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发现我正枕在即墨膝上,身上披着他的外衣,脸颊瞬同火烧般烫起来,他一手轻揽我肩膀护着我,双眼轻闭,看是睡着了。望着他冷冰冰精致的脸颊,有些贪婪,心中竟想着,这样也蛮好。一脸的冷漠,心中却实是个默默体会冷暖的温柔师父,这便是他真正的自己吗?猛然间想起,悄悄抬手,想去摸一摸他的心跳,忽感他深叹一口气,便知他是要醒了,即刻收回手,装作熟睡的样子。肩上的大手移动几下,抬起,搭上我的头,不久又玩弄起我的发梢,我装作刚刚醒来朦胧的样子,正见他手顿在了空中,与面上残余的宠溺的笑。近百年过去,我也不知何时起开始从心底尊他敬他,刚入钟璃宫时心底的无比嚣张,如今确被慢慢地磨没了,竟真觉得有个他这样的师父也不是甚坏事…记得他曾与我说,这世间,美景寻得来,修为炼得来,唯一难得的,便是人生一相伴。若我真为这凡人之角色,无甚忧无甚虑,或许真会永久的呆在这钟璃宫,与他相伴,做永久师徒,不知此到底是他的心愿还是我内心至深处的想法。</p>
如今想想,那段日子真是平静,每日早上醒得早便予他做好早膳,醒得晚些便也恰好能赶上晨练,午间在双子树下畅谈心声,晚间去即墨殿中习些新鲜法术。再晚了些,回惜殇殿,便都能听见即墨远方传来的琴音,如今却酿了个毛病,缺了这琴音还果真睡不安稳。</p>
“睡的可好?”他问着,我从他膝上起来,“师父定累坏了吧!”我道,“无妨,为师这一觉也算是睡的安稳”的确,我见他脸上无甚精神不振,倒是一脸轻松自在,便也就信了。“小五,你可瞧见那瑶池边上的双子树?”我朝着他所望的地方看了一眼,的确,昨日竟都没有发现,瑶池边上栽着几株双子,年数自是无有我惜殇殿的久,不过也算是长得玲珑娇小,子叶丰满,我笑道:“师父,这里的双子比上惜殇殿的可还差得远呢!”即墨笑了,转头来望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也冲着他傻乐。</p>
之后回寝宫接上我那四个师兄,一同赴第二日的宴,我去餐会上寻些新鲜的吃食,尝来尝去竟都觉得还不如浮生做的味道好,许是浮生将我的口味惯的叼了。打远瞧见即墨正向我这边望来,我扬脸笑了,又见夭童朝他走去,低下头自寻其乐,耳朵却竖着,细听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夭童与即墨说他二人许久未见,又是怎样的百般想念,即墨冷了脸颊不言语,我如今也是佩服那夭童的毅力…二人聊了不久,即墨便招手让我过去,我便过去,连看也未看那夭童一眼便轻抓着他袖口走了,估计是要去参加天宫正殿的大会。</p>
七日很快的便就如此的过去了,这便是所有摧心事发生前的最后一片宁静…</p>
随即墨搭上云梢,总算回到钟璃宫,刚刚踏进去,我与即墨前后脚便顿住了,总感觉有些不一般,这感觉清晰的很,花味飘散,这气味算得上是浓郁却丝毫不惹人厌,闻着竟有着些许享受,仙气都不由自主的融着味道向我那惜殇殿飘去…我意识到,惊了一刻,是…双子!</p>
“师父…”我望着他,他微凝眉,予我点了几点头,我便撒开步子冲向惜殇殿,见天边祥云蠢蠢欲动,仙界清风时时涌动,愈加近了!</p>
刚刚出了拐角处,我便伫在了那儿,心跳猛然加快…瞳中那一绺双子花枝涌出宫墙,日光娓娓照来,凝着烟霞的仙气,云朵无声,枝叶无声,繁密着枝上朵朵七色绚烂花朵,我心叹,那凝着近万年仙气的七色之花,便是双子花!缓步靠近,真怕动作快了惊到了她,双子的香气淡淡的,柔柔的,一点也不觉得刺鼻,味道却又浓烈的很,完全的遮掩了我桃花簪的缕缕清香。</p>
不出几步便近了,实话说,我照顾了她百年,到了如今,我竟失了见她的勇气…</p>
走到惜殇殿门口,抬起双手推门,才发现指尖一直不停在颤抖,我诧异,怎的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深叹一声,凝眉启门,一股清风,脚踏进殿门…</p>
“圣神”</p>
我乍闻,大惊,见着一位白衣女孩跪地,对我行了个礼,连忙回首望了望殿外有无闲人,轻将殿门合上。走至那女孩跟前,真没想到这如此缤纷的双子花竟生出一位一身素衣之女子。</p>
“你…方才唤我什么?”我问她,“圣神”那孩子抬头,一脸笑容,真的很,实招人喜欢。“你大概是认错了,我是即墨上神五弟子无念”我回她,她一脸从容,起身向我走来,我木讷的望着她抓起我的手,与她的手掌对上,与以前我伸手触摸树干一个样。我愣了愣,“这天神二族,我还未见过灼光圣神之外的神有如此本领”我望她,无奈笑几声,她手掌微凉,与以前双子树的温度相似,不过能感觉到,大部分仙力都储在那株双子树中,留于她身上的,也只是类似如今一位上仙的仙力。</p>
我刚要启唇,她先开口,“双子晓得,是秘密!”我怔几刻,对她笑了,她开心的很,“都说灼光圣神冷面无情,并不如此嘛!”我老脸一红…</p>
“圣神,双子不知圣神为何要隐藏身份,双子也不敢多问,但如果圣神想找个倾诉的人,双子随时在!”我笑着摸了摸她头,她笑的灿烂,我怎敢与她说这此间的缘由,她如此之纯,定会怪我是个不义之人…</p>
“走罢,我带你去见即墨”她点头微笑,来轻抓我袖口,我便带她去正殿。</p>
即墨见了她还是一脸淡然之色,全然不像是见了一位等了近万年之人,几个师兄倒是激动万分,出了正殿便携着双子问这问那,不久便有种打成一片的感觉。即墨许双子往后便住在我这惜殇殿,殿内有了双子,总算少了几分吓人的沉默寂静,每日清晨双子都先我醒来,溜到我寝殿中唤我起床,为我打扮梳妆,有了她,觉着这几日比往前充实了些。她既知晓我便是灼光,那我也不必隐着自己的性子,在殿中很少说话,热闹时便闻她念叨这些那些的新鲜事,静时与她在双子树下摆几局棋,本觉着身边一切愈加舒适,却未曾想过之后发生的烦事。</p>
那日我见双子回来一脸惆怅,失了前几日活泼的样子,便感有些不对劲,认为兴许是又受了几个师兄的气,便也没有多管,任她去了。第二日,我见即墨出了门,身边无有带着一名弟子,便感奇怪,即墨出门甚少,一旦离宫定是有些要事,也定会带至少一两个弟子在身边,此次是怎地了?自群仙会归来我便心中不安定,总预感着会有些事情发生,何事又不明了,委实难受。于是便悄悄跟去,谁想刚刚随着他出了宫门,他便一回手一道仙障将我挡在后,我隔着屏障望他头也未回的驾云便走了,心中隐隐不安。</p>
回惜殇,双子正在树下心不在焉的摆弄棋子,我便过去,安稳坐下,与她下棋。她难得的安静,棋却下了个一塌糊涂,我叹息。“双子我问你,前几日你都去了哪里?”她转了转小眼珠,“去…去了后花园,还有无私师兄殿中…还有…还有九重天”我未瞧她,许久再问:“没了?”,她点点头。我抬眼望她,她即刻避开我的目光,“即墨未与你说些什么?”我感她指尖颤了几颤,随后道了声“没有”,我笑了,这孩子太不会撒谎…即墨到底是与她说了甚,将她染的如此心神不宁?我愈加好奇,却还是未开口追问她,她既不愿说,那定是即墨不让她与我道来,那便这样吧,想着即墨兴许不久也会告于我,便稍稍安了心,将此事放下了。</p>
过了几日,即墨突然与我说,让我明日再予他做次早膳,我诧异,此事他从未自己提起过,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我便应了他,第二日早早儿的起来,发觉连双子还未醒来,便轻手轻脚离开惜殇殿,去膳坊予他备早膳,特意去摘了后院的桃花加进糕点中,愿他心情能舒畅些。他尝着果然笑了,道着甚好,随后以一种我很难理解的神情望着我,轻声道:“小五,若是师父不在了,你会不会…”他的话戛然而止,讲的我一脸茫然,心中不安,我紧抓他袖口,“师父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他苦笑几声摇了摇头,又道无事。怎能无事?我从未见他如此反常!</p>
“若是师父不在了,小五也跟着去罢!天南海北,师父去哪儿小五便去哪儿!”此话未经思考便一连串的涌出,即墨怔住,许久,摸了摸我的头。</p>
那日晚间,我聆他微响的琴声有些心不在焉,弹的却又何等的认真,平躺榻上,脑海中竟出现了他屹在琴边认真的模样,细一看,眼角竟微殇…</p>
翌日清晨未见他,微躺双子树下,双子也不知是去了哪里。这双子树自诞下花仙便不再落花,常年的开着,每日望着它,闻着香气,倒也好的很,惜殇殿难得安宁。</p>
忽的,双子跌跌撞撞冲进来,略带哭腔。</p>
“圣神!快去救救即墨上神吧!他独自一人去凡间大战那妖蛇,怕是凶多吉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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