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很珍视和老方这一段时间的相处。
每天早上睡醒就有一口热乎饭吃,闲来无事的时候能有一个人说说话,天南海北的吹吹牛。这在普通人看来是那么平淡无奇的生活,但是在方黎看来却是那么的遥远和不真实。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多久了?得有七八年吧……得之不易的幸福,失去得却如同昙花一现般迅速,让人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而今如同两世为人一般的体验,让方黎在感情上格外的依赖着老方。
“接下来的,就由我一人背负吧!”站在井底的方黎仰着头看了眼头顶巴掌大的天空,发了一会呆。旋即低下头,查看着脚下泥土的异样。
很快的,方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蹲下身子,轻轻的拂去表面的浮土,拿起一块兽皮把手掌包好,就用手那么一点一点的朝下挖去。修真之类的东西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不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挖了大约两个手掌的深度,就见一股青绿色的液体涌了出来,晶莹如玉石一般煞是好看。方黎连忙将手缩回,仔细检查兽皮是否将整个手掌完全包被,还从包裹上撕下一片布片下来掩住口鼻。方黎不是不知道这些防范措施或许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或许只是为了求个心理安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有点怕死了?方黎如是自嘲的想道。随后还是收回了心神,谨慎的将手伸回了刚挖出的坑洞之中。只是顺着那翠绿液体涌出的方向探了探,便似乎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根银灰色的短棒,上面有龙蛇状的浮雕交错缠绕。
盯着手中这根短棒,方黎发现自己真的迟疑了。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络的旧社会,他所想的竟然是老方那似乎永远不会重样的美食和简陋的木屋中的那张小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握着短棒的手紧了紧,方黎又从那个已经撕去了一角的小包裹里拿出了三个陶土做成的小罐子和一个精致得多的小玉瓶,里面装着方黎请韩侯帮忙准备的一些破除禁制的材料。打开玉瓶,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瓶子里装的东西名为龙涎液,乃是韩侯的珍藏,据说能够起到消除法宝阵法禁制的效果。方黎将瓶中的液体倒了几滴在那银灰色短棒之上。
周遭的空气明显的一滞,方黎心头一喜,转念一想,据韩侯所言,这禁制能够吸收人道气运,想来幻阵困人只是一个附加的小手段,这禁制的精髓必然都是集中在了吸收人道气运这般逆天的功能上,附加的幻阵才会粗糙到自己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端倪。若是这样大的手笔被破,绝不该是如此云淡风轻。
此时,在韩城东北角的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一个身穿大红袍,带着鱼尾冠的小老头正在院子里念念有词。就在方黎把那滴龙涎液滴到银灰色短棒上的一刻,老人仿佛心有所感,遥望向城西的方向,喃喃道:“终于来了啊,还差一点……后生小子,加油啊……”
方守忠赶到夏阳宫时,已是黄昏时分,幸亏韩奕近日也是忧心禁制之事而导致夜不能寐。守宫侍卫也是对方守忠被派遣去协助方黎做什么事情略有所知,也是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便将方守忠引入了后殿。
此时的韩侯韩奕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半倚在榻上。此时正皱着眉头,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安稳的睡上一觉了。唤来侍者端来一盆冷水濯面之后,方才示意方守忠禀报。
听完方守忠一字不漏的汇报,韩奕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困惑之色。方守忠话中的那些新奇词汇,他一样摸不着头脑,但是方黎最后的举动却让韩奕长叹了一口气。
“守忠啊,你不该走的。”韩奕无奈的看了这个现在的火头军一眼,这些年眼前人看上去是沉稳了不少,可是思虑上还是有些欠妥。“你与他皆是**凡胎,不通仙家道法,而如今既然要回报于孤,他为何不与你同归?”
方守忠呆愣了片刻,喃喃道:“我总是觉得方小子一路上神神道道的,说不定真有些不与人知的神仙手段呢?”
“蠢!”韩奕原本微闭的眼睛陡然睁开,目光如电,激得老方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孤送你二人出城之时予以重托,曾言‘尽人事,听天命’,此时方小友原话奉还,乃是他正准备竭尽人事,而将你支开……恐是存了死志啊!”原本严厉的话语说着说着便成了无能为力的喟叹,“我韩城举城百姓之存亡,大周存续之根本,而今却要尽数依托于一个外乡人以性命相搏,方小弟,真义士也!”
方守忠此时哪里有心情听韩侯的感慨,听到方黎存了死志的时候,他已经脸都绿了。正当此时,空气明显一滞,随后恢复如常。方守忠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这会看着韩侯正在出神,忙不迭抱拳道了一声:“属下告退。”便急忙忙的往外赶,身后传来一声蕴含着些许怒气的喝声:“给我站住!”
方守忠不情不愿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站在那儿。韩奕望着方守忠这副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斥道:“将孤的定魂珠拿去,若是事有可为,日后还能请仙长相助其还阳。”
方守忠闻言大喜过望,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领命。”
韩奕挥了挥手,方守忠这边便拉着侍者急急忙忙地去往府库取宝物去了。
殿中的韩奕坐直了身子,透过窗子望向远处的天空。“失败了吗?”他的心中回荡着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