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看到,作为高庭城脸面的特别治安官被杀害,而议会、军队对此束手无策!”
“届时,地下分子们耻笑我们的虚弱无力;高庭也将成为特拉西美诸邦中的笑柄!”
“我更不愿看到,一腔热血,甘愿为公民安全奉献青春的青年才俊,在卑鄙的阴谋下丧失自己宝贵的性命,而他付出生命保护的母邦,竟然连揪出shā rén凶手,为他报仇雪恨都做不到。”
“我永远、永远,不愿意看到上述场景!”
“……”
“……赛鲁古昂,照你的说法……所有重要官职,是不是都只有卡利乌斯家的人来担任才比较保险?”
“……”
高等议事厅外,卡雅·巴其阿代双手撑着栏杆,俯瞰着高台下鳞次栉比的房屋,疾风卷动着她天蓝色的长袍和璨金色的长发,猎猎飞舞。
艾默里克关上议事厅的大门,赛鲁古昂jī qíng澎湃的嗓音在大门后逐渐消隐。
“你怎么也出来了?”卡雅听到关门的声音,转过头来,见是艾默里克,有些诧异。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是艾默里克的兄长,卢修斯代表阿斯基亚家族再与赛鲁古昂代表的卡利乌斯家族辩论,争夺那所谓的特殊治安官之位。
“没必要了,基本上大局已定。”
“这场辩论,其实对局势的影响不大。赛鲁古昂已经成功说得独立派和中小贵族意动,卢修斯就算说得过他,也不过是无谓的口舌之争,不能将贵族们的心意说回来。”
“潜在的竞争者,很大一部分也会因为所谓的‘危险’而打消竞争的念头。”
阿斯基亚派系、卡利乌斯派系、独立派以及广大政治上无权,因而不甚热心派系的中小贵族,这就是高庭民主政治的四大阵营——如果最后一种无阵营也算阵营的话。
“基本上大局已定,也就是说,其实还有些机会嘛。”卡雅看着艾默里克,故作刁难地笑道。
熟料艾默里克迟疑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确认什么,然后竟然点了点头。
“真有?怎么做到?”
其实她的看法,和刚才艾默里克的说法相同,所以当艾默里克竟然表示还有办法时,确实让她有些意想不到并且好奇。
“特殊治安官提案,本就是卡利乌斯派系提出来的。”
“特殊治安官确实是一个肥缺,看到一块肥肉,大家的第一反应,是无论是谁都想凑上一口。”
“可卡利乌斯家族既然敢无缘无故从官僚体制中割出一块肉,先前自然做好了将这块肉据为己有的打算。”
“不过,如果我们不去咬这块肉,并且让所有人认同,这是块有毒的肉呢?”
“既然自己这方无法得到特殊治安官的位置,就直接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否定特殊治安官存在的必要性,我们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有意思!”卡雅美目之中异彩连连。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呆在这里,还不赶紧回去帮你们家族?”
“没用,”艾默里克黯然笑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么?”
私生子,能列席贵族议会,都已是奋力争取而来,焉敢再有逾越之举?
逾越,没有任何助益,反倒会被抓住身份痛戳,然后成为家族污点……
“私生子怎么了,”卡雅双目湛然,“至少你一点也不必现在坐在里面的人差——他们可没人有你方才的识见和智慧。”
“如果议事会里有一半人,有卡雅xiǎo jiě您方才的识见和智慧。”艾默里克含笑回敬,“我便觉得是邀天之幸了。”
卡雅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她咯咯笑了一阵,接着安慰道:“也不用绝望,你父亲盖乌斯颇有智名,说不定他也能想到这一方案呢?”
“不行……”熟料艾默里克又是摇头,“父亲恐怕早已想到此种方案,但是,这方案,别人可以,唯独他不行。”
“为何?”卡雅更是疑惑。
“特殊治安官,虽属冗员,但立意是为维护高庭治安和公民利益,占据大义名分;而父亲贵为派系领袖,代表整个派系,所以……”
卡雅不是笨人,立即就明白了。
“真是讽刺,不是么?”
她理了理思绪,发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看上去非常难解,但跳脱出来,又觉得非常可笑。
为什么可笑?
因为一群人费尽心思经营的东西,弄得她眼花缭乱,然而,当她定睛看去,却发现,不过是一团垃圾!
一团花花绿绿的垃圾,仍是垃圾,而且,更加恶心!
“一群人为了‘公民的安全’,‘高庭的稳定’而喋喋不休。”
“可是,就在他们喋喋不休的当口,‘血手’却在下面明目张胆地作乱。”
“你将证据上呈委员会了么?他们怎么看?”艾默里克问道。
“还能怎么样?”
“委员会说让我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先试试暗中查探,看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来。”
“……更大的鱼,一直以来,都是琉科里亚家族在议事会上替‘血手’发声,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帮派组织——难不成十将军委员会把矛头对准了他们?”
艾默里克走到卡雅身旁,倚着栏杆沉吟。
“才怪,他们要是想对付琉科里亚,或者真心实意想对付血手,早就出手了。”
“只要他们全力出手,哪里还用等到我从血狼团那边缴获证据?”
“这么说他们只是想拖时间?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把‘血手’这件事直接递交议事会处理?”艾默里克问道。
“议事会?”
“以议事会的办事效率,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来,恐怕‘血手’都已经出城几十里了。”
“那你也不能因此无所作为吧……”艾默里克看向卡雅。
“谁说我无所作为?”她略有深意地看了艾默里克一眼。
艾默里克眼露迷茫之色,不过,只一会儿,迷茫之色便为惊诧取代,他当即失声道:“难道你?”
“你果然很机灵,阿斯基亚三兄弟里面,应该算你最聪明了。”卡雅点了点头,向高台外眺望。
艾默里克随着她眼神望去,很快,他就发现下城区的各条街道中出现了不同寻常的骚动。
他倒吸一口凉气。
“既未经委员会授权,也未经议事会同意,擅自在城内动兵,你胆子也太大了点。”
“我这不也是无奈之举嘛,你看,要是委员会或者议事会能稍微济事一点——”
“他们在维护治安方面的能力确实值得质疑。”艾默里克苦笑道,“不过,我想,他们在惩治不听话的将军方面,应该是非常效率的。”
“我算算,你这刚晋升为将军还不到半年吧,值得么?”
“无所谓,城外的大型山贼团和豺狼人、狗头人部落都剿灭得差不多了,再把‘血手’这颗内部毒瘤一拔,我再坐在将军的位置上,好像也是闲得无事可做吧。”卡雅双手合拢,抱着后脑勺,洒然一笑。
“你倒是豁达。”艾默里克苦笑。
“不过,你这么做,同时也得罪了琉科里亚呢,这方面你怎么考虑?”
“无缘无故为家族数此强敌,虽然你是你们巴其阿代家族掌上明珠,他们也不会对你的‘胡来’置之不理吧。”
“这些方面确实有些麻烦。”卡雅的眼底涌出一抹忧色,“家族方面还好,毕竟是自家人,也不至于多过分;如果琉科里亚和巴其阿代结仇,产生流血冲突,我却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能期望吾主泽宛的眷顾了。”她转过身去,望着下城区一幢圆顶十字标的建筑,双手合拢,低头默诵起祷言。
艾默里克脸上迅疾涌起一股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
“光明神如果肯回应你的祈祷,就不会有血手这样的组织了。”他不咸不淡道。
“或许,是因为‘血手’也在向他祈祷?”
“艾默里克!”卡雅嫩白双颊霎时涨红。
“对不起,”艾默里克转身,“或许我不应该和你讨论宗教。”
“这不是讨论,是攻讦!”
“或许吧……”
他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