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遥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救人与水火的菩萨心肠,相反,作为一名弱小的fù chóu者,他需要在任何环境下都时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这种冷静需要他无情,需要他冷酷,他也是这么做的。
从东武到西梁,李云遥和他叔父绕行了大半个大陆,路上走了四年,多少次遭遇不明刺客的刺杀,使得他养成了敬小慎微的性子,对事对人少说少做或者不做,旁观即可,因为一旦你做了事情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可能引来麻烦,也可能引来灾难,所以他做事向来需要一个说服他的理由。
为无名小村谈判矿产的事那是报恩,西梁关外参与战斗那是为了存生,到凌海城报名西凤院的推荐资格院试,因为这是叔父答应让他报仇的两个条件之一,在西凤院待两年。
面对方脸侍卫的刁难,李云遥显得有些圆滑怕事,不是因为他真的怕,他有绝对的把握一击便可让那人丧命,可接下来呢?西凤院的推荐资格没了,可能还要遭到官府的纠缠,对方无非是要钱,给他便是。
李云遥动了,黄漪那带着绝望的求救,这便是他自己说服他的理由。
李云遥如同走在阴间的厉鬼向前走了三步,步步杀机,但没有一人察觉到他的举动,就连黄漪也没有看清李云遥是怎么走出这三步的。
黄漪骇然的目光引起了鹰眼男子的警惕,身心已然准备好面对各种情况做出反应,可等他目光一转,却没有看到李云遥的身影,却迎来了一张干净却满是老茧的手。
鹰眼男子还来不及发出嘶吼便被李云遥单手扼住了喉咙。
李云遥的刀仍在鞘中,注定鲜血横流的场面不会发生,但从古至今徒手shā rén的例子还少么?而且被人慢慢扼死也是最令本人恐惧的一种死法。
鹰眼男子双脚离地,慢慢被李云遥举向空中,他极力想发出声音,可咙间那只冰冷的手掌好似索命的铁钳一般让他的努力化为了徒劳。
将李云遥的举动看在眼中的秦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脑中一片空白,那鹰眼男子至少也有两百来斤,被单手提起不说,任凭他怎么挣扎,扼住他喉咙的那只手却是纹丝不动,很难想象这需要多大的力气,而且整个过程竟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白天见鬼了!
与秦岳同样想法的不只有他一个,被扼住喉咙的鹰眼男子在第一时间便生出了这种荒谬的想法,可当喉间的手指愈发用力,他根本来不及往深处思考,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这人行动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为什么他要杀自己?
他想活下去,为此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做了最大的努力。
第一息,他用双手想要掰开李云遥略微分开的手指,嘴巴尽力张开想要呼唤同伴救援,可那干净的手掌没有给他丝毫机会。
第二息,他想用脚摩擦地面发出声响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他被提向了空中。
第三息,他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自己,脑中一片空白,随后他清晰的听到喉咙被人捏碎的声音,这也是他此生最后听到的声音。
门内几位dì pǐ还在尽兴得玩乐着,门外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直到李云遥放开手掌,鹰眼男子那巨大的身形坠地这才发生了些许响声,其中一位dì pǐ下意识的向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大惊失色的揉了揉眼睛,定眼再次看去,白衣少年还在门前站着,似乎根本没有动过,而另外一名书生在地上弓着身子似乎也没动过,然而本应该站在门外看戏的老大怎么就躺在地上了?
“都停手,老大出事了!”
几人闻声皆是一片茫然,老大刚才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门口么,况且离这么近怎么会有没丝毫动静就出事了?可转头一看,果然见到鹰眼汉子躺在地上。
几人急冲冲地丢下黄漪来到门外,围在了鹰眼男子身旁,见他脸色苍白以外浑身上下各处皆是毫无异样,伸手探了一下鼻息,怎就没了呼吸?惊慌失措之余有人拍打着鹰眼男子的脸庞急呼,一时没了主意。
黄牙dì pǐ疑惑的看向了一直站在身旁的李云遥,恶狠狠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当家的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秦岳此时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无故道:“不晓得,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只怕是中了邪,一时闭了呼吸,我看得赶紧送到梵香院去,听说那里的人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被送去的人呼吸没了一个时辰,结果被那些神师随便念叨了几句,这人便活过来了。”
那人将信将疑,可眼下也没有了其他办法,只好招呼几人把人抬走,只是临走时留了个心眼,记住了李云遥和秦岳的的长相,而且留下俩人打算偷偷的跟在这嫌疑最大的俩人身后,不管鹰眼男子是真的中了邪还是被人暗算,他们都得将他送去医馆,至少得查出鹰眼男子是怎么死的。
如果真的是被人杀死的,那可绝对是遇到硬点子了,他们老大的武艺他们几个最是清楚不过了,一个人能对付他们几十人的围攻可在大半个时辰内不落下风,此时若是强行拿人恐怕就凭他们几个还远远不够格。
秦岳看着几人离去后,终于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却迎上了李云遥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李云遥却笑着道了声谢。
秦岳尴尬的应了一声,他相信李云遥绝对不是因为他骗走了那几人帮他解决了危机这才感谢他,在秦岳看来,光是凭手上的力气,那几人根本就讨不了好,李云遥感谢他似乎是因为自己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或者说只是习惯性的客气一下?
见秦岳疑神疑鬼的模样,李云遥只是遥了遥头,向马车那边走去,问了一句:“走不走。”
秦岳一介书生,这还是头一次见人shā rén的场面,一时心中有些忐忑,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人一同去梁成考院试,当下咬牙答应了一声,虽然是个shā rén不眨眼的狠人,可反过来想,若是成了同伴,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见李云遥要离开,秦岳有心去安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黄漪,可这狠人的厉害他算是见识到了,哪里敢多说一句,只能跟在了后面。
正在这时,迎面急急走来一位老人,正是土庙前的那位劝说黄漪的丁老头。
他在来时的路上刚好遇见三寿帮的人抬着一人匆匆离开,心中便生出不详的预感,遥见破宅门正大开着,更是三步化为两步赶忙朝门内赶去,见黄漪在院中失魂落魄的抽泣着,衣服被撕开大半,丢下手中提着的半只卤鹅,双手扶着黄漪的肩头焦急道:“那些畜生对你做了什么?”
见到丁老头,黄漪脸上这才恢复些许生气,哭道,我没事:“多亏了两位公子救了我,我才没被三寿帮的恶人污了身子。”
丁老头听了后痛心不已,他曾几次去官府状告三寿帮欺凌百姓,欲强占黄家民宅,可奈何官府的人根本没当一回事,说是状告三寿帮的太多,官府人手不够让他等着,可等到后来又说让他tí gòng状告人的名字,这他哪知道,这群dì pǐ哪次来捣乱不是宣称自己是三寿帮的,哪有说自己谁谁谁的?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什么凌海第一黑道大帮,就是一群只敢欺负老实人家的dì pǐ,要是老子年轻个二十岁早和他们拼了,什么东西,真他娘的下作。”丁老头大声咒骂道。
黄漪没有作声,只是不停用袖子抹去眼泪。
丁老头关切问道:“真的没事?”
黄漪点了点头。
丁老头又问道:“你说有两位公子帮你赶走了那群人?他们在哪,我得去好好谢谢人家,沾惹了三寿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事,得给他们提个醒。”
黄漪想起那鹰眼男子倒下的那一幕,心中竟生出几丝快意,说道:“刚才还在门前,就是在土庙前送我们银元修缮海神庙的那人,另外一人与他同行穿了一身白衣。”
丁老头点了点头道:“晓得了,你先去屋里换身衣裳,我去看看那俩人走远了没。”
丁老头将黄漪扶了起来,见她心情平定大半转身进了屋子,这才撇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卤鹅,心中暗叫可惜,将卤鹅捡起挂在了门栓上,又急急朝巷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