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张大财也算是财大气粗,也没有打听郑雨轩与那位贵公子的关系,只是将地契和银票放下后,就向郑雨轩拱手告辞了。</p>
郑雨轩也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想着仙碧还在等自己去下关见面,虽然昨夜那位贵公子说了,仙碧这次不会见自己,但是自己毕竟来了,不管有没有音讯都得去下关走一趟的。</p>
打听清楚了位置,郑雨轩结算了房钱,出门找个店铺,要了一碗耙肉饵丝吃了,一路赏着山茶花朝下关赶去。</p>
早就听说大理号称“风花雪月”之地,郑雨轩初时还以为这里和金陵的秦淮河一般,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并非如此。</p>
原来大理素来有四大名景,分别为“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如此四大名景合称“风花雪月”,其余几个景点,郑雨轩没有时间去看,只是真正体会到了下关风,如今不过八月天气,若是在京师,是断然不会有如此狂风的。</p>
但是自己到了下关后,却处处是大风,甚至刮的有些没有来头,丝毫也没有一点痕迹,说通俗点,这风刮的有些随心所欲了,当真是一时天晴一时风,而且风也着实有些大,倒是将八月的炎热天气吹尽了,只是未免会乱了头发。</p>
郑雨轩正在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听见背后马蹄阵阵,回头看去,却正是张大财,带了一群家丁,个个骑了快马,拿着明晃晃的刀赶了上来,围住了郑雨轩,涨红了脸道:“赶紧把地契给我交回来,还有,把那个小子的行踪告诉我,否则的话,你就别想走出大理。”</p>
郑雨轩有些奇怪,只是自己这一趟前来,是为了见仙碧,听张三丰那天的话,仙碧轻功甚高,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在左近,又不能横加shā shǒu,只好无奈的对张大财道:“早上是你自愿给我地契的,我也不认识你。至于那位公子,我更是不认识,哪里知晓他的行踪啊?如果你一定要拿回地契,我给你就是了,左右我也用不上。”</p>
将地契给了张大财,郑雨轩也是觉得蹊跷,便就仔细问是怎么回事。</p>
原来张大财回去之后,按照药方所说的材料,精心配置了半天,可是到最后,制造出来的东西却很普通,根本就是用胶水把贝壳粉末沾起来了而已,不要说是珍珠,就算是珍珠粉都算不上。</p>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搭上了自己的庄园,还有三万两银子。</p>
张大财找不到那位公子的行踪,却是知道郑雨轩的,毕竟地契和银票,是自己亲手递给郑雨轩的。</p>
他在大理也算是一方土豪了,自然很轻易就打听到了郑雨轩的行踪,这才带着人来追赶。要回地契是一回事,张大财也对那位贵公子恨的牙痒,打定了主意是要找到他,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也算是给自己出一口恶气。</p>
郑雨轩也想不明白,他堂堂一方土豪,怎么会如此轻易就中了这种骗局,只是自己一心寻仙碧,也懒得理会他,便就将地契归还了,随手一掌击在马背上,那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马,却也算是高大神骏,但只挨了郑雨轩一掌,便就仰天长嘶一声,轰然倒地。</p>
“地契给你了,别来烦我!”郑雨轩瞧了瞧地上的死马,道:“我不想shā rén。”</p>
张大财也不是傻子,见到如此神骏的马匹,竟然挨不起郑雨轩一掌,自问自己的头颅硬不过马骨,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了,就连银票也不敢讨要,自认倒霉的领了人回去不提。</p>
郑雨轩在下关镇转了一天,也见不到仙碧的踪影,只好趁了夜色,沽了一壶“青梅酒”,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p>
一直转到了一个叫“凤仪”的小镇上,见到一方大石头立在路边,上面用红色油漆书了“凤仪镇”三个大字,他心里暗暗思量道:“凤仪?莫非这里曾经出过大理古国的皇后?人说有凤来仪,便是形容皇后的,这个地方既然叫了凤仪,想来是出过皇后的了。”</p>
他正在思索,转到石碑后面,却见到一行娟秀的字迹,借了月色仔细看去,上面是一首小诗:下关风光曾依旧,上关花海不淹愁。苍山雪意未消尽,洱海月明人静幽。</p>
这首诗更接近打油诗,却尽道了大理的风花雪月之意,又有些淡淡的忧伤,虽然只是短短三十五个字,却道出了离人远去苦思不归的忧伤。</p>
大理人都睡的早,此刻除了幽幽明月,路上再无半个行人,偶尔飞过一群惊鸟,也都只是瞬息不见。</p>
郑雨轩想起仙碧,也是无限愁绪,有心在这诗后面和一首词,却苦于没有笔墨,自己指力又不够,也不能石上刻字。</p>
正在惆怅之时,却见到石头下面弃了一只毛笔,在晚露的滋润下似乎还能写字,他左右思量半晌,还是捡起了毛笔,在那首诗下面提了一首词:</p>
下关风狂催春露,红帐绣床,残影难伫立。飞星易逝酒未数,微酣半醉掀罗幕。</p>
依稀蟾宫问玉兔,别了数年,可曾相思处?谁料此生再无缘,只凭江南蝴蝶舞。</p>
这首《蝶恋花》也并非什么经典名词,甚至于“词林正韵”来说相差甚远,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写了这首词,郑雨轩更是觉得胸怀郁结,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却总是找不到仙碧。</p>
每次刚有了些头绪,却又始终只如镜花水月,自己当年确实是无法救仙碧,但是也是自己没有能力的事,为何仙碧就要再不相见?</p>
倘若当真是再不相见也好,即便自己心底保留了位置,只要不与人说,也就这样封尘起来了罢了,偏偏仙碧又要露出行踪,自己有心来找的时候,却是不肯相见。想到此处,郑雨轩忽然有些恼恨起来,你不是不肯相见吗?那我就不找了!</p>
虽然是如此想了,却始终觉得难受,掏出酒壶,却又发现一滴酒也没有了。</p>
“罢了,明天该回去了!”郑雨轩无奈,只能仰天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仙碧,我对不起你,但是也不能只为了寻你误了老师,既然今生已经负了你,就以这大好身躯,去为老师解了烦忧吧,若有来世,再来还你的债吧。”</p>
不知何时,郑雨轩已经酸了鼻头,眼角不知何时也有些润了。</p>
“这辈子都解决不了的事,下辈子就更解决不了了”,郑雨轩刚要起身,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嗓子,道:“看在你还算有心的份上,我来给你个消息。”</p>
郑雨轩回头看去,一位双十年华的丽人,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头上的发钗在月色映照下,闪烁着银光,“这首诗呢,是仙碧留下的,你今天的话我会去转告仙碧,在这之前,我得告诉你,仙碧说了,见不得一个大好男儿哭哭啼啼,她也不是不懂事理,你既然有大事要做,也只好放你自由,他年若得再见,或许可以再续前缘。”</p>
那女子说完话,转身便走,郑雨轩知道此人定然是知道仙碧在什么地方的,只是仙碧既然说了要放自己自由,自己也不好用强,只得默默叹息。</p>
待那人将要消失在夜幕中时,郑雨轩忽然觉得这人的相貌好生熟悉,赶紧施展轻功追了上去,道:“姑娘请留步。”</p>
那女子回眸一笑,道:“莫非郑公子打算用强?”</p>
郑雨轩道:“我只是觉得姑娘好生眼熟,莫非是在哪里见过的?”</p>
那女子笑道:“都说郑公子风流,不是连我也要沾染了罢?”</p>
这话说的郑雨轩满脸涨红,一时间膛目结舌,只是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终于想了起来 ,这位姑娘岂不正是那日的贵公子?只是身材矮小了一些,不过只要在靴底垫高了,身材自然看起来就高大了。</p>
他越是回忆,越是觉得想象。</p>
“既然你认出来了,我也就不再装了”,那位姑娘看郑雨轩似乎是想起来了,便就淡淡的笑道:“我就是千门的门主。”</p>
此刻那姑娘笑靥如花,凤目微闭,甚是好看。</p>
“你也忒的大方,送你偌大一处庄园,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姑娘道:“还得我再去骗一次,既然答应了人家 ,送你一处庄园,总不好言而无信。”</p>
郑雨轩见果然是熟人,对她的骗术也实在是感兴趣,便问她是究竟如何行的骗。</p>
那姑娘也不隐瞒,原来她先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五颗一模一样的珍珠,而这些珍珠,任何一颗都价值万金。</p>
为了引起张大财的注意,她故意乔装打扮了,日日去赌场开赌,将身上的钱输个精光,第二天再拿着珍珠去当铺典当。</p>
如此两三日下来,市井坊间就多有流传,说这里有了个不知富贾几何的贵公子。</p>
张大财身为这大理城内最有钱的人,自然是对这些事尤其上心,要知道但凡是人,没有嫌弃钱多的。只要给出了足够的代价,没有人会忍住不背叛的。</p>
等张大财上钩之后,自己故意弄些贝壳、胶水、艾草之类的东西丢在房中,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造假,那时候张大财一定会去当铺查询,等他去了当铺一查,自己拿去典当的珍珠却不是假货。</p>
那时候张大财必然会对这套不存在手法感兴趣。以为自己可以用一些寻常可见的普通之物,制造出真正的珍珠出来。</p>
如果可以掌握这门技术,别说是一处庄园,就算是十处庄园,也很快就可以买得起。加上自己故意装着走的仓促,自然会令张大财深信不疑。</p>
等到自己再次shàng mén去找张大财的时候,自己事先说明了那是自己的生财之道,最重要的不是制造方法,而是药方和配置办法,再提出要张大财拿庄园和银票交换,张大财也不虞有他,就轻轻松松的换来了。</p>
本来千门中人行事,既然所谋之物已经到手,就该销声匿迹,从此远走高飞的。</p>
只是自己要把庄园送给郑雨轩,郑雨轩又不清楚其中内情,所以被张大财追回了地契。</p>
郑雨轩听到这里,对前面事宜也算清清楚楚了,想着自己再无理由留下此人,只好沉吟半晌,将腰上玉佩取了下来,递与那人,道:“烦请将此玉佩交与仙碧,此生,郑雨轩不死,仙碧有任何事,如果她自己不方便来找我,只要有人执此玉前来,刀山火海,郑雨轩也绝不敢皱一下眉头。”</p>
那人接过玉佩轻轻巧巧的就要抛着玩,却忽然觉得不是凡物,她自是千门门主,所谋之物无不是价值万金之物,可说是见惯了天下奇珍异宝,一般的珍珠玉石,只要在她手里过一遍,立时便能知晓价值几何。</p>
这一块玉佩乃是皇上钦赐,可说天下仅此一块,别无分号。不说皇家之物本就贵重,单单只是看玉的品质,也是上好的和田玉,入手温婉,恍若处子肌肤,更难得是此玉不冰不热,即便此刻夜风呼啸,依旧似有体温一般。</p>
“此物太过贵重”,那人将玉交还郑雨轩,道:“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我一个千门也赔不起,还是请郑公子亲自交于仙碧吧。我知道郑公子在担忧什么,请郑公子这就跟我走吧。”</p>
听那人的语气,是肯带郑雨轩去见仙碧了,郑雨轩自然是满心欢喜,一时激动之下,话也说不清楚,只是满怀兴奋的跟在她身后,即便不运内力,也只若踩在云端一般,行走间满心欢愉。</p>
凤仪镇离下关镇也不算远,不过一二十里路,两人都有武功在身,行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下关。</p>
那人带郑雨轩到了一家叫做“彩云客栈”的客栈门口,道:“天字甲号”,然后笑吟吟的停住了脚步。</p>
郑雨轩知道了位置,再也按捺不住激动,计算了百千种说辞,只为了能在见到仙碧时一述衷肠,却只在推门瞬间一句话也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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