解毒的药师丁拓,对不对?”
丁溢香点点头。
周知府说道:“你父亲精通药理,善于制毒解毒,据说你也跟着他学了不少?”
丁溢香答道:“我爹亡故得早,我只是对药理略知一二。”
周知府说道:“嗯!据本府查实,你制药制毒虽然还赶不上你父亲,不过让你做这些**,那是区区不在话下!”
到了此刻,丁溢香心里已是清楚,今日这铁锤帮的案子,自己成了背锅的冤大头!当初这些**确实是经她手制作,只是她不清楚用途而已。她转头再看堂下人丛中的师傅穆坚,只见他此刻双眼微闭,面无表情。
周知府又说道:“要说这**,用材用料、制作工艺,绝非一般。本官在临宣府为官多年,可以这么对你说,即使查遍整个临宣府地区的行医郎中、药房药铺,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制作**的人来!这些**若不是你做的,又会是谁?”
丁溢香忽然觉得鼻子酸楚,想起自己身世悲戚,此时又逢不白之冤,顿时两眼含泪。不过她虽为女子,但个性要强,于是咬着牙默不作声。丁溢香心里也清楚,在**这件事上,争辩再多恐怕也无济于事。
周知府见她不吭声,于是高声喝道:“带本案证人,临宣驿驿丞邱允盛上堂!”
张熙钰变身的“邱允盛”作为本案证人,主审官升堂审理时,需要暂时回避。所以他一直在后院等待,隐约中听见顾德彪、穆清泉、丁溢香逐个被带上大堂问话,又能听到丁溢香鸣冤叫屈的喊声以及周大人惊堂木拍击桌案发出的啪啪声响。张熙虽然心急如焚,但内心深处却又害怕上堂面对丁溢香。但不管怕不怕,这一关终须要挨过!片刻之后,一旁衙役招呼:“邱驿丞,该你上堂了。”
于是张熙钰稳定下情绪,迈大步跨入公堂。上堂之后,周知府按流程让他报上姓名职务,然后问他:“邱驿丞,你可认得堂上这些人?”
张熙钰看了眼大堂上的三人,说道:“回禀大人,这位穆清泉乃是本站提领,是由在下任命,只是才到的驿站,跟在下不熟。顾德彪顾大人乃是我袍泽故交,此次是从京师奉命押送军资到此。至于这位姑娘……”张熙钰说道这儿,心里砰砰直跳!他沉吟良久,终于说道:“在下并不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