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暗淡,凉风习习,一片肃然。</p>
北凉王府平静异常,这估计是人生最后的平静了,徐天骁已经驱散了所有佣人,最后深深的吸口气,看向背后参差不齐的千人队,这是他仅剩的兵马,一支杂乱无章的队伍,有王府剩下的士兵,有不肯走要誓死效忠的王府死侍,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北凉王府最后的男人都在这里了。他们手持长枪或是战刀,列着散乱的队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p>
徐天骁无声的笑了笑。</p>
‘你走吧,我带着他们冲上去挡住虎贲营,你乘机逃走。看见远处的那座大山了吗?向着它的方向一直走,一直往西方去,翻过了天山山口就到了西陆,你就安全了,你们有句古话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你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如果你现在就死了,那么一切都完了!’年轻人激动的看着徐天骁,以自己的战刀压着徐天骁的马头,想要阻拦他。</p>
‘我不会走的,我不会丢下我的族人,我也不怕死,只是不明白。’徐天骁发出平静温和的声音,‘我们相处的这些天,你给我说了很多西陆的故事,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的人到底是应该互敬互爱,亦或是你死我活?老虎饿了就吃兔子,兔子饿了就吃小草,小草也是无辜的。做官的欺负穷人,富人也要欺负穷人,可是谁会去怜悯那些穷苦百姓呢?难道人就该这样吗?富人欺负穷人,穷人欺负更穷的人?’</p>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没有想过要去欺负别人啊!只是想让穷人过的好一点啊!’</p>
徐天骁看着年轻人,挥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杂兵,‘我们北凉虽小,难道就不能换个方式活下去吗?让穷人都有自己的土地,不用再受富人的压榨。’</p>
年轻人看着徐天骁愣了楞,这个富家翁一样的王爷认真的凝视着他,眼神却茫然的像个小孩子,让人不由的心疼。</p>
‘不不是这样的’年轻人奋力的挥挥手,可那个令人绝望的画面又浮现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p>
那一幕幕在眼前晃动,老师的身体在马车之间分崩离析。在那之前的一年,北凉部终于向大夏的大军低头,他们低头进贡骏马,金银和能歌善舞的女人,以换取大夏的庇护,老师的鲜血在撒尽之后,北凉穷苦的老百姓并没有过上更好的生活,有的受到的压迫比以前更加沉重。</p>
‘我不能逃走,我姓徐,我是他们的首领,他们相信我能够带领他们过上富强的日子,无论我带他们去哪了,他们都会追随与我。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我会和他们一起战斗到底,我想不明白的问题就留给大夏皇帝吧。大夏是老虎,我们北凉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杂草,可就算是杂草,也想体面的活在这个世界上。’</p>
徐天骁拔出他的战刀,缓缓的带动他的战马,后面参差不齐的杂兵无声的跟着他前行。</p>
年轻人要跟上的时候,徐天骁忽然回头,‘能带着我的儿女去西陆吗?去哪个人人平等的国度,让他们活着就够了,告诉他们父亲很爱他们,可以以前没能亲口告诉他们,真是愚蠢啊。’</p>
年轻沉默了半晌最后艰难的点点头。</p>
徐天骁笑了笑,‘一直想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怕再不问就没机会了。’</p>
‘影。穆恩。’</p>
‘很高兴认识你,穆恩。共产国度?对吗?共产国度的战士。’</p>
徐天骁举起沉重的战刀,猛的向前挥出。那把震慑人心的利器在黑夜中呜鸣起来,像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反抗的怒吼,吼叫声冲天而起,少年和老人举起他们的战刀和长矛,他们即将跟随他们的首领一往无前的奔向浩瀚的战场。</p>
这是影。穆恩最后一次看见徐天骁,‘蛮王’只留给他一个依旧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第一次听见徐天骁的怒吼,真的像一头蛮牛般,顶起头上的犄角再不回头。清凉山下隐约有烟尘翻滚,虎贲营终于逆流而上冲上了清凉山,终于还是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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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凉王府都在燃烧,大火烧红了半个天空。</p>
大夏淮南王楚继迁策马立于凉王府门前,就这火光凝视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多少年战场征战,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死的如此从容如此安静,他最后一刻的表情就凝在脸上,看的久了不是心肠坚硬的人就要生出一丝悲哀了。</p>
一名虎贲营的士兵捧着赤红的匣子,淮南王将头颅放进匣子里,‘这是蛮王的头颅,小心些不要弄出问题,这是皇帝陛下要看的。’</p>
他转向旁边的贵族武士,‘元昊,还没有找到你弟弟吗?’</p>
他身边骑着纯白骏马的是大夏皇帝楚青帝的大儿子楚元昊,长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楚继迁称呼他总是亲昵的喊他元昊,楚继迁是他的叔叔,当然有资格这样叫他。</p>
楚元昊摇摇头,‘虎贲营逆山而上直冲凉王府,基本没遇上什么抵抗,人都被冲散了,没有找到长生,该不会’</p>
淮南王沉默了一会儿,大身边的百夫长低吼道:‘传令下去,搜遍每一个房间,遇到十来岁的孩子不要杀,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带回来!’</p>
满耳都是女人的嚎哭声火光中人影绰绰,黄衣黄甲的战士在房间里来回穿梭,他们把火把丢进空无一人的房间,整个王府化作雄雄火海,路途遥远,人马俱疲,兄弟袍泽战死,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北凉王已经成为了历史。</p>
淮南王看着孤悬天空的月亮,深深的吸一口气。</p>
一名虎贲营战死拖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发,从燃烧的房间里出来,女人的双腿拖在地上,拼命的挣扎。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裙下的小腿白皙细腻,在地上留下一道拖行的血痕。她挣扎的太厉害,把自己的头皮都扯下一块,那名虎贲营士兵看了看手里的头皮,在看看地上不chéng rén形的女人,让他失去玩弄她的兴趣,索性手起刀落,斩下 了女人的头颅,猩红的热血在火光下留下丝丝白气,虎贲营士兵也不管尸体如何就扬长而去。女人藏在怀里的手软软的摔了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看来是没机会用了。</p>
淮南王思索片刻:‘传我命令,把城内所有人都集中起来,稍有反抗格杀勿论,女人全部留下,年老的一律不留。’</p>
身旁的百夫长躬身,‘是!’</p>
‘屠杀令?叔叔,城中还剩下两万余人啊。’楚元昊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p>
淮南王把一挥手,‘元昊,听叔叔的,既然是打仗,就不要考虑敌人。你想想这一张我们虎贲营死了多少人,士兵们跟着我们上战场,不仅仅是想要钱财和女人,打了胜仗当然是高高兴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可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至少让他们活着’</p>
‘元昊,,你太心软了,想要做大事就要心比石头还硬。不要让鲜血模糊了你的双眼,要看到将来你做了皇帝会怎样。想通了你就能做成一件大事。’淮南王抽动鼻子闻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想起那个满是战乱的年代,或许新的光辉盛世就要开始了。</p>
楚元昊愣住了,鼻尖飘过的风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可这味道是让人的心如此悸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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