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diàn huà？这么大的事，你认为打个diàn huà就可以？”石大清对儿子的说话办事方式，一向不以为然。</p>
“那你说怎么办？”</p>
“怎么办不用你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p>
“好好好，反正这是你孙女的事，你就看着办吧。”</p>
说完，石凤山转身回自己的家了。</p>
儿子走后，石大清跟老伴梁秀芝商量，“萌萌这事，怎么跟明远说好呢？”</p>
“不好开口吧？”梁秀芝看出了石大清很为难。</p>
“我是真不愿意给他添麻烦。”</p>
“你的性格是一辈子也改不了啦，总是不愿意求人，跟自己的女婿也张不开嘴。”</p>
“是啊，都七十好几的人了，我能回想起这一生自己张嘴求人的次数，一共也没有三五次。”</p>
“我还记得，其中最重要，也是最让你为难的那次，就是二十多年前，为了齐明远临时工身份的转正。”</p>
石大清没有说话，都过去二十好几年了，他不想再谈那件事，免得老伴借题发挥。他不想提，梁秀芝对那件事却记忆犹新，“凤玲说得对，萌萌这个事就得你出面。”</p>
石大清知道老伴这话的意思，“我可以出面，为了萌萌也应该出面，但要考虑以什么样的方式出面谈这件事最好。”</p>
“我都替你累得慌，不就是让他给咱们萌萌安排个工作嘛，想那么复杂干啥？难不成还要咱们给他送礼？当初他求你帮他转正的时候，尽管那么艰难，你可是二话都没说呀！你不仅舍下老脸帮他转正了，而且没让他花一分钱，事办完了，他父母还不知道呢。”</p>
“得得得，我就怕你提往事，你却偏偏提这个。”</p>
“不是我想翻老账，就萌萌这么点事，看把你难成这样，至于吗？咱们不提往事，也不提他和咱们这层亲戚关系，就说前些年你在大清公司吃的苦，受的累，你求他办这么点事，有啥不好开口的？”</p>
“你说这些都对，好了吧？我也不是张不开口，我是觉得跟他说这件事，需要找个适当的机会或场合，免得让他觉得咱们给他压力似的。”</p>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也不全对，你在企业这十来年总经理没有白当呀！现在办事情考虑的很周全很圆滑，年轻时你可是个直来直去，不知道拐弯的家伙。”梁秀芝和石大清之间历来说话都很轻松，他们早就习惯了彼此的说话方式。</p>
“年轻时也不差呀，连续多年的全行劳模，这在全县农行系统也只有我石大清能做到。”</p>
“你这些光荣历史我当然知道咯，我是说如果你那时说话办事懂得圆滑周全，凭你的资历和工作表现，怎么也应该在农行混上个主任什么的，副行长也说不定。”</p>
“算了吧，说着说着就扯远了，还是商量一下我怎么跟明远说萌萌的事。”</p>
“他都多长时间没上咱们这儿来了？要不你给他打个diàn huà，让他有时间来家里吃饭。”</p>
“光为了吃饭，这不是个理由，要不弄点特色，我上市场转转，看能不能碰上卖野兔和土鸡的，买只野兔和土鸡，据我所知，他比较喜欢这种东西。什么山珍海味，鲍鱼海参，他早就吃腻了。”</p>
“嗯，还是你了解他，那你抓紧办吧，等买到东西了，就给他打diàn huà。”</p>
石大清在附近几家农贸市场上连着转了两个早上，才买齐这两种东西。上午九点左右，石大清给齐明远打diàn huà，“明远，今天是周五，晚上能不能抽个时间来家里吃顿饭？我买了只野兔和土鸡，下午把它炖好，晚上等着你们过来吃。”</p>
“哎哟，你老人家好好休息就行了，费这个劲干什么？想吃这个菜，我让酒店加工好了送到家多好。”</p>
“酒店加工和家里炖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我们闲着没啥事，干这么点事根本累不着。你就说有没有时间过来吧？你要是今天来不了，我就把它冷冻起来，等你有时间了再吃。”</p>
可以这么说，对齐明远而言，石大清说话的分量要高于齐长安，老父亲齐长安大事小情都找齐明远，还喜欢在外揽事，给齐明远的确增添了不少麻烦；老丈人石大清则不然，不仅从不愿意给齐明远添麻烦，甚至真的有事也不轻易张口，而且说话婉转，就连让齐明远到家吃饭，还问能不能抽个时间。面对这样的邀请，除非有重大安排，否则，齐明远根本没法拒绝老人的好心。</p>
听完石大清的话，齐明远心里一热，“好吧，今晚有空，我去。”实际上，齐明远原计划当晚和建材市场的几个大老板见面，这样一来，他只好让小娟取消原来的安排。</p>
放下diàn huà，石大清让老伴烧开水，先把买来的野兔和土鸡收拾出来。</p>
“是不是该把凤玲和齐勇也叫来？”老伴问。</p>
“嗯，都叫来吧，你去打diàn huà。”</p>
接到母亲的diàn huà，凤玲一如既往地和母亲说笑，“这老太太今天咋有空了，给我打diàn huà是让我上你家吃饭，还是你们来我家吃饭？”</p>
“真让你猜对了，我和你爸想去你家吃饭。”梁秀芝和大女儿也是玩笑不断。</p>
“好啊，只不过吃中午饭有点晚了，我得现买菜，时间来不及了，那就过来吃晚饭，说吧，你们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p>
“你还真信了？看来还是不够老练。别害怕，我们不上你家吃饭，而是让你来我们这里吃饭。”梁秀芝说着，咯咯地笑起来。</p>
“你没骗我吧？”</p>
“骗你干啥？不信问你爸。不光叫你，明远和齐勇也来，对了，你告诉齐勇吧，我们就不给他打diàn huà了。”</p>
“你是说今晚上吗？”</p>
“当然是晚上，都十一点多了，中午也来不及呀。”</p>
“齐勇不去了，人家小两口回他老丈人家，昨天就说了。”</p>
“反正我们是叫他了，来不来不管。”</p>
“别管他们，年轻人跟咱们吃不到一起。下午我早点过去，帮你们干点活？”</p>
“你看着办，要是忍心看着我们这七十好几的老头老太太忙活，你就别来太早。”</p>
“你这老太太，我又没说不去帮忙，就冲省了在家做晚饭，我也得早点过去。”</p>
接近傍晚六点，齐明远敲开了石大清位于一楼的家，进屋后，见石大清正在忙着往桌上摆餐具，他赶忙脱下外套，“爸，你歇着，我来。”</p>
“都好了，马上开饭。”</p>
“不着急。这段时间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吧？”</p>
“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身体不可能越来越好，这是自然规律，我对这种事看得很开，不过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没啥大事，这就很好。”</p>
“明远来啦，准备开饭了。”梁秀芝正往桌上端菜。</p>
“妈，还有多少，你们歇着，让我来吧。”</p>
“就嘴好，年轻时候都没下过厨房。”石凤玲小声嘀咕道。</p>
“我们下午动手早，饭菜都好了，咱们入座吧。喝点什么？我这里还有四十五度五粮液，还是那年你拿来的。”石大清说。</p>
“你那个留着吧，我带来了。”齐明远提起刚才放在墙角的一只精美纸袋，从中拿出一瓶“梦之蓝”，“咱们喝这个。”</p>
“好，就喝你带来的，不过我只喝一杯。”</p>
“你年龄大了，随便。”</p>
清炖土鸡，红烧野兔，外加两样清炒和两道凉菜，六菜一汤全部端上桌子后，石大清招呼大家入座。</p>
“平时想请你们吃顿饭，一来明远没有时间，二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昨天早上我去市场转悠，看见了卖土鸡和野兔的，我就一样一只买了回来，你妈说这两样东西得让你们回来吃，我就给明远打diàn huà，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耽误了明远的公务应酬。来吧，咱们开始。”石大清首先举杯。</p>
“爸妈，你们二老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我们，让我们过意不去，除了感谢，我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祝你们二老心情愉快，身体健康！”齐明远跟着举杯。</p>
“感谢啥呀，吃顿便饭，也没有特意做什么。明远，你喝了酒可不能开车呀。”梁秀芝关切地说。</p>
“我不开车，晚饭后让张师傅过来接我。”</p>
“明远，现在工作还两边忙吗？”石大清知道大清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是齐明远。</p>
“要说忙，当然比前些年轻松多了；你说不忙，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相对来说，银行这边的工作要单纯很多，大清集团那边，老业务板块也很稳定，主要忙在新业务的开展上。”</p>
“明远，你们银行什么时候再招新员工呀？”梁秀芝问。</p>
“我们前段时间刚招聘了一批员工，单位招聘是有计划的，每两年一次。妈，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单位的事了？”</p>
“还不是因为萌萌工作的事。”石大清把端起的酒杯又放下，好像很不情愿提起这件事。</p>
“萌萌工作怎么了？”</p>
“她父母想让她动一动。”</p>
“动一动，大清集团这么大的企业，在集团公司办公室不好吗？想让她上哪儿去？”</p>
“干脆和你直说吧，凤山想让萌萌去你们单位。”</p>
“去我们单位？嗨，这么简单的事，我早就考虑过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