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树林里,两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
“咱们首先要确认一点,目前这种类似于鬼打墙的影响是不是没有死角的笼罩了整个区域。”方黎杵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树棍在前面带路,“之前一段时间进山的猎户确认了这一点,而且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发现,就是除了人豢养的家畜之外,所有的畜生都不见了。”方黎一把将树棍插到泥土里,“所以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对于布置这一切的人而言,这些活物是无用甚至有害的。所以说不定类似的东西可以成为破局的关键。”他十分耐心的在跟方守忠解释着自己的意图。
“咱是个粗人,不懂你这些弯弯绕绕。我只认一点,韩侯当初把你小子交给我,我也觉得对口,所以,你要查,我跟在你后头。但是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得死在你前头。”老方此时也是褪去了在城中时的那一抹郑重,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依旧字字千钧。
空寂无声的树林,并没有太多需要防备的危险。与之相比较起来,这种只有脚踩在枯枝落叶上的沙沙声所带来的孤寂感觉才是最大的敌人。林间的二人话都不多,在必要的对话结束之后是漫长的沉默。老方知道方黎这会是在做正事,所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同他去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只是静默地看着方黎每隔一段距离就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事先准备的破布条绑在就近的树枝上。
如此走走停停,也不过一两日的光景,韩城西门的门楼就已经遥遥在望。而方黎对此没有任何的表示,依旧只是重复着往树枝上系布带的枯燥动作,而方守忠也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
二人穿城而过,再一次的踏上了已经走过一次的路途。飘飞的布条清晰的标记出一条轨迹,而再次沿着这条轨迹向前而行的方黎没有继续去管那些布条,转而开始关注地上的一些花花草草。就这样,又行了大半日。方黎突然在一棵平淡无奇的大树旁停下了脚步。
“老哥,你往前走六步,再回头看。”方黎突然对方守忠说道。
“嗯?”老方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之色,依言往前行了六步,越过了方黎。“然后呢?”方守忠回头问道。
“我脚边有没有一朵淡huáng sè的小花?”方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哪有什么小花……”方守忠随口一答,随后也仿佛意了什么,“你是说,你的脚边应该有一朵花?”方守忠立刻回头目视前方,退回了方黎身后。此时,他无比清晰的发现,方黎的脚边摇曳着一朵不知名的淡huáng sè花朵。
“这……难道说?”方守忠迟疑的开口,方黎见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也顺手接过了话头。
“没错,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韩城周边为什么鸟兽绝迹的原因了。因为它们会破坏这种迷惑的效果。”方黎笃定地说。
“这种迷惑的效果很粗糙,大约只是在边界处把我们的影像投射到前方或者后方。相信方才我们看到的彼此都只是这个迷阵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而这个禁制对人的影响应该只是局限于边缘的影像复制和传送。”方黎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我们从西门穿过禁制回到东门所花的时间大约是此时的两倍,那么按照玄幻小说的定律,非正规几何图形的阵法会影响阵法本身的运转功率来看,只要我们能够找到直线距离上另一个这样的边界,两者的中心就算不是阵枢也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阵眼!”
这边方守忠一开始还跟得上方黎的思路,可是越听就感觉越迷糊,等到方黎像开机关枪一样把所有的话说完的时候,一边的老方已经风中凌乱了。
“等……等会……方小子,什么几何图形,运转功率啊?玄幻小说又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你是不是也是那些炼气士一样修仙的人?”方守忠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看起来又回到了小屋里那个火头军的模样。
“啊?什么?”方黎如梦初醒。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有不少后世才出现的词汇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这可让方黎怎么解释,几何?我总不可能这是说在两千多年以后的中国有一个叫利玛窦的意大利传教士总结的关于形状的学问,而那时候贵国已经嗝屁一千多年了吧?
“哈哈,没什么,我老家的一些方言罢了,方才走神就不知不觉说出来了。”方黎打着哈哈打算蒙混过关,随后却是一脸挪揄的道,“烦请老哥再随我原路返回一趟,咱们确认一下这个中间点在哪。”
于是,又是数日的跋涉,最后,二人停在了城西三里亭。风尘仆仆的两个人颇为无奈的望着亭中的一口枯井。那个万恶的布局者,设下禁制的中心也没想着找个隐秘点的地方。亏得方黎用四点共圆的定位法算了半天,这禁制的中心竟然就在平日里地方官员出迎王朝使臣所在的三里亭。
“所以,就是这了?”方守忠谨慎的确认了一遍。
方黎忽的转过身向方守忠长施一揖道:“烦请方老哥回城禀报君侯,就说方黎已经寻到此阵关窍所在,余下诸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方守忠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方黎注视着方守忠远去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官道尽头,才发出一声长叹。方黎解开随身的包裹,从中取出一个小了许多的布包,回望了官道的来路一眼,扶着井壁,纵身一跃,跳入了枯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