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农贸市场管理办公室，正召开管理员和志愿者联席会议。孙经理读罢红头文件，又将整顿市场秩序，建设文明市场的重要意义侃侃而谈一通。谈到近来陆续发现市场上有jiǎ bì流动，卖面条的刘大爷、卖水果的徐阿姨都相继收到了jiǎ bì，要求大家加强巡查、对各商户提醒，以免给群众造成损失。
有人来举报，038号摊位卖肉的与一个大妈为一张jiǎ bì在争吵，大妈说这张五十块的jiǎ bì是昨天买骨头时找给她的，摊主死不承认，要不是一个小伙子拦着，还想动手。
管理员小葛一听就恼了，愤愤地说：038号摊位主是焦大，又是这个038！歪点子不少，前一阵子卖注水肉跟顾客吵架，有人告到工商局，连带我们跟着倒霉，现在又惹是生非了。孙经理，我去，查清事实，罚他个目瞪口呆！
孙经理阻止了小葛的冲动，慢悠悠地说：处罚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教育，要提高大家奉公守法的自觉性，要让大家从惩诫违法违规事情中接受教训，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焦大卖注水肉违法，他从工商局给他处罚中汲取了教训，最近一段时间诚实经商，从不法商户转为守法商户，这就是进步。
小葛笑着说：孙经理，这里面也有039号摊主桂英的功劳呐。
孙经理也笑了：跟好人学好人，跟巫婆跳大神，桂英一直是守法商户，焦大能不受影响么？
小葛：可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还牵涉到jiǎ bì坑人。
孙经理：也可能是他跟卖面条的刘大爷、卖水果的徐阿姨一样，不小心收下了jiǎ bì，又没注意找给了其他人呢？当然，如果确认他有意用jiǎ bì坑害顾客，一定要严究！你不要先下结论，赶紧去查一下，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妥善处理。记住，不能激化矛盾，妥善处理，和为贵。
小葛受领了上级指示，急急忙忙到了现场，只见闹哄哄一片，群情激愤，纷纷指责焦大。
小葛先是观察了一下，听取了几个人反映的情况，可是没有人能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只是对焦大的粗暴态度反感。小葛走到桂英摊位前，想了解事情真相，可是桂英只是跟顾客搭讪，有意无意地回避。
桂英岂能不知小葛找她的用意？难哪，她如果说出事情真相，狗日的焦大会跟他善罢干休？这个滚刀肉起了毛，什么事都会干出来，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要命的是摊位相邻，天天见面，大家是命运共同体，今后怎么相处？生意还怎么做？若是让她昧着良心说假话呢？她干不了，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哩，要遭报应哩。
小葛知道桂英的想法，也不再为难她了，转到焦大摊位前严肃地说：焦老板，做买卖跟做人一样，要讲诚信。
小葛毕竟年轻，处理事情有点像孙猴子打天下，毛手毛脚，他本想以严肃的态度先镇住焦大，然后再协调解决纠纷，既然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难以断定，也只能用中庸之道来化解矛盾，两边不得罪，谁也不是输家，谁也不丢面子。这种方法他用过多次，还屡试屡爽，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中庸之道，宝贝啊，放之四海而皆能哩。
小葛的想法固然好，可着实也遇到麻烦哩。焦大早已用眼角的余光tōu kuī了桂英的动静，看到桂英并没有搭理小葛，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暗暗赞许桂英够哥们义气，只要她不开口，我焦大寿星佬儿就能肉头到底，小小的市场管理员能奈何了他？心中有了底气，说话自然硬朗。焦大一脸怒气责问：你也不先问问事情的真相，就信口开河，你跟这个老太婆是亲戚？你想徇私枉法？怪不得她这样凶，原来是有后台呀。
小葛一头雾水：你说什么？我跟她是亲戚？我徇情枉法？莫明其妙！
焦大：凭什么说我不讲诚信？她血口喷人你就不管？你就是徇私枉法。
一个熟悉的人附在小葛耳边叨咕了几句，小葛点点头嘀咕一句“胡搅蛮缠”，便转身询问彭晓珍，彭晓珍递过jiǎ bì说：喏，这是他昨天找给我的。
小葛：确实？
彭晓珍：确实。
小葛接过jiǎ bì，验看了一下，对焦大说：焦老板，这是张jiǎ bì，你……
焦大双手抱胸，仰面朝天：真币jiǎ bì关我x事，不要说没这回事，就是有这事，为什么当场不查验？抓现行哪，该怎么着，我认哪。
小葛看着焦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没辙了，皱着眉头小声责怪：大妈，你当时怎么不仔细看看？
彭晓珍一脸委屈：管理员同志，我倒是想仔细看，可是，他接二连三把零钱塞到我手里，能顾得上看吗？再看他笑嘻嘻的挺和气，也就没在意，想不到他是个笑面虎。
小葛见焦大又瞪起眼睛，摆摆手，再看看手中的jiǎ bì，看看焦大，再看看彭晓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将jiǎ bì还给彭，谦意地说：大妈……咳！以后多长个心眼。
彭晓珍：这事儿就这样了结了？
小葛：大妈，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还能怎样？
彭晓珍：你是葫芦僧乱判葫芦案，我不服！
彭晓珍执拗地要到市场管理办公室去找经理讨说法，小葛无奈地说：大妈，市场管理办公室不是开封府呀，我们经理也不是包大人呀。
自称在清管所刷厕所扫垃圾的小伙子上前将彭扔在案板上的零钱一古脑儿塞到彭的手中，大声说：大妈，人无廉耻，王法难治，遇到这号人，有理讲不清，一个人连脸皮都不要了，还能说什么？遇到这种管理员，尽享供奉不作为，聋子的耳朵，摆设，有气也得忍着。
所好的是小葛并不生气，和小伙子连劝带拉，和彭一起离去，众人忿忿不平地议论着离去。
焦大呆呆地看着众人离去若有所思，桂英回过头来斥骂：焦大，你狗日的够狠的，我不是怕你当场下不了台发起神经，早就……哼！
焦大喃喃自语：是过分了……我被人坑了，又把一肚子气发到别人头上……再去坑别人，坑的还是老实巴交的老大妈，良心上说不过去呐，天雷轰我吧。
桂英一脸诧异：咦，念什么鬼经？菩萨点化你了？良心发现了？跟丢了魂似的？
焦大：不是丢了魂……总觉得丢了……什么，良心道德、金钱面子，哪个更宝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